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永璽
中國工人運動的偉大先驅與杰出領袖鄧中夏(下)
——鄧中夏關于中國革命、工運理論的內涵與啟示
文/王永璽

鄧中夏作為我國革命工人運動的拓荒者和奠基者之一,在實際斗爭中堅韌不拔、講究策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這與他基于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造詣而樹立的革命信念密切相聯。尤其十分難能可貴的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傳播的早期,作為北大紅樓李大釗、陳獨秀的學生,堅信馬克思主義與社會主義的熱血青年鄧中夏,對中國革命現實斗爭提出走向的重大歷史課題,并運用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基本觀點初步作了較正確的回答。
在這里我們自然應當首先提到的是,他從對國情的清楚認識出發,對我國革命的性質、步驟和動力等一系列帶有根本性的問題,都提出了自己的見解,這些觀點也成為他投身革命、為之奮斗的行動指南。他反復說明,中國社會的經濟基礎,差不多完全是農業,新式工業不過在個別通商口岸與鐵路礦山及其附近有些罷了,產業不發達成為中國貧困的原因。針對我國上述社會發展狀況,他進而用世界歷史發展的潮流來闡明我國面臨的革命性質。他指出:“全世界各民族的經濟發展程度不同,革命的性質也隨之而異,如在歐美資本制度發達的國家,逐漸形成多階級的國民革命運動。雖然這兩種革命的性質不同,而革命的目的卻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推翻資本帝國主義;前者成功固然影響于后者,后者勝利亦有助于前者。兩種革命都具有世界性,這兩種革命匯合起來,才是整個的世界革命。中國還不是資本主義制度完全成熟的國家,所以中國目前并不是一個單純的無產階級的國民革命。”顯而易見,鄧中夏這段議論不僅已把中國革命的根本性質及其與現代世界革命潮流之關系,闡明得一清二楚了;而且他還預見到中國革命是先新民主主義,然后才是社會主義的兩步走。
在論及無產階級參加國民革命的目的時,他開宗明義地指出了革命對象。他說:“國民革命是無產階級解放運動之必要的初步。它參加國民革命是為了它自己的階級目的,推翻目前兩個最厲害的仇敵——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它同時并不放棄階級斗爭,而且必要的階級斗爭,打倒外國的資本主義,也反對本國的資本主義,并從此把國民革命引導到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完成它的歷史使命。”他在此處講明我國革命的對象外,同時還表達中國革命要分兩步走的思想。
尤其令人深表贊佩的是,年輕的鄧中夏在1924年就明確批判了“左”傾急進派的種種論調,他尖銳地指出:有些“做勞動運動的人,都抱持一個可以立刻推翻資本主義制度而建設共產社會的簡單觀念。所以(社會革命)、‘工農國家’、‘無產階級專政’這一口號,唱的呱呱叫。其實這類口號不僅是使壓迫階級見之吐舌而驚,就是勞動階級亦是聞之掩耳而走。這種高調,于實際何嘗有絲毫補益哩。原來中國的經濟狀況和政治狀況,以目前而論,實在無實現那樣高遠而完善的理想社會的可能;因為中國現在尚是半殖民地,只有解除內外壓迫,實現一個自由獨立的真民主國家,是中國革命的唯一的出路。”我國現代革命史上一再遭受“左”傾思潮危害的史實從反面證明,鄧中夏的上述見解具有多么深遠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在20世紀20年代,我國產業工人雖然人數很少,但鄧中夏已借助第一次全國工運高潮中事例說明,最富有革命性的工人階級,是能夠承擔革命主力軍歷史重任的偉大革命階級,他引用史實證明:“工人群眾不論在民主革命或社會革命中都站在主力的地位,有法蘭西、俄羅斯兩大革命可以證明,我們應毫無疑義了。中國工人群眾有革命的趨向與可能,而且是革命軍中最勇敢的先鋒隊,有香港海員和京漢鐵路兩大罷工可以證明,我們也應毫無疑義了。所以我們不欲革命則已,要革命非得特別重視中國工人運動不可。……據經驗告訴我,使深深地相信中國欲圖革命的成功,在目前應聯合各階級一致的起來作國民革命,然最重要的主力軍,不論現在或將來,總當推工人群眾居首位。”
鄧中夏從我國國情出發,絕沒有忽視我國農民對革命成敗的舉足輕重的作用。他主張以農業為我國的經濟基礎和出發點,論證了發展農民運動的極端重要性。他說:“農民至少占全國人口三分之二以上,中國不革命則已,欲革命我們不教育、煽動、領導占人口多數之農民積極參加,哪有希望?所以我們現在要積極分出精神力做農民運動。”他進而做出精辟的斷語:“中國的國民革命,必要得到農民群眾的同情與擁護方能成功。”鄧中夏還從工人與農民的根本利益一致性闡明二者為天然同盟者的重要原理。他指出,農民受大地主的剝削與壓迫,工人受資本家的剝削與壓迫,二者所遭受的經濟痛苦原無兩樣。還受官僚之無情蹂躪,帝國主義之肆意侵略,二者所遭受的政治苦難更是一致的,他由此得出結論:“工人與農民,因地位關系,利害關系,可以說是天然的同盟者”;“我們工人階級要領導中國革命成功,必須盡可能的系統的幫助并聯合各地農民逐漸從事于經濟的政治的斗爭,假沒有這種努力,我們希望中國革命成功以及在國民革命中取得領導地位,都是不可能的。”可見,建立牢固的工農聯盟是無產階級取得革命的領導權和贏得革命勝利的關鍵之一。
鄧中夏進一步闡發了工農兵大聯合的重要思想。他指出:“農民經濟生活的痛苦,與工人完全一樣,就是兵士也多是從農民中視野出來,其痛苦并不在工農的痛苦以下,所以工農兵是自然的同盟者,應聯合一致向我們的仇敵——帝國主義、軍閥、資本家、大地主進攻,以完成中國革命。”鄧中夏對工農聯盟的必要性之認識是十分透徹的。他在總結“五卅”運動失敗教訓時就斷言:“上海‘五卅’運動未能得到如何的結果,固然是由于資產階級之出賣,小資產階級之怠工,然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無產階級之孤立。”他本人在參與組織省港工人大罷工時,便注意同時開展農民運動,農民不僅節衣縮食從經濟上支援了罷工,而且還同工人糾察隊一起,組成封鎖香港的千里防線,致使罷工能堅持下去,成為“世界職工運動有史以來所未聞見的長期罷工。”
鄧中夏關于中國革命理論體系中一個最重要的策略問題,就是對當時國民黨領導推行的國民黨革命應持什么立場。他在給第二次勞大提出的議題綱要和據此作出的有關決議,對此問題作了較全面、恰當的解決。他認為,國民革命即民族革命,在帝國主義和軍閥統治的中國是唯一出路。在現代,旨在鏟除帝國主義壓迫的民族革命運動。鄧中夏分析中國各社會階級在民族革命中的地位與作用后作出簡練的結論:“所以中國的民族革命,非得工業的無產階級參加,并取得領導地位,提攜廣大的農民群眾進行,是不會成功的。”
鄧中夏詳細說明了無產階級參加民族革命的目的,這實際同時闡述了民族革命與社會革命的關系:“然而無產階級參加國民革命。卻是為了要推翻一切民族中資產階級的資本帝國主義及其工具——封建軍閥之壓迫。故國民革命是無產階級解放運動之必要的初步。因為資產階級固然是我們的仇敵,而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尤其是我們目前最厲害的兩個仇敵。我們必得參加國民革命打倒這兩個最厲害的仇敵,得到初步的解放,再進而實行社會革命,打倒資產階級,以得到全部的解放。”
鄧中夏特別強調無產階級在民族問題中爭取領導權的問題。他明確指出:“假使資產階級取得領導權,必然領導革命到反革命的道路。因為資產階級要資本主義,必然仰仗帝國主義資本之協助,結果與帝國主義妥協而背叛革命。所以領導權如果被資產階級抓去,則革命便是宣布死刑。我們需用最大的努力與資產階級爭此領導權。用什么方法能爭得此領導。就是那個能領導中間階級,即取得中間階級群眾的問題。”在如何實現革命領導權這一特大問題上,鄧中夏還批評了黨內那種排斥國民黨過問罷工和不爭取國民黨革命政府支援的“左”傾錯誤。
關于中國革命的前途,他也提出了有見地的預測:“革命的勝利,必然建立一個工人農民小資產階級聯合的民主主義專政。這個專政是將一切被壓迫階級——工人農民和小資產階級聯合在一塊兒,一方面要消滅一切封建殘余,另一方面繼續反帝國主義的奮斗,成一個革命的反帝國主義聯合戰線的政權。這個聯合政權的建立,使革命不落在資產階級領導向資本主義的道路發展,而在無產階級領導向社會主義的道路發展,以達到中國革命之完全勝利。”
綜上可見,鄧中夏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研究中國實際所闡述的無產階級革命理論是比較全面、深刻的。經過我國人民革命和經濟建設90余年的歷史檢驗,從其主導方面來看,它依然閃耀著真理的光輝。
鄧中夏作為我黨領導工人運動初期的杰出領袖,在從事繁重、艱巨的斗爭同時,不僅對中國革命的重大問題進行了上述的有益探索,而且他還寫下了大量闡述工會理論和總結工運經驗的論著,尤其是其中的《工會論》、《一九二六年之廣州工潮》和《中國職工運動簡史》等專著,具有寶貴、深遠的開拓性意義。
首先,他在論述當時中國工人處境與工會維權任務時,曾一再堅定清醒的認為,在當時中國社會狀況下,在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沒有根本推翻以前,工人階級的經濟問題是不能夠得到圓滿的解決的,他指出:“只問面包,不問政治”,實在是有損害于勞動解放的;經濟斗爭同時就是政治斗爭。二者只有一個最后的目的,就是勞動的完全解放;但勞動解放一定要在政治解放之后,概括地說,他對于二者關系的理解是,既重視經濟斗爭,又把政治斗爭擺在首位:“我們此時固然要作目前的經濟斗爭,然而尤應要作目前的政治斗爭。因為不如此,則無產階級因無政權的緣故,目前因被踐踏在帝國主義和軍閥的鐵蹄下,將來必束在新興資產階級的鐵網里,其痛苦永不能夠解除,幸福永不能夠得到。”
再者,關于工會的創建原則、性質與作用的問題。他認為在20世紀初,我國革命職工運動處于初級階段工會自身的組織建設具有莫大的奠基性作用。鄧中夏在此過程中具有突出的兩方面貢獻。其一,是竭力主張以產業工會形式作好基層工會建設。他指明當時勢力強大的海員工會的最大毛病,就是忽略了建立基本組織。他言簡意賅地指出了加強基層工會建設的必要性:你想一個幾萬人的團體,僅僅只上層有一個工會組織,而下層沒有基本組織,這個工會不是“上不連天,下不在田”懸了空嗎?比方軍人,光有總司令部是不行的,必得有“連”有“排”有“棚”的基本組織。工會也是一樣,上面固然要有總工會以總其成,因為這樣才便于指揮,才能夠和敵人作戰。
那么,怎樣才能建設好基層組織呢?鄧中夏早在1922年5月就明確提出,應當以產業組合為原則。但他不是主張一刀切;對那種確實不能采用這種組織原則的各種手工業工人,仍不妨沿用職業組合為起點。他認為,產業組織是最新式的革命組織,其特點是依照生產機關不論熟練工人或非熟練工人,總是賺工錢吃飯的工人都組織在一起,主張階級利益。他將兩種組織形式作對比后,說明產業組合有三大優點:可以使工人集體的勢力擴大而統一;可以致資本家于死命;可以消除工人之間的等級。其二是積極倡導建立統一的全國工會。鄧中夏早在向第一次全國勞大提出的議案中,就表示希望將來有真正的全國勞動總組織出現,即由個地方聯合會組成全國總工會。他反復強調:“團結即力”是我們唯一的信條。他簡潔說明,要解除工人的痛苦,要推翻敵人的特權,要造成我們世界,我們唯一的武器,就是團結。只有團結,才能集中全部的力量,才能統一我們全體的戰士,才能一致向敵人進攻而立于不敗的地位。并且他還認為;我們的團結不能滿足于某一產業機關的內部,而要擴大到一個地方的團結,更擴大到全國的團結,全世界的團結。在籌備召開第二次全國勞大時,他作為主要負責人不僅進行了各方面的聯系、磋商工作,更重要的是為大會的議程和主要議題,提供較為妥善的建議。他明確表示:“這次大會討論組織‘全國總工會’是絕對必要的。我們為決定這次大會成績有沒有,頭一件便看(全國總工會)成立不成立。”第二次全國勞大完成了建立中華全國總工會的歷史任務,鄧中夏在其中作為創始人之一的積極作用是顯而易見的。為此,他極其欣慰地指出:“從此又有了總司令部的大本營(全國總工會)了,我們的隊伍更是嚴整,步驟更是一致,戰斗力更是偉大無比,這樣的工人階級要達到最后的解放,不是可以計日而待嗎?”
鄧中夏關于工會性質與作用的論斷,為工會實現自身承擔的歷史任務提供了行動指針。他在《工會論》中開宗明義地指出:“工會是為無產階級謀利益的,是保障無產階級利益,以至于圖謀本身的完全解放的機關,所以工會是一個重要的武器。”關于工會的性質,鄧中夏更明確地指出:“它是無產階級廣泛的群眾組織,它必須設法使所有的工人加入“,但他十分強調工會的階級性;無論工會的組織形式有各種不同,但工會組織的性質是階級性的,工會的內容是階級的,工會的教育,同樣也是階級的,少了這些條件,中國工人組織工會就失去了它本來的意義。
他關于工會作用的論斷是貫穿著辯證法思想。他指出:“本來工會的作用是隨時代而變遷的。無產階級未革命之前,它的作用是一樣,無產階級革命成功之后,它的作用又是一樣。”但他沒有越俎代庖地對未來的工會作用規定種種束縛人們手腳的條條框框,而是腳踏實地闡明了當時工會面臨的歷史任務:“無產階級未革命之前的工會,是工人作戰的機關,是對付他的敵人——帝國主義、軍閥、買辦階級、資本家的,所以說工會是無產階級的炮臺,無產階級有了這個炮臺,可以用來打敵人。”他特別對工會為工人謀利益的具體內容作了說明:“工會是為工人一切利益而奮斗的組織,工會應當為改良勞動待遇、增加工資,減少工作時間,保護女工童工,爭得星期日過節不扣工資的休息,規定勞動法等而奮斗,工會必須儲蓄基金和罷工的基金、補助醫藥費的基金等以備不虞。”在鄧中夏看來,工會完成上述任務是理所當然、責無旁貸的。他甚至尖刻地強調:“假使工會失掉了為工人階級謀利益與對資本制度下攻擊的重要意義,雖多有何用處。”
最后,他強調中國工人與工會運動的國際性。基于對我國民族革命乃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組成部門和無產階級革命國際性的清楚認識,鄧中夏在自己的文章和演講中,竭力主張實現各國工人階級的大團結。在他的積極推動下,第二次全國勞大通過了加入赤色職工國際的決議,鄧中夏在說明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行動時指出:“現在是帝國主義時代,因此無產階級要根本推翻現在的社會經濟制度,非有全世界無產階級及一切勞苦群眾的大團結不可。赤色職工國際是世界無產階級的總組織,中國工會竭誠加入,以與全世界無產階級共同攜手,共同奮斗,完成世界革命。”
以上幾點就是鄧中夏運動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研究我國工人階級和工會狀況而闡述的工會理論體系的主要內容。它不僅對于我們把握馬克思主義工會理論的精髓,了解我國工會理論的形成與發展歷史具有莫大的啟迪意義,而且還給我們后繼者提出了研究無產階級革命成功后工會工作任務的根本課題。
今天,在改革開放日益深化、創新和再開拓的關鍵期,我重新譜寫鄧中夏的光輝一生、理論建樹與踐行的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我們要發揚鄧中夏為無產階級解放事業忘我奮斗的獻身精神,學習他堅定不移的工人階級立場,要運用馬克思主義研究分析我國國情,探尋我國革命道路、規律與策略,在我國建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條件下,制定切合實際并行之有效的工會理論,以促進工人運動和工會工作在社會主義新時期不斷求索、開創新局,奮勇前進!
本文參考和引文的書目:
《鄧中夏文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北京版
《鄧中夏的一生》:南京大學出版社,1985年姜平著
《鄧中夏同志生平簡介》:湖南宜章縣紀念鄧中夏同志百年誕辰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未刊稿),1994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