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的青春，忘不掉的葉倩文

想要的東西就去要，想愛的人就去愛，葉倩文就是這樣直接與奮勇的女人。

我在城鄉接合部的一個破舊影院里，看賈樟柯的新片《山河故人》。影片照例是賈導熟悉的汾陽故事。整部電影粗糲毛糙，難掩嗆人的塵土氣息。而唯一讓人心頭柔軟的竟然是那首屢屢出現的粵語老歌，它貫穿在趙濤未嫁之時、送子之時，還有兒子成人之后的片段里。這首歌在三個不同的時間段里響起，蕩氣回腸，深情悠揚，甚是好聽。我忍不住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原來是葉倩文的《珍重》。后來，這首歌曲在朋友圈里被刷屏。

賈樟柯說他喜歡這首歌，“十幾年了，這首歌一直在生命里”。

出自葉倩文1994年同名大碟的這曲老歌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她唱過很多這種偏門的情歌，流傳度不高，沒有幾個人能記得。甚至連葉倩文這個人是誰，唱過哪些歌，也快沒什么人記得了吧！她走紅于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原本想進軍影壇，后來陰差陽錯當了歌手，介于梅艷芳之后，王菲之前。說實話，在音樂上，她資本有限，嗓音單薄，高音唱不上去，低音也厚不下來，就算是“金曲天后”傍身，她也常常唱劈，并當眾自嘲“我唱了十幾年，也還是會走音”。但她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大方，幕后才子們對她青眼有加，在黃霑和林子祥的雙雙加持之下，借著一堆口水歌也縱橫了華語樂壇數十載，在20世紀90年代，你也一定聽過她那些爛大街的歌，譬如，你再熟悉不過的這首《瀟灑走一回》——“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在談論港樂的時候，很少有樂評人愿意評論葉倩文，因為俗不可耐。《瀟灑走一回》《選擇》《祝福》《情人知己》，盡是些關于男歡女愛的媚俗歌曲。所謂歌如其人，她從來都喜歡性感和女人味的裝束，年輕時大波浪、大耳環、金鏈子，1997年結婚半隱退后，也依然喜歡走薄、露、透的緊身路線。年輕時更是多樁狗血“三角戀”的主角，20世紀80年代末，她曾是徐克電影的御用女星，徐克的夫人施南生一度因為她的介入而避走英國。而與制作人林子祥的戀情更是牽扯多年，兩人相識于1983年，介紹人正是林子祥的妻子吳元正。當時身為華納高層的她，初心只是為拉攏兩人合唱《重逢》，豈料葉倩文卻成了一顆破壞自己家庭的“定時炸彈”。這段轟動一時的“三角戀”，到1992年勁歌金曲晚會上迎來高潮。葉倩文當晚風光無限，穿大紅低胸露肩套裝，佩戴著金光閃閃的巨鉆項圈，獲得了無數獎，興奮之余，便當著幾百萬人，舉著獎杯悍然隔空喊話，“啊，外界都傳我和阿LAM（林子祥）拍拖……無論如何，我都是這樣愛你。”之后，兩人更是當眾甜蜜對唱，“你選擇了我，我選擇了你，這是我們的選擇！”這孤注一擲的戀情，讓身經百戰的主持人都坐立不安。

想要的東西就去要，想愛的人就去愛，葉倩文就是這樣直接與奮勇的女人。她強烈地缺乏安全感，強烈地要去愛，有時像個傻大姐。大概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男才子們都喜歡她，黃霑甚至說葉倩文是他最疼愛的歌手，“因為她的歌里有一種罕見的真”，想一想那首七情上面的《焚心似火》，當時的香港還有哪個歌手能擔此重任，把女人在欲望里的輾轉流離唱得這般赤裸與天真，喜歡葉倩文的人大約都喜歡她歌聲里那種要把心揉碎了掏出來給你的癡情，“沾濕雙眼漸紅，難藏依戀及痛悲，多年情不知怎說起……”這種歌，聽起來是有點傖俗，可是大多數人的感情不就是這樣嗎？遇人不淑，愛人不遇，左顧右盼，左右為難，想要的人終歸不能陪你到最后……真俗！可是，又怎么樣呢？我就喜歡俗的，像賈樟柯所說“那是人生里的某種情義”。

留不住的青春，忘不掉的葉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