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熹
(作者單位: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南方翻譯學院 )
《太子妃升職記》的“流氓”話語分析
景 熹
(作者單位: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南方翻譯學院 )
2015年底樂視自制網絡劇《太子妃升職記》恪守“傾情演繹,認真搞笑”原則,獲得巨大成功。“流氓”話語的“粗口”在臺詞里集中體現、笑謔意識對正諭話語的利用與對抗是其成功的不二法門,核心受眾群“90后”網友的“生活政治”狂歡在觀劇過程中得以實現,他們因此走上一條“后異化”時代的自我解放之路。
《太子妃升職記》;“流氓”話語;笑謔意識
樂視網自制的36集網絡電視劇《太子妃升職記》(以下簡稱《太》)于2015年12月13日在樂視網獨播,開播僅12小時便打破傳統自制劇的播放記錄,創造移動端400萬播放量的傳奇,在劇終時,更是以24億創下自制網絡劇播放新紀錄[1]。《太》的劇情簡單、畫面唯美,不管從臺詞等語言符號還是演員肢體動作、布景,不管從背景音樂和音效等音頻還是特效都貼上“流氓”的標簽。朱大可認為,“流氓”是喪失了身份的離鄉者,他持續性地流走,并保持一種精神焦慮的容貌和社會反叛立場[2]。離鄉農民、失業職工、異國僑民、知識游民和網絡游民構成當代中國的“流氓”主力軍,作為網絡原住民的“90后”甚至是“95后”,他們與“流氓”中的網絡游民內在本質高度契合。“流氓”話語既是“流氓”最重要的特征,也是其社會反叛性的集中體現,“流氓”用“流氓”話語即大量“粗口”——酷語、色語和穢語來表達自我、講訴故事。酷語是暴利語言、色語是色情語言、穢語是前兩者的混合體即它以色情語言為外在表現形式,以暴力語言為內核。
“粗口”通常的定義就是講低俗下流的臟話,它是流氓話語的主要表現形式。筆者認為,在《太》中,“粗口”是融合色情語言、暴力語言、自我調侃語言為一體的。在片中,“粗口”可分為褻瀆性“粗口”、侵犯性“粗口”、搞笑性“粗口”和發泄性“粗口”這四類。褻瀆性“粗口”是用穢語對權威的漠視與調侃,如“我可是純爺們兒!”“求太后賜我一條死路!”“我向毛主席保證,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侵犯性“粗口”是用色語對異性的冒犯,如“你就是那春茶,我就是那剛燒開的水,我他媽想泡你啊!”。搞笑性“粗口”是混用酷語、色語和穢語以達到娛樂大眾的目的,如“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幾十年后還不是一起跳廣場舞!”“九王有你這樣豬一樣的隊友,我也是醉了!”。發泄性“粗口”是用酷語發泄角色情緒,如“天啊!上帝啊!讓雷劈死我吧!我他媽居然被齊晟給上了!”“那還跪個毛啊!”。
“粗口”看上去毫無營養甚至很粗痞,但在《太》中卻扮演舉足輕重的作用,就是在這看似毫無章法又低俗的臺詞中,敘事得以展開,受眾的審丑快感和獵奇快感得以獲得,表達了被壓抑的人性之“放”。“粗口”以網絡文化的日常話語之“輕”在下意識間體現社會反叛立場之“重”,它作為較為安全的發泄渠道,實現了草根顛覆之“幻”。事實上,單看許多“粗口”也許是負面的,但放到一定敘事結構中,與具體的情節形成一定的語境后,則會產生獨特的社會批判效果。
笑虐,是指開玩笑和嬉笑戲謔。笑謔意識,是指內容蘊含令人愉悅的文化精神,將批判的諷刺話語裹挾在揶揄、嘲弄、譏誚的玩笑中,于嬉笑中見冷眼,于冷眼中見犀利的意識。《太》的劇情雷點槽點多,笑點更多,所以引得大眾的觀看熱潮。巴赫金對這種“笑”的理解也許是最深刻的,他在《笑的理論問題》一文中說,“期待突然以空無所得而化解,便引發笑。”簡單解釋就是讓人發笑的事物應是歡樂的,擺脫嚴肅性的,笑點在于“突然和空無所得”,你所期待的敘事邏輯一旦突然失去效用,情節表現又具有反諷性質即在最短的時間內創造出最令人意外的“反轉”時,笑點便產生。的確,笑是網絡游民的狂歡,是其在和平年代超越年齡、逾越職業獲得身份認同與情感宣泄的重要手段,笑是粗俗的、情色的、物質性的但也是美好的。正是因為這“不正經”的笑謔的力量,使劇中太監可以穿黑紗衣和塑料涼鞋當蹴鞠裁判、使太子身穿肌肉形狀的塑料外衣視察江北大營、使饒腳心癢癢成為第十六種酷刑。事實上,“可吐槽”“可笑虐”和“可撒歡”正是“互聯網+”時代獨特的“審丑快感”,它展現了官方權威觸及不到的虛弱之處和大眾文化綿里藏針的巨大威力。
《太》中也有對以國家主義為核心的正諭話語的書寫,國家主義講求的是國家利益至上原則,當個人與國家利益相沖突時,個人必須無條件服從國家利益,宏大敘事和主流價值觀是其發展的外殼。在《太》中,劇情主要圍繞太子、太子妃、皇帝、皇后、王爺和太后等展開,展現的是一幅宮廷爾虞我詐爭霸圖景,這本身就蘊含國家主義這一隱喻。同時,笑謔意識也與正諭話語形成互動與對抗,正是在這種對抗中,正諭話語勢微,如當女主角張芃芃一心求死,找太醫要毒藥鶴頂紅時,太醫告知她:“此藥使用手續十分繁瑣,首先要娘娘書面申請,然后經過太醫院民主討論,不記名投票選舉,將結果呈給內務府,再由內務府大會呈給皇上,再由皇上簽字許可。”正是這種接地氣的、對抗正諭話語的臺詞讓笑點得以產生,傾情演繹,認真搞笑成為對《太》最恰當的注釋。
流氓話語在《太》中大行其道,既體現了“90后”走出宏大“解放政治”的牢籠,通過微權利的自娛自樂,獲得對“生活政治”的訴求,又體現出當代社會權力和政治統治的新趨勢。根據吉登斯的解釋,“解放政治”是一種生活機會的政治,而“生活政治”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政治,一種自我實現的政治[3]。從“解放政治”到“生活政治”的轉變,既說明了傳統權威在當下的適度失效,又昭示現代人“異化”后時代的自我解放。生活就是現代人當下的最大“政治”,把每天都過好成為大眾恪守的信條。“生活政治”在當下已經變成一種“流動的液體”,這種流動性和擴張性要求取消“邊界”,眾多帶有流氓話語體系的亞文化便應運而生。
《太》中帶有流氓話語體系的亞文化主要表現為跨越性別亞文化,它有別于主流文化“大一統”的嚴肅畫風,以“ACGN、LGBT、宅、腐、萌、冷、黑、挖槽點、無節操”等為標簽,一定程度上符合“90后”的觀看需求。《太》改編自鮮橙于2012年發布的同名網絡小說,劇中從現代穿越而來的女主角張芃芃完全是男子的個性與思維方式但又是女性的身體,這就為展現跨越性別如何實現新的身份認同提供了可能性。在劇中一開始張芃芃喜歡男扮女裝逛妓院,喜歡調戲自己的侍女綠籬甚至是調戲太子的其他姬妾,隨著劇情的發展,導演又將她與太子的相愛埋下“男男相戀”的基因,當然,導演也為男二號九王與楊嚴設置了“基情之吻”。這樣的劇情設置,雖然難免會讓人覺得性別混亂甚至“有傷風化”,但是這卻恰巧體現整個故事的“流氓”性、開放性和包容性,能夠成為“90后”網友“生活政治”的一個側面。“生活政治”更多地是人們對某種生活方式的自由選擇,是對某種日常話語的生產,是“異化”后時代的自我解放,許多邊緣化的日常話語已經被網絡文學話語和影視劇話語所接受和租用。
[1]太子妃升職記首播12小時 移動端播放量破400萬.中國青年網[Z].(2015-12-16)[2016-03-17]http://fun.youth.cn/2015/1216/3220301.shtml
[2]朱大可.流氓的盛宴——當代中國的流氓敘事[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3]安東尼·吉登斯.現代性與自我認同——現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M].北京:三聯書店,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