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艷
內容摘要:敦煌文獻中保存的一百多種疑偽經,絕大多數都不載于清以前的藏經,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但其中不少都是殘卷(片),給整理研究工作帶來了嚴重的影響。本文通過內容接續、殘字拼合、行款相同、字跡書風相近等角度的比較分析,將《無量大慈教經》《要行舍身經》《贊僧功德經》《佛母經》等4種疑偽經中的26號殘卷(片)綴合為12組(4+4+2+2)。通過綴合,這些原本分裂的殘卷得以團聚一處;而借助于綴接后的寫本顯示的較為完整的信息,我們又可對其形制、內容與性質作出更客觀、可靠的判斷。
關鍵詞:無量大慈教經;要行舍身經;贊僧功德經;佛母經;殘卷綴合
中圖分類號:G25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6)01-0068-10
Abstract: More than one hundred kinds of apocryphal scriptures kept in Dunhuang documents are of high research value, since the vast majority have not been recorded in Buddhist canons published before the Qing dynasty. Most of them are fragments, however, which severely impedes research work. Based on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incomplete characters, context continuation, formats, and calligraphic styles, twenty-six fragments of four apocryphal scriptures, namely Wuliang Dacijiao Jing, Yaoxing Shesheng Jing, Zanseng Gongdejing and Fomu Jing, have been categorized into twelve groups. The more complete information provided by previously restored fragments allows for a more objective and reliable judgment on the form, contents, and nature of these texts.
Keywords: apocryphal scriptures; Wuliang Dacijiao Jing; Yaoxing Shesheng Jing; Zanseng Gongdejing; Fomu Jing; restoration of fragments
佛教疑偽經,以其非佛親口所說而為正統佛教所禁絕,大批疑偽經也因此被歷代大藏經擯棄,除少數保存至今外,絕大多數皆已亡佚。上世紀初發現的敦煌文獻中,保存有一百多種疑偽經{1},為相關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彌足珍貴。敦煌文獻中所存疑偽經寫本,首尾完整者較少,多數都是殘篇斷簡,其中不乏本為同一寫卷而被撕裂為數號者,給整理研究工作帶來了嚴重的影響。“所以敦煌殘卷的綴合是敦煌文獻整理研究‘成敗利鈍之所關的基礎工作之一”[1]。本文通過內容接續、殘字拼合、行款相同、字跡書風相近等不同角度的比較分析,將《無量大慈教經》《要行舍身經》《贊僧功德經》《佛母經》等4種疑偽經中的26號綴合為12組。
一 無量大慈教經
《無量大慈教經》,全稱為《佛說無量大慈教經》,又名《大慈教經》《慈教經》。最早見錄于武周時期明佺的《大周刊定眾經目錄》卷15“偽經目錄”,被判作偽經。此后智昇《開元釋教錄》卷18、元照《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28承之,也將它歸在偽經錄。其經不載于清以前的藏經,《大正藏》第85卷據敦煌寫本斯1627號錄文收載。
經調查,敦煌文獻中共存《慈教經》寫本41號,即:斯110V、1018、1627、1726、4308、4368、4559、5618、6961、7006、7156-1、12199號,北敦933(北8234,昃33)、943(北8227,昃43)、3731(北8230,霜31)、5242-3(北8231,夜42)、6189(北8228,姜89)、6380(北8233,咸80)、6464-1(北8229,河64)、6464-2(北8229,河64)、7807(北8232,制7)、9235(唐56)、9236(唐57)、9592(湯13)、9862(朝83)、10565(臨694)、10962(臨1091)、11083(臨1212)、12274(臨2403)、13797、14125(新325)號,敦博56-2號,甘圖16號,俄敦1588、2723、5465、6098號,羽164、203、306-3、467號{2}。其中僅斯6961號、斯110號背、北敦943號、北敦14125號、北敦5242-3號、敦博56-2號、羽203號等7件首尾完整,其余均有不同程度的殘損。殘缺的寫本中,不乏本為一卷而被撕裂為數卷者,如曹凌先生《中國佛教疑偽經綜錄》(以下簡稱《綜錄》)第391頁指出的北敦6464-2+北敦6380號[2]。此外,以下10號可以綴合為4組。
1. 北敦9592號+北敦9862號+北敦9235號
(1)北敦9592號(湯13),見《國圖》106/111B—
112A{3}??p繢裝。首尾皆缺。如圖1右部所示,1紙,2個半葉,兩面抄寫,文字相連。首尾皆缺,存12行,行23字左右。楷書。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題作“無量大慈教經”,敘錄稱該本為9—10世紀的歸義軍時期寫本。
(2)北敦9862號(朝83),見《國圖》106/354—355??p繢裝。如圖1中部所示,1紙,2個半葉,兩面抄寫,文字相連。首尾皆缺。存12行,行23字左右。楷書。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題作“無量大慈教經”,敘錄稱該本為9—10世紀的歸義軍時期寫本。
(3)北敦9235號(唐56),見《國圖》105/173A—
173B??p繢裝。局部如圖1左部所示,2紙,4個半葉,1、4兩個半葉無文,2、3兩個半葉有字,兩面抄寫,文字相連。首缺尾全。有字者存12行,行23字左右。尾題“佛說無量大慈教經一卷”,后復有“佛說善惡因果經”的雜寫??瑫S袨踅z欄?!秶鴪D》敘錄稱該本為9—10世紀的歸義軍時期寫本。
按:上揭3號內容前后相續,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1所示,北敦9592號末行的“還得清凈”與北敦9862號首行頂端的“佛語普廣菩薩”處于兩個段落的交接處,前者為段末,后者為段首另行頂格,故兩段間留有空白;北敦9862號末行底端的“若有眾生聞”與北敦9235號首行頂端的“此經者”連成一個小句,文意相承。又3號行款相同(皆為縫繢裝,都有烏絲欄,天頭地腳等高,每半葉6行、行23字左右,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3號共有的“佛”“者”“見”“經”“菩”“何”等字,參表1所列例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3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3號綴合后形成了一個首缺尾全的存有該經內容較多的寫本,所存內容始“身上演出光明”句后2字,訖尾題,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45B16—1446A1{1}。
2. 斯7006號+斯1627號
(1)斯7006號,見《寶藏》54/299B—300A。后部如圖2右部所示,首尾皆殘,存41行,行17字左右,首行殘存左側字畫,末行殘存右側字畫??瑫?。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寶藏》題作“佛說無量大慈教經”。
(2)斯1627號,見《英圖》25/274B—276A。3紙。前部如圖2左部所示,首缺尾全,存76行,行17字左右,尾題“佛說無量大慈教經一卷”??瑫S袨踅z欄?!队D》敘錄稱該本為8—9世紀吐蕃統治時期寫本。
按:上揭2號內容基本銜接,可以綴合。綴合后如圖2所示,銜接處斯7006號末行左側小半筆畫仍殘泐,但該行行末的殘字“最上?!迸c斯1627號首行首字“有”合成“最上希有”,文意連貫。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2卷共有的“佛”“世”“尊”“阿”“難”“生”等字),書風相近,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2號綴合后所存內容始“為一切愚癡不信佛法眾生”句后9字,訖尾題,前1號所存文字不載于《大正藏》,后1號所存文字見《大正藏》T85/1445A12—1446A1(《大正藏》即據后1號錄文),形成了一個首殘尾全、保存有該經大部分內容的長卷。
3. 斯4308號+北敦10565號+北敦9236號
(1)斯4308號,見《寶藏》35/253A—253B。后部如圖3右部所示,首全尾缺,存24行,行15字左右。楷書。有烏絲欄。原卷無題,《敦煌遺書總目索引》擬作“佛說無量大慈教經”。
(2)北敦10565號(臨694),見《國圖》108/
28B。殘片。如圖3中部所示,存9行,每行存上部6—12字。楷書。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擬題作“待考疑偽經”,敘錄稱該本為7—8世紀唐寫本。
(3)北敦9236號(唐57),見《國圖》105/
174A。殘片。如圖3左部所示,存14行,行15字左右,首5行上、下皆有殘損??瑫?。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擬題作“無量大慈教經”,敘錄稱該本為7—8世紀唐寫本。
按:北敦10565號也屬《無量大慈教經》殘片,且與前1號、后1號內容前后相續、上下銜接,可以綴合。綴合后如圖3所示,斷痕密合無間,原本分屬2號的殘字綴接為一,北敦10565號末4行與北敦9236號首4行斷裂處的殘字從右至左復合成完整的“施”“眾”2字;經文內容左右銜接、上下連貫,斯4038號末行底端的“此人過去”與北敦10565號首行頂端的“之時定墮阿鼻地獄”連言,語意貫通;比照完整的文本北敦14125號,北敦10565號第5行下端“不如斷酒(肉)”后殘去的“造舍利塔”4字,與第6行上端的“廟遍十方大地”及北敦9236號首行頂端的“如林”相連成文意完整的一句。又3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3號共有的“爾”“阿難”“若”“不”“言”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3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經文首句,訖“我若不救”句前3字,相應文字《大正藏》本殘缺。
4. 俄敦5465號+俄敦6098號
(1)俄敦5465號,見《俄藏》12/148B。后部如圖4右部所示,首尾皆殘,存26行,通卷下端略殘,末行中偏下處存2字右側殘畫??瑫?。有烏絲欄。原卷無題,《俄藏》未定名,《綜錄》第392頁謂此號屬《無量大慈教經》。
(2)俄敦6098號,見《俄藏》12/358A。如圖4左部所示,首尾皆殘,存17行,通卷下端略殘,首行中偏下處2字右側略有殘泐,末行行首存標題“佛說無”字樣。楷書。有烏絲欄。《俄藏》未定名,《綜錄》第392頁謂此號屬《無量大慈教經》。
按:上揭2號內容前后相承,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4所示,撕裂處斷痕大致吻合,殘字拼接若合符節,俄敦5465號末行所存的殘字正是俄敦6098首行中偏下處2殘字右側殘泐的部分,2號拼合,“惜”“身”2字得成完璧;內容左右鄰接,俄敦5465號倒數第2行下端的“見佛禮拜(受)”與俄敦6098號首行頂端的“于財物”之間缺“戒懺悔舍”4字,末一缺字“舍”與“于財物”合成動賓短語,語意連貫。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天頭等高,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語”“有”“人”“之”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爾時如來復語阿難”,訖尾題前3字,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45B18—1446A1。
二 要行舍身經
《要行舍身經》,又稱《舍身經》《菩薩要行舍身經》。最早見錄于唐代智昇的《開元釋教錄》卷18“別錄中偽妄亂真錄”,被判作偽經,謂此經“不知何人所造,邪黨盛行。經初題云‘三藏法師玄奘譯。按法師所譯無有此經,偽謬之情昭然可見”。其后,元照《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28承之,也將它歸在偽經錄。其經不載于清以前的藏經,《大正藏》第85卷以龍谷大學藏敦煌本為底本、參校斯2044號對該經進行錄文收載。
經調查,敦煌文獻中共存《要行舍身經》寫本34號,即:斯1060-1、2044-1、2110-2、2624、2926-3、3203、4318-1、5885、6577-1、11941號,伯2228號,北敦1369(北8296,張69)、2621(北8294,律21)、3874B1(北6666,金74)、5759-1(北76,柰59)、7326(北8295,鳥26)、8510(北8663,推10)、9150(陶71)、9232-2(唐53)、9845(朝66)、11841(臨1970)、14535(新735)號,俄敦2499、4289、4783、5254、7267、11238、11584號,龍谷大學藏敦煌本,羽222、229、282、483號{1}。其中僅斯2926-3、斯6577-1、伯2228、北敦2621、日本龍谷大學藏敦煌本、羽282、羽483等7件首尾完整,其余均為殘卷或殘片。殘缺的寫本中,不乏本為一卷而被撕裂為數卷者,如以下8號可以綴合為4組。
1. 北敦11841號+斯4318-1號
(1)北敦11841號(臨1970),見《國圖》110/
105B。殘片。如圖5右部所示,存7行,行約17字,首行僅存頂端3字左側殘筆。卷中有殘洞??瑫S袨踅z欄。原卷無題,《國圖》題作“要行舍身經”,敘錄稱該本為7—8世紀唐寫本。
(2)斯4318-1號,見《寶藏》35/285B—286B。前部如圖5左部所示,首缺尾全,存49行,行約17字,尾題“佛說菩薩要行舍身經”。后接抄“尸陀林發愿文”。卷中有殘洞??瑫S袨踅z欄。
按:上揭2號內容前后接續,可以綴合。綴合后如圖5所示,北敦11841號末行末字“善”與斯4318-1號首行頂端的“男子”合成佛經習語“善男子”,文意連貫。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行約17字,字體大小及行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之“分”“舍”“身”“命”“德”“我”等字),書風相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可辨識的內容始“若能一發是心”句后3字,訖尾題,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15A12—1415C19。
2. 俄敦2499號+北敦14535號
(1)俄敦2499號,見《俄藏》9/233B。殘片。如圖6右部所示,存11行上部??瑫S袨踅z欄。原卷無題,《俄藏》泛題作“佛經”,曾良考出其屬《要行舍身經》殘片[3]。
(2)北敦14535號(新735),見《國圖》129/
84A—85A。前部如圖6左部所示,首尾皆缺,存55行,行約17字。楷書。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擬作“要行舍身經”,敘錄稱該本為7—8世紀唐寫本。
按:上揭2號內容左右鄰接,可以綴合。綴合后如圖6所示,俄敦2499號末行所存8字“為二分一分水中一”與北敦14535號首行首字“善”之間殘缺“分陸地是人命欲終時囑”等 10字,連成整行18字,與北敦14535號行約17字(此卷絕大多數為17字,偶有16、18字者)近似,末一缺字“囑”與北敦14535號首行頂端的“善知識同志愿者”組成動賓結構,語意連貫;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天頭等高,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分”“功”“愿”“舍”“身”“愛”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吾當為汝說其要法”句末字,訖“一切天人阿素洛等聞佛所說”句前8字,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15A9—1415C17。
3. 北敦9845號+俄敦4289號
(1)北敦9845號(朝66),見《國圖》106/
337A。1紙。如圖7右部所示,首尾皆殘,存18行,通卷下端略殘,后3行上部亦有殘泐??瑫?。有烏絲欄。原卷無題,《國圖》題作“要行舍身經”,敘錄稱該本為7—8世紀唐寫本。
(2)俄敦4289號,見《俄藏》11/182A。如圖7左部所示,首殘尾全,存14行,行約17字,首行僅存首字左上角殘筆,尾題“佛說要行舍身經”。第7、8行中有斷裂,但中間并無缺行{1}。楷書。有烏絲欄。
按:上揭2號內容前后相續,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7所示,斷痕吻合無間,原本分屬2號的殘字從右向左、自上而下復合成“彌”“宣”“滅”3字,若合符節。2號內容前后連續,北敦9845號倒數第3行下端“如是輩經汝(等)”與俄敦4289號次行頂端的“部洲”之間缺“護持于贍”4字,末一缺字“贍”與“部洲”合成佛經習語“贍部洲”,文意貫通。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天頭等高,下端皆有殘缺,字體大小及行間距相當),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定”“獲”“得”“無”“上”“等”“覺”“爾”“時”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所有殃咎速滅無余”句后4字,訖尾題,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15B20—1415C19。
4. 俄敦7267號+俄敦4783號
(1)俄敦7267號,見《俄藏》13/285B。殘片。如圖8上部所示,存4行上部,末行作“佛說要行”4字,似為殘經題??瑫?。《俄藏》未定名。
(2)俄敦4783號,見《俄藏》11/320A。殘片。如圖8下部所示,存4行中部,首行僅存2字左側殘畫,末行存“舍身經”3字,似為殘經題。楷書?!抖聿亍肺炊?。
按:上揭2號皆屬《要行舍身經》殘片,且其內容上下連續,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8所示,撕裂處斷痕大致吻合,原本分屬2號的殘字復合成“天”字(略有殘泐);2號內容上下銜接,俄敦7267號首行的“佛告慶喜”與俄敦4783號次行的“ (此經名)諸佛要行舍身□□□(功德經)”相連成整句,語意連貫;俄敦7267號末行的“佛說要行”與俄敦4783號末行的“舍身經”恰好綴接成“佛說要行舍身經”,堪稱完璧。2號行款相同(字體大小及行間距皆相近),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佛”“行”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可辨識的內容始“佛告慶喜”,訖尾題,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15C16—1415C19。
又按,俄敦7267號與俄敦4783號《俄藏》皆未定名,由2殘片綴合后形成的完整尾題,可知其內容屬“佛說要行舍身經”無疑,可據以定名。
三 贊僧功德經
《贊僧功德經》,通篇為七言偈頌,內容為從各方面贊嘆僧寶的功德,共248句。該經不載于歷代經錄,亦未為歷代大藏經所收,《大正藏》第85卷以斯652號(筆者按:今編為斯2440號)為底本錄文收載。其后,周紹良先生曾對該經進行錄文校訂{1},認為該經并非經典,而是詞文,是俗講師為俗講而編撰的[4]。而方廣锠先生論及敦煌吐蕃時期龍興寺經藏雜有若干疑偽經時,指出北敦841(北679,盈41)號背《癸未年八月十一日于藏經內點勘經教現有部袟數目》中,即載有該經及《大通方廣經》《人集月燈經要略》《首羅比丘經》《延壽命經》等5部疑偽經[5]。從此勘經錄所載經目看,當時的僧人確是將《贊僧功德經》當作經典看待的,然因其內容乃中土僧人據《阿含經》改編而成的七言偈頌,故學界多將其視作疑偽經。
經調查,敦煌文獻中共存《贊僧功德經》寫本17號,即:斯1549、2420、2540-1、2643-1、5912、5954、6115、10319號,北敦970(北8263,昃70)、3940(北8264,生40)、6278-2(北8260,海78)、8262(北8261,服62)、8322(北8262,衣22)、9365(周86)號,津圖112-1號,俄敦6020號,羽640號。其中僅斯2643-1號、斯5954號(首尾略殘)、北敦970號、羽640號等4件基本完整,其余均為殘卷或殘片。殘缺的寫本中,不乏本為一卷而被撕裂為數卷者,如以下4號可以綴合為2組:
1. 北敦6278-2號+斯1549號
(1)北敦6278-2號(北8260,海78),見《國圖》83/261—262。2紙。后部如圖9右部所示,首全尾缺,存46行,行28字。首題“贊僧功德經詞辯菩薩譯”,楷書。有烏絲欄?!秶鴪D》敘錄稱該本為9—10世紀的歸義軍時期寫本。
(2)斯1549號,見《英圖》24/181。1紙。前部如圖9左部所示,首缺尾全,存18行,行28字。尾題“贊僧功德經一卷”,后抄“妙智圓明海”五言詩偈一首??瑫?。有烏絲欄?!队D》敘錄稱該本為9—10世紀的歸義軍時期寫本。
按:上揭2號內容前后連續,中無缺字,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9所示,北敦6278-2號末行下端的“應須志誠速求懺”與斯1549號首行頂端的“于僧勿起慢心”相連,文意貫通。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天頭、地腳等長,都是4句1行、行28字,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同),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僧”“寶”“眾”“禁”“無”“報”等字),書風相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首題,訖尾題,形成了一個首尾題皆具、內容完整的全卷(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56C14—
1458A23),且卷末還附有一首五言12句的詩偈,校錄時可用作底本或重要的參校本。
2. 俄敦6020號+北敦9365號
(1)俄敦6020號,見《俄藏》12/319B。殘片。如圖10右部所示,凡6行,行約23字。首行始“僧功德贊”,其下接抄七言偈頌16句,末行僅行端抄2字,其下空白。行楷?!抖聿亍肺炊?/p>
(2)北敦9365號(周86),見《國圖》105/
311A。2紙。如圖10左部所示,凡12行,行約23字。第1行、第7行行首皆有“僧功德贊”4字,其下各抄七言偈頌18句、16句,第18句、第16句之下則各留有空白,不接抄。行楷?!秶鴪D》題作《贊僧功德經》,敘錄稱“與《大正藏》本對照,首尾不全,但首及中間插入‘僧功德贊,形成兩首偈頌”,并定作9—10世紀歸義軍時期寫本。
按:除每段之首的“僧功德贊”4字以外,上揭2號內容與斯2643-1號、北敦970號、北敦6278-2號+斯1549號、羽640號等卷首尾完具的《贊僧功德經》對應部分全同,則上揭2號亦應皆為《贊僧功德經》殘卷。且2號內容前后接續,抄寫方式相同,應可綴合。抄手雖于每段16或18句七言偈頌之首書“僧功德贊”4字,但段與段之間文句仍前后連續,難以割裂。如北敦9365號第1段之末“若欲天中受樂者,亦當供養苾芻僧”與第2段之首“僧功德贊”之下“勿以凡夫下劣心,分別如來弟子眾”2句內容緊密相連,不可分割。俄敦6020號末句“由(猶)如灰覆于火上”與北敦9365號首句“或有外現犯戒相”2句同樣如此。故“僧功德贊”4字可視為抄手贅加的贊語之屬,可以忽略。又2號行款相同(行23字左右,皆有行間改字,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同),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僧”“功”“德”“量”“應”“當”等字),書風相似(行楷)。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如一。綴合后所存贊語始“若人當來求遠離”,訖“寧使口中出猛火”,相應文字參見《大正藏》T85/1457A3—1457A27。
四 佛母經
《佛母經》,又名《大般涅槃經佛母品》《大般涅槃經佛為摩耶夫人說偈品經》,乃中國人假托佛說所撰偽經。該經不載于歷代經錄,亦未為歷代大藏經收載。其經文在流傳過程中出現了4個不同系統的異本,各異本間文字互有歧異,但題材、結構與內容大致相同?!洞笳亍返?5卷以斯2084號為底本錄文收載。后李際寧先生對敦煌遺書中的《佛母經》作了較為全面的調查,并據其中的15件寫本對該經的四種異本分別作了精細的校錄{1} [6]。
據調查,敦煌文獻中現存《佛母經》寫本41號,茲參照李先生的錄文,據其內容按四種異本羅列如下:系統一的寫本僅伯2055號1件;系統二的寫本有2號,即:北敦743(北6628,月43)、9188B(唐9)號;系統三的寫本有15號,即:斯5865、6960號、伯3919號、北敦3782(北6625,霜82)、7497(北6624,官97)、7999(北6627,文99)、6815(北6626,羽15)號、俄敦825、俄敦2267、3774、4580、4888、11648號、羽226、293號;系統四的寫本有22號,即:斯1371、2084、3306、5215、5581、5677、6269、6367號,伯3136、4576、4654、4799號,北敦2511(北6629,歲11)、3781(北8211,霜81)、7390(北6630,鳥90)、14644B(新844)號,俄弗259、俄敦5940、5899號,羽93號,甘博96號,上博48號;另有不明系統者1號,即俄敦2047+2101號{2}。其中,僅加下劃線者寫本首尾完整,其余皆有不同程度的殘損。殘缺的寫本中,不乏本為一卷而被撕裂為數卷者,如《俄藏》整理者已綴接的俄敦2047+俄敦2101號及李先生文中指出的伯4654+伯4576號等2件。此外,以下4號可綴合為2組:
1. 俄敦2267號+俄敦4888號
(1)俄敦2267號,見《俄藏》9/124A。如圖11上部所示,首殘尾全,存23行上部。尾題“佛母經一卷”??瑫?。有烏絲欄。
(2)俄敦4888號,見《俄藏》11/348B。如圖11下部所示,首尾皆殘,存21行下部(其中2行所存部分空白)??瑫S袨踅z欄。原卷無題,《俄藏》未定名。
按:俄敦4888號亦屬《佛母經》殘片,且與俄敦2267號內容上下相續,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11所示,斷痕吻合,然因俄敦4888號第5—9行與俄敦2267號第10—11、13行的文字有殘缺斷裂及裂變錯位,導致2卷斷裂處的殘畫除第10行的“城”字能拼接密合外,其余從右到左、自上而下的“白”“圣”“子”“見”“始”“生”“七”“日”“間”“喚”“會”“意”“虛”等字中間仍有空隙,難以拼接到位。2號內容上下銜接,唯第5—8行略有殘缺。如俄敦2267號首行末一殘字“白”與俄敦4888號首行前3字“疊千端”相連成句,文意連貫,其余各行也彼此銜接。又2號行款相同(皆有烏絲欄,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同,第12、18行部分或全部皆空白無文),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之”“身”“汝”“母”“切”“此”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該經后部一半近乎完整,相應文字參見《藏外佛教文獻》第1冊第383頁第11行—第385頁第5行。
2. 俄敦4580號+俄敦3774號
(1)俄敦4580號,見《俄藏》11/274B。殘片。如圖12右上部所示,存8行中部(第4行空白無字),末行存3字殘畫??瑫?。原卷無題,羅慕君等考出其內容為《佛母經》{3}。
(2)俄敦3774號,見《俄藏》11/46B。殘片。如圖12左下部所示,存4行下部??瑫T頍o題,羅慕君等考出其內容為《佛母經》。
按:上揭2號內容上下連續,可以綴接。綴合后如圖12所示,俄敦4580號第5—8行與俄敦3774號第1—4行恰可上下拼接,斷痕密合無間,斷裂處原本分屬2號的殘字從右至左合成“遣”“絕”“量”“正”4字,皆得成完璧;2號內容彼此承接,如俄敦4580號第6行下端的“悶(絕)”與俄敦3774號第2行上端的“擗地”連成“悶絕擗地”,文意貫通。又2號行款相同(字體大小及字間距皆相同,綴接首行皆空白無文),字跡相同(比較2號共有的“我”“來”“見”等字),書風近似。據此判斷,此2號確為同一寫卷之撕裂,可綴合為一。綴合后所存內容始“五者夢見頭上花落”句后5字,訖“正見如來在金棺銀槨”句前5字,相應文字參見《藏外佛教文獻》第1冊第383頁第2行—第383頁第10行。仔細對勘,《藏外佛教文獻》所據經本與此卷字句多有歧異,如前者“五者夢見磨竭大魚吞啖眾生”,此卷作“□□□(五者夢)見頭上花落”;前者“捶胸懊惱”,此卷作“□□(捶胸)煩惱”;又此卷“得姓(醒)悟”句前者未見,等等,但據其中“知我悉達平□□□(安以不)”“故遣我來告諸□□(眷屬)”“悶絕擗地,如太山□(崩)”等用語看,其傳本仍可歸屬系統三。
五 小 結
以上我們通過對敦煌文獻中《無量大慈教經》《要行舍身經》《贊僧功德經》《佛母經》等4種疑偽經的徹查,弄清了其殘存情況和抄寫形態,并從內容接續、殘字拼合、行款相同、字跡書風相近等角度進行分析,將4經中的26號殘卷(片)共綴合為12組(4+4+2+2)。通過綴合,一些原本身首異處的殘卷(片)最終得以團聚在一起,有的甚至將殘損的斷片接成了首尾完整的全卷,如《贊僧功德經》第1組北敦6278-2號+斯1549號。借助于綴合后寫本提供的較為完整的信息,既可給殘卷(片)作出準確的定名,如第3組的北敦10565號殘片,《國圖》擬題為“待考疑偽經”,將其分別與斯4308號、北敦9236號等《無量大慈教經》殘卷綴合后,知其亦為該經殘片,可據此擬題(其實,本文不少《俄藏》殘片的準確定名也都是這樣擬定的);又可據以確定寫本的流傳系統,如《佛母經》第2組綴接的俄敦4580與俄敦3774兩號殘片,如果僅憑其上的少數幾行文字,很難知其傳本系統,但將其彼此綴接后,則可借助其中的關鍵性字句來判定其傳本屬系統三。還可探知某些寫本的特殊抄寫方式及其目的,如《贊僧功德經》第2組,單看俄敦6020號,很難明白其首行所書“僧功德贊”與其下接抄的16句七言偈頌是何關系,但將其與北敦9365號綴合后,即知書手乃用“僧功德贊”將《贊僧功德經》中的偈頌據內容分隔成相對完整的語段(16或18句)來抄寫,從而達到反復詠嘆的目的。
總之,敦煌文獻殘片的綴合,有助于我們更深入、細致地認識這些寫本,從而對它們的形制、內容與性質作出更為客觀、可靠的判斷。
附記:本文初稿承蒙業師張涌泉先生審閱并提出具體的修改意見,謹致謝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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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際寧.佛母經[G]//方廣锠.藏外佛教文獻:1.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1995:374-3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