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菜(外一篇）

◎趙明宇

大白菜(外一篇）

◎趙明宇

大白菜便于儲藏，所以到了冬天，就成了餐桌上的主角。在鄉下，家家戶戶的地窖里堆滿了大白菜。一陣寒風，一場大雪，綠色蔬菜很難看到了，在家里熬一鍋熱氣騰騰的豬肉粉條燉大白菜，簡直一場盛宴。

大白菜不僅是做大鍋菜的主料，還有多種吃法。記得小時候我喜歡吃涼拌白菜心，吃腌制的白菜疙瘩。涼拌白菜心選的是嫩嫩的，白如玉的內瓤，涼涼的，爽爽的。剩下的白菜疙瘩扔進咸菜缸里面，過幾天撈出來，切成絲，嚼在嘴里脆生生的，咯吱咯吱響，也是一道美味。

頭伏蘿卜二伏芥，到了三伏種白菜。這句農諺是說種白菜要在三伏末，立秋前后。先把溝邊地角的一小塊土地打理平整，劃出一道道溝壑，澆水，然后把白菜籽撒進去，上面覆蓋一層絨絨的細土，三天后就會有綠色的、針尖一樣的小芽兒拱出來。我曾經感慨白菜的成長，那是多么微小的種子啊，醬紫色的小顆粒比米粒還要小，三天后就能出土，一百天后就能長成七八斤、十幾斤重的大白菜，生長速度令人震驚。

白菜出土了，澆過幾次水，就變得一片蔥綠。從炎炎夏日到萬木蕭疏的霜降節氣，天氣慢慢變涼，大白菜卻長勢蓬勃，那一片片綠色在枯黃的田野上格外醒目。很快就立冬了，避免田里的大白菜被冰雪覆蓋，就得趕快收獲。夏天里的一小撮白菜籽變成了一車大白菜。大白菜堆放在農家小院里，先把爛葉清除了，藏進地窖。沒有地窖的人家，把大白菜擠放在院子一角，上面蓋一層玉米秸稈，以免被凍傷。

我喜歡吃白菜餡餃子。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在地上、房屋上，厚厚的一層，天氣變得奇冷。買回來一塊肉，瑟瑟發抖地扒開玉米秸稈，或者鉆進地窖，拿出一棵棵碧綠的大白菜。把大白菜剁碎，榨出汁水，和肉餡攪拌在一起，調成餃子餡，放在冰箱里就可以隨時包餃子了。外面滴水成冰，屋里溫暖如春，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白菜餡水餃，咬一口，肉香和白菜氣息交織在一起，鉆進鼻孔，擠向喉嚨，真是一種幸福。

過了年，天氣暖和了，剩下的大白菜不能再吃了。剝去外面的菜葉，把白菜疙瘩放在窗臺上，很快就長出了枝杈，開出米黃色的小花兒。

這時候你就會想，沒有大白菜，這個冬天咋過啊？真是托了大白菜的福。

洋 姜

洋姜學名菊芋，有的地方叫“鬼子姜”。有一個“洋”字，大概是舶來的物種。后來查資料，果然是清朝中期漂洋過海來自北美洲，是耐寒、耐旱、生命力驚人的植物。

在鄉下，沒有專門種植洋姜的。洋姜是低賤的植物，既上不了宴席，也不能當主食，只能腌成咸菜，在冬天或者春天沒有新鮮蔬菜的時候，抵擋一日三餐所需。可是在鄉下，洋姜卻是備受寵愛的作物，這不僅是它腌成咸菜沒有粗纖維，肉質細膩，吃起來脆生生的，令人大快朵頤，更因為洋姜不比其他作物那么嬌氣，需要盡心伺候，再也沒有像洋姜這樣不需要肥沃的土地，省心省時省力的作物了。

春天，把幾塊洋姜切開，隨便扔進房前屋后、溝邊地角，撒上一層土，幾天后就會冒出毛茸茸的綠芽兒。洋姜一旦成活，很快就長到兩米高。遇到天旱，地上的莖葉干枯了，死掉了，下一場雨，地下的塊莖依然會萌芽，再次拱破地皮，長勢葳蕤，挺拔。并且不需要施肥，不用噴農藥，更不用除草，你甚至可以對它置之不理，只待萬木蕭殺的秋后去收獲。

收獲洋姜的時候，先除掉地皮上干枯的枝干，用镢頭挖一下，你的眼睛立刻就亮了，白花花的一片，七八塊塊、十幾塊塊，或大或小的洋姜，密密麻麻地呈現在你面前。你蹲下身子撿拾，然后再向深處挖，生怕漏掉了。

種過洋姜的土地，來年就不需要再種植了，遺留在泥土中的根須，年年春天會發芽，等著你秋后去收獲。真是一勞永逸啊！

我是喜歡吃洋姜的，尤其是血糖高了以后，聽說洋姜具有胰島素的功能，可以盡情去吃。每年初冬，我到田里去挖洋姜，洗凈了放在咸菜缸中，碼一層洋姜，撒一層鹽巴，兩天后撈出來就可以吃了。腌制好的洋姜咸滋滋、脆生生，比蘿卜細膩爽滑，讓人食欲大增。我還把腌好的洋姜切成片，晾干，可以保存一年。吃的時候用開水煮一下即可，優雅一點，還可以切成絲狀，拌上蔥姜蒜，味道更鮮美。

每年每月，我都有洋姜入腹，被洋姜滋潤著。

今年秋天回老家，專門留意了一下路邊的幾株洋姜，驚喜地發現已經開出驚艷的花兒。金黃色的流蘇在夕陽的襯托下淡雅靜美，如同小小的向日葵。

這種美，其實一直存在著，只不過我沒有注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