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雪
(南昌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淺析《求求你表揚我》中的象征性符號
趙若雪
(南昌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江西 南昌 330031)
黃建新以理性的目光注視非理性的人物,以寫實鏡頭講述荒謬事件,以直面人生的勇氣思考社會轉型中的反常現象。他的電影以其思想內涵、文化層面和鏡語風格的整體價值已成為轉型中的中國珍貴的影像史料。電影《求求你表揚我》中充滿了隱喻性的符號元素。本文從“表揚”的時代象征意蘊、人物服裝的變化對謊言揭示的喻義、城市中的故事喻義、“楊勝利”形象的符號性四個方面入手,對影片的深層含義進行挖掘。
符號;表揚;人物
《求求你表揚我》不僅講了一個關于榮譽的故事,也談了關于“謊言”的故事。影片在價值沖突中表現了謊言無所不在的荒誕現實,隱喻了后現代文化圖景中眾聲喧嘩與個人獨白的碎片式斷裂。電影中的每個人均是謊言的制造者,在米伊的描述中自己永遠是英雄,歐陽花不愿承認自己曾經遭受性侵犯而矢口否認一切,楊勝利一生的榮譽是由一個個謊言堆砌而成的,楊紅旗所追求的榮譽也是通過父親的方式來完成的。古國歌在影片的最后說自己已經無法辨別對錯了,這是謊言直接帶給人們的東西,無法辨別真相,接著便會失去標準。整部電影便是在討論謊言給人們帶來的心靈危機。古國歌最終因言語與真相的巨大落差離去了,離去的核心正是心靈危機所帶來的絕望。這一切不僅使古國歌的人生觀發生了巨變,而且一切已經沒有辦法對這個時代予以指認。在奪取榮譽“動機”的支撐下謊言無處不在,因此言說失去了意義,成了謊言。
各種形式的符號與隱喻充斥在影片之中,影片的解讀也在借助符號象征性的特點下有了耐人尋味的效果。電影中的關鍵性情節通過各種符號系統完成,導演的思想情感和愿望也在其中被展現,這種畫面“語言”蘊含著豐富的信息,現實生活中的文化、社會、政治、人生等均被映射。“這實際上就是用一類東西置換另一類東西,用亞里士多德的話說是隱喻。隱喻不但存在語言之中,還存在于非語言領域,如美術、電影和模式中。它們的文本就是一幅畫、一組蒙太奇意象、一組具體模型。它們都可潛在地成為隱喻。我們將這些稱為‘象征符號集合’。”[1]電影中的象征符號集合就意味著表達特定的內涵,給觀眾架構起了一座由已知到未知,最終抵達認識未知的橋梁。
《求求你表揚我》中,調動了許多音像效果來達成對抽象概念的詮釋。例如,滿墻的獎狀、天安門、指向四面八方的路標分別聯系著崇高、傳統價值觀及價值迷惘。[2]但“表揚”這個概念是本片更大的隱喻,整個敘事也是圍繞表揚而產生的榮譽之爭。圍繞對待“表揚”的態度和獲取“表揚”的過程,故事從兩個方向開始了敘述。楊紅旗要求得到表揚,本身是令人懷疑的,傳統道德觀念中奉獻應該是“無私、無我”、無功利性。但楊紅旗的舉動明顯與傳統的做法不符,他是利用謊言來獲取表揚。
但古國歌的經歷是事件中具有積極意義和作用的,無論對待事件本身還是相關的人(包括自己),都以一種質疑——探索——發現的方式進行梳理,在立場的變換和思想的搖擺之中,退隱于雜亂的生活細節背后的道德作為結果逐漸呈現,對楊紅旗的事件中“表揚”過程的追索變成了對社會變革中的道德觀的探求,結論得出雖然是帶有個人性的,但又是歷史性的——中國社會經歷了從傳統的倫理到社會主義倫理的過程,又經受著多元文化帶來的沖擊,道德回歸現實注定曲折不平。身處楊紅旗事件中的古國歌推進著“表揚”的進程,卻在“表揚”實現的時候發現結果的異化——楊紅旗的“表揚”只不過是楊勝利們時代的余韻,古國歌的離去只是又一個可能更艱苦探索的開始。[3]
影片中的服裝讓筆者在謊言中看出了人物的改變,也撕下了謊言表面的粉飾。
一開場,楊紅旗穿著紅色襯衣,闡述自己對幸福的看法。紅色T恤用竹竿挑在自行車上,像旗幟一般。在得知古記者去過他家時,他解開了紅襯衣的扣子,露出了里面的紅色T恤,喜氣洋洋地分發糖。當所有砝碼加盡,天平向他傾斜時,他只穿著紅色T恤,把旗幟穿到自己身上。他追逐榮譽的過程與衣服的變化相對應,表揚從開始的不屬于他,到天平的一端,再到壓倒式的勝利。他“撕破”了從前那個憨厚的自己,將自己的本來面目暴露出來,他已經不再是出于孝道來完成父親的遺愿,而是自己心甘情愿歸屬于他父親所處那個年代的意識形態。
米伊是個利落果決的女孩,從追趕犯人時的紅衣,她總是大方的。從歐陽花出現后,她就開始穿著不適合自己的裙子和高跟鞋,一路上的揉腳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格格不入。結尾她和古國歌再見,穿著白色的襯衣,和鴿子一起奔跑。這一瞬間她反而是開心的,因為她不必為了別人而改變,最后做回了自己,干凈而美麗。
以歐陽花假自殺作為分界線,在此之前古國歌總是將襯衣壓進褲子里,一副翩翩君子的知識分子形象。當他開始在天平兩端徘徊決定辭職時,他不再將襯衣細致地壓好,而是松松垮垮地穿在自己的身上,再也沒有從前的樣子。他匆忙地逃出了每個人的謊言,更像是一場出走。
影片故事發生在南京,這本身便是新舊文化的交匯地,城市中有文化包容也有斷裂。故事可以發生在現代的咖啡店,也可以在小巷間追逐。
故事的結尾到了紫禁城里,從古至今這里一直是紅墻圍著,隔斷了一切,人進來了就怎么也走不出去了。古國歌走在紫禁城里,向前走時不停地有人向后走著,回頭追趕紅色的身影時,卻也有人不斷地向前走著,人來人往,怎么都是逆流而行。但空間其實是封閉的,50年來人心的變化就這么被導演濃縮進來,深刻至極。
在人物設計上,楊紅旗父子二人構成了中國傳統的歷史價值觀。楊紅旗恪守“孝”,楊勝利崇尚“忠”,破舊屋子里滿墻的獎狀和被收藏許久泛黃的報紙,均定格了楊勝利作為普通勞動者的輝煌。罹患絕癥的父親臨終前的最大心愿竟是能親眼看到兒子得到一次表揚。楊紅旗執著于要求表揚的行為動機便是父命與孝道,故把實現父親的心愿轉化成了自己的價值判斷:做了好事就應該得到表揚。“表揚”意味著為集體而犧牲的個體的肯定。
《求求你表揚我》中用“楊勝利”的形象強化了傳統價值觀的頑強持久和在當代社會的勝利。當古國歌第一次踏進楊勝利的家時,觀影者以他的視角來打探,黃建新充分運用鏡頭語言來表現:破舊的平房卻收拾得整潔無比,墻上掛滿了獎狀、紅被子、夸張的陽光、燦爛的笑容和激情的音樂,表現了其曾經的輝煌歲月和傳統的集體主義價值觀,楊勝利也構成了對尚未走遠的紅色年代的懷戀和致敬。但這么一個讓人聯想到“圣潔”二字的老人卻為了榮譽可以假死。生活得最糟糕的人往往就是最普通、得到最多榮譽的那個人,得了癌癥卻仍把自己的撫恤金捐出,這種反差讓人深刻反思。政治榮譽不僅和村長、警察等有關,也與普通百姓的關系更大。
毛姆曾說理想主義者的狀態是他撒謊,卻不愿自知在撒謊,當別人點破他時,他卻說謊言是美的。筆者不愿說過去的價值觀念是錯誤的,楊勝利所處的“文革”年代,名譽便是一切,他的價值觀與政治觀念相關聯。而現代社會卻連對錯都無法分辨,一個事情糾纏不清都有道理的年代,價值觀的不斷更迭和明確反而讓人愈發徘徊不定。
人們都急著向前走,否認前路所作所為,過去被抹掉了,而抹掉本身又被遺忘了,謊言才最終變成了真話。
[1]謝之君.隱喻認知功能探索[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7:65.
[2]張貝拉.后現代倫理在電影敘事中的隱喻表達——以電影《求求你,表揚我》為例[J].江西社會科學,2011(04):194.
[3]崔酣,鄭曉芳.《求求你表揚我》:艱難的道德選擇與實踐[J].電影文學,2010(1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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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8883(2016)16-016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