蘇少壬
吳石如此收場亦太悲
蘇少壬

吳石(1894—1950),閩侯螺洲人,辛亥革命后投筆從戎,參加福建北伐學生軍,1934年從日本陸軍大學畢業后回國,歷任國民黨第四戰區參謀長、十六集團軍副總司令、國防部史政局長等職。
他是國共內戰期間共產黨打入國民黨的最高軍事情報官——“密使一號”,毛澤東詩贊:“驚濤拍孤島,碧波映天曉;虎穴藏忠魂,曙光迎來早。”1949年2月,他擔任國民黨福州綏靖公署中將副主任,不斷將獲取的軍事情報通過國民黨元老、時任福建省參議長丁超伍的兒子丁日初發送中共,還曾設法將國民黨298箱6800多卷絕密檔案運存福州。
1949年1月,當中國人民解放軍揮師逼近南京的時候,舊政權的國防部長白崇禧、參謀總長陳誠主張將國防部保存的500箱重要軍事機密檔案,直運臺灣,而吳石則以福州“進則返京容易,退則轉臺便捷”為理由,建議先移存福州。國民黨當局采納了他的意見。
1949年2月,吳石調任國民黨福州綏靖公署中將副主任,打算一旦時機成熟就在福州起義,將這批軍事機要檔案獻給中國人民解放軍。5月,臺灣的國民黨當局電促速將檔案運臺。他則以“軍運緊,調船難”為借口,僅以百余箱參考資料和軍事圖書權充絕密檔案,列為第一批,派人先運臺灣。余下的則全部轉移到位于福州倉前山麥園路的福建省研究院書庫匿藏,并向他的摯友、民主人士、研究院院長黃覺民作好交代。
1949年3月,吳石向我黨提供國民黨《國防部長江江防兵力部署圖》《國防部全國軍備部署圖》《滬寧沿線軍事部署圖》等核心情報。《國防部長江江防兵力部署圖》上標明的部隊番號竟細致到團。
1949年7月下旬,吳石專程抵達香港,向中共華南分局提供了國民黨軍委會編制的兩份絕密情報:一份是國民黨部隊留存西北各地的部隊番號、駐軍地點、部隊長姓名、現有人數和配備、準備整編的計劃等;另一份是國民黨部隊在長江以南,川、滇、湘、粵、閩各省的部隊建制和兵力等,兩份都是國民黨軍委會編制的長達幾十頁的絕密材料,為我軍追殲國民黨殘敵提供了重要的依據。
8月14日,蔣介石電令吳石即日赴臺。15日上午,他密召親信參謀王強到家,下達簡要而嚴肅的當面指示:“我奉命明天即飛臺北,這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要盡到軍人天職,人在檔案在。下一步怎么辦,想必你自己懂得。為萬無一失,可征求黃院長和劉通先生(原國民黨立法院立法委員)意見而行。”他還把留存西北的國民黨部隊的番號、駐扎地點、部隊長姓名、現有人數與裝備等國民黨國聯部編制的幾十頁絕密情報,通過吳仲禧轉交解放軍。
16日凌晨他帶著妻子王碧奎、小兒子吳健成以及小女兒吳學成飛赴臺灣(大兒子吳韶成就讀于南京大學,大女兒吳蘭成就讀于上海第一醫學院,留在大陸)。
次日福州解放。王強即在黃、劉兩位前輩認可下,將298箱保存無損的國民黨軍事絕密檔案呈獻給了福州軍管會軍事部部長朱耀華和雷英夫。
此前,吳石已接受中共華東局負責對臺工作的萬景光交予的任務——到臺灣繼續為中共搜集軍事情報。
到了臺灣,他從“總統府戰略顧問”升任“國防部參謀次長”,由以探望女兒名義從香港去臺灣的朱楓(即朱諶之)替他把情報傳遞出去。
第一次傳回的重要軍事情報有:最新繪制的舟山群島和大小金門海防前線兵力、火器配置圖;各防區敵我態勢圖;臺灣海峽及海區海流資料;臺灣島戰略各登陸點的地理資料分析;海軍基地并艦只部署、分布情況;空軍機群并機群種類、架數……
1950年1月下旬,中共臺灣工委主要負責人張志忠和蔡厚乾先后被捕叛變,招供了一切,連同吳石的真實身份。1950年3月1日,吳石在家中被捕。
同年6月10日16時30分,吳石與朱楓、第四兵站總監陳寶倉以及他的上校副官聶曦一起被槍殺于臺北馬場町刑場。
執刑前先游街示眾于臺北市區。吳石對押解的士兵說:“臺灣大陸都是一家人,這是血脈、民心。幾十年后,我會回到故里的!”槍響,他慘叫一聲,心臟由胸前彈孔緩緩突出,執刑憲兵趨前又補過一槍。部下為其收尸,埋在臺北市北郊一個名叫“六張犁”的墳場里。
1973年,國務院追認吳石為革命烈士。1994年春,他和妻子王碧奎的骨灰合葬于北京郊區福田公墓。漢白玉墓碑上寫“吳石將軍、王碧奎夫人之墓”。碑文由長子吳韶成撰寫,原國務院副秘書長羅青長審定,吳石的原秘書鄭葆生手書,全文為:“吳石,字虞薰,號湛然。1894年生于福建閩侯螺洲。早年參加北伐學生軍。和議告成后乃從入伍生、而預備學校,而保定軍校,嗣更留學日本炮兵學校與陸軍大學。才學淵博,文武兼通,任事忠慎勤清,愛國愛民,兩袖清風,慈善助人。抗戰期間運籌帷幄,卓著名勛。勝利后反對內戰,致力于全國解放及統一大業,功垂千秋。臺國防部參謀次長任內,于1950年6月10日被害于臺北,時年57歲。臨刑遺書兒輩,謹守清廉勤儉家風,樹立民族正氣,大義凜然。1973年,人民政府追贈(認)革命烈士。夫人王碧奎1993年2月9日逝于美國,享年90歲,同葬于此。”
被捕時,吳石帶往臺灣的小兒子吳健成才6歲,正準備念小學。吳石在獄中寫道:“余尚未見其入學已被逮,不知父子尚有見面之日否,思之不禁淚涔下矣!”他把遺囑秘密寫在《元趙文敏九歌書畫冊》的背面:希望保存他的畢業證書,希望辦個小規模的圖書館作為紀念。其絕筆詩為:“天意茫茫未可窺,悠悠世事更難知;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太悲!五十七年一夢中,聲名志業總成空,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對我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