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刺的隊內訓練課結束之后,大部分的球員都離開了球館,但這支球隊里年紀最大的明星球員卻戴著耳機,伴著音樂不斷練習接球投籃。球館上方懸掛著五面總冠軍旗幟,大衛·韋斯特坐在一邊,靜靜體會著歷史的榮耀以及令人舒適的球隊文化。而這也正是他放棄步行者最后一年1260萬美元的薪水,以老將底薪來到圣城的原因。用韋斯特的話來說,“有些事情,與錢無關。”之所向 誰會舍棄千萬美金和首發的位置,尤其是一個35歲的老將?當韋斯特宣布放棄步行者最后一年的高額薪水只為去馬刺打球的時候,整個聯盟都驚呆了。在聯盟歷史上,幾乎沒有一個球員可以帶著如此純粹的目的來加盟一支球隊,但韋斯特做到了。
對于他的這一決定,人們議論紛紛,“韋斯特想要更多的勝利”、“對于韋斯特來說,冠軍比金錢更重要,更值得享受”。甚至還有人說他是個瘋子。“人們總是在討論我放棄了多少金錢,但他們不會知道,我在這里能夠收獲到什么。”韋斯特如是說。
這些年來,每一年的六月,韋斯特都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去感受NBA的總決賽,他發現自己有強烈的渴望去登上那個舞臺。在步行者效力的四年時間里,他作為球隊的中流砥柱,幫助隊伍變得更為職業,也更有凝聚力。在球隊中,韋斯特很有威信,即使在更衣室中面對主教練沃格爾,也依舊如此。這也使得他在踏上球場前,就要扮演很多角色:他是老大哥,甚至更像一名助教;還是球隊的心理醫生、能夠激發情緒的演說家,以及球隊的發言人。韋斯特接受了這一切,并且履行了這些責任。但來到馬刺之后,他的角色轉變了。
“我需要一個能讓我重新學習的新環境。在馬刺,有一些比我還老的家伙,我又有可以學習的對象了。過去幾年,我一直操心很多問題,有時也會感到疲倦。而現在,我可以重新集中精力,拿出全部的信念和決心了。我一直在不斷地問馬努和鄧肯各種問題,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對籃球的研究學習如同上癮一般狂熱,而這里恰好是一個最適合學習籃球的環境。”韋斯特接著說,“馬刺贏下了5個總冠軍,有著輝煌的歷史,這一切并非憑空得來。這里每件事都有組織、有紀律,每件事都講究精確,但這里的人情味又不會讓你感到壓抑。”
至于金錢,從來都不是韋斯特最看重的。自從2003年被新奧爾良黃蜂選中開啟NBA生涯起,韋斯特一直嚴格控制著自己的財務狀況,這讓他與很多球員不同,他會謹慎地對待每一筆開銷,生活并不奢靡,在職業生涯的第六年才買了自己的車子和房子。目前韋斯特開的車,還是十多年前買的一輛雷克薩斯。
“當我在13年前加入NBA的第一天,我和我的經紀人就把我的第一年當作我絕不會打第二年來對待。”韋斯特說,“第二年,我們又當作我不會再打第三年來對待,第三年也是如此。”
最終,當韋斯特35歲,并可以確定自己是最受聯盟球員和工作人員們尊重的球員之一,他開始戰略性思考職業生涯的結尾。
“那時,我對我的經紀人說,當我們走向終點的時候,讓我們保持戰略性并且再延續幾年,使我能純粹地基于籃球作出決定,而不用管其他任何方面。”他說道,“有很多人掙得遠沒有我們多,但一樣過著舒適的生活,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觀點。所以,當我到了職業生涯的第13年,知道自己剩下的籃球時光不多了,我會想,‘把錢從桌子上拿開,想一想去哪兒好好打幾年籃球吧?答案是圣安東尼奧。”
步行者總裁拉里·伯德說韋斯特離開球隊的決定刺痛了他們,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韋斯特始終有著自己明確且堅定的目標。“我一直說,人們必須要做他們認為對自己最好的事。”伯德說,“韋斯特是個好人,波波維奇會喜歡他。”
有件事可以確定:那些真正了解韋斯特的人們,尤其是北卡羅來納加納市——他家鄉的人們,對于他放棄千萬美金只為加盟馬刺的做法,只是聳了聳肩。“這才是我們認識的大衛·韋斯特。”加納磁石高中66歲的主教練埃迪·格雷說道,那里是韋斯特完成了初中和高中學業的地方,也是他在休賽期的家。
對于韋斯特的一切,格雷大加贊賞。“大衛是個很好的球員,他有著極佳的人品,他渴望贏得一枚總冠軍戒指。”格雷說,“在他的籃球歷程中,雖然經歷過一段糟糕的時期,但他始終堅定不移。”
重要轉折 1996年的某個早晨,穿過擁擠著從教室沖出的青少年們,格雷發現有顆腦袋高出人群。他順著視線看到一個年輕人,目測至少有1.96米,那是他在訓練營里從未見過的學生。“這家伙可以成為隊里新的大個子嗎?”格雷心里想。
他追上16歲的韋斯特,做了自我介紹,然后說了一些現在完全記不起來的東西。“我能記得的是,我說了一些類似于‘你長得真高,希望你到我這里來打球之類的話,還問了他叫什么名字。”格雷回憶說,“他告訴我,他從新澤西蒂內克來到我們學校,并解釋說他在那里有一些關于籃球的糟糕經歷,以至于一點也不喜歡比賽,也根本不想打籃球。”
韋斯特放棄籃球的決定源于典型的青少年焦慮。高一至高二期間,他的身高從1.81米瘋長到1.96米,但是體重并沒有隨著身高增長。韋斯特瘦得跟竹竿一樣,大約只有122斤。更糟的是,他的腳長到了17碼,在球場上跑上跑下時,雙腳經常互碰,甚至經常會尷尬的摔倒。韋斯特在新澤西的隊友們都很殘忍,他們嘲笑他笨拙的步伐,還給他起外號。當他進入校隊時,他們也不給他傳球。大部分時間里,韋斯特很糾結:長得太高,以至于除了籃球明星,他無法做別的;過于笨拙,又導致他不可能在籃球場上取得成功。
當韋斯特的媽媽告訴他,他們將從新澤西搬到北卡羅來納時,他覺得自己解脫了。“我媽媽告訴我,我們要搬到南方去,為了離我的祖父母近一點。我對自己說,‘感謝上帝,我終于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了。”韋斯特回憶當初時說道。

就這樣,韋斯特離開了新澤西蒂內克市,來到了北卡州加納磁石高中。而這時,他又長高了一點。“當你的身高足足有1.98米,在新校園里走動時,真的很難像常人一樣。”韋斯特說。但是,他并不在乎,他已經決定了要成為一個“平凡人”。所以當格雷出現在他面前并力勸他參加校隊選拔時,他禮貌但堅定地拒絕了。
為了不錯失一個潛力新星,格雷給了他的助理教練一個任務:從韋斯特到學校的第一分鐘,到他最后一節課結束回家,要片刻不離地跟著他,抓住每一個機會說服他。德魯·庫克是一個有著1.98米身高的助理教練,他對自己的教育事業有著巨大野心。他非常享受作為格雷助教的角色,也對格雷交給他的任務抱著必勝的決心。“我告訴庫克,如果他沒有說服韋斯特,我就炒他魷魚。”說起往事,格雷大笑不止。
庫克列了一個清單去做韋斯特的工作,清單上列滿了他認為后者應該重新接受籃球的原因。庫克說自己16歲時的個子也很高,但可以通過訓練讓身體變得協調,他承諾會跟韋斯特一起訓練,并幫助他處理這種狀況。
一段時間內,庫克和韋斯特就像在捉迷藏。后者無視格雷和庫克委托班主任轉交的便條,也會急匆匆地從一個教室轉移到另一個教室,以避免被庫克看到。當一天的課結束后,他會立馬沖上回家的巴士。有一天,在征得一位老師的許可后,格雷走進教室,讓韋斯特去大廳。他向韋斯特許諾,只要給他一次嘗試的機會,他就會讓韋斯特重新愛上這項運動。
韋斯特終于同意一試。那個時刻,后來被他稱為生活的轉折。
當韋斯特再次站上球場時,格雷和庫克從他之前并不扎實的基本功開始教起。“我們每天都和大衛一起做基礎訓練,我們教他那些在籃球上沿襲多年的經典訓練方法。”格雷說道,“他逐漸變得越來越好。然后我們發現,他還有著極佳的職業操守。”
很快地,韋斯特成為了校隊的首發,但和高三的學生在一起打球,他仍然像個局外人,沒有一個人會傳球給他。“我告訴他,他們不會傳球給你,但是我需要你自己拿到球,因為他們不會把球放進筐里。”格雷如此對韋斯特說。
就這樣,韋斯特不斷進步著,到高三的時候,格雷圍繞他建立了球隊的進攻。“我們打進了區域總決賽,以三分之差輸掉了那場本可以將我們帶入全美錦標賽的比賽。”格雷說道。“大衛得到40分,但是那年我沒有任何一個后衛。”
抓住今天 出色的表現本可以讓韋斯特進入大學招募名單,但作為籃球場上的后進生,他沒有打過AAU,又錯過了精英訓練營——那里是少年天才們的試金石。
此外,韋斯特還有學業上的問題。他到加納的時候學分績點太低,必須得到足夠的提升才能滿足NCAA獎學金要求。但在磁石高中兩年堅實的努力學習并沒有太多幫助,即便是得到一個非常好的SAT分數,他的總平均成績還是無法讓他進入一所D-I(NCAA一級聯盟)學校。
看起來,專科學校是韋斯特僅有的選擇。然后,格雷發現了一個漏洞。他同一個任職于哈格雷夫軍事學院——一所位于弗吉尼亞查塔姆的私立預科學校——的朋友交談后獲悉,如果韋斯特沒有從磁石高中畢業,可以在哈格雷夫度過一年,提高他的GPA,以確保獲得一所D-I學校的全額獎學金。“我意識到自己需要一些訓練,需要每天都受到嚴格管制的狀態,所以我進入軍事學校過了一年。”韋斯特回憶說。
而在哈格雷夫,韋斯特僅僅花了一個學期就提升了足夠的平均績點,獲得了NCAA一級聯盟的獎學金資格,但他還是選擇完成整個學年。之后,他接受了辛辛那提澤維爾大學的獎學金,并在那里遇到了另一個對他產生巨大影響的教練斯基普·普羅塞。
通常,普羅塞會以跟球員們談論近來的生活以及發生的事件來開始訓練課。“Carpe diem”——拉丁語意為“抓住今天”,是他的座右銘。而韋斯特完全接受了這種哲學。在他為普羅塞打球的前兩個賽季,場均貢獻17.8分和10.9個籃板,并帶領球隊殺入了2001NCAA錦標賽。
2000-01賽季之后,普羅塞離開了澤維爾,成為了維克森林大學的主教練,但他帶給韋斯特的影響是深遠的。當他在2007年因心臟病發作去世時,韋斯特在他的左小腿上文了“Carpe”,在右小腿上紋了“Diem”。
到韋斯特打完大四賽季,他已經取得2132分,摘下1308個籃板,三次提名亞特蘭大年度十佳運動員,作為大四生獲得美聯社年度最佳球員。而這對于一個曾經因為一段糟糕的經歷決定放棄籃球的人來說,真是美妙極了。
今年的3月14號,加納磁石高中達到了一個韋斯特從未經歷過的榮耀時刻。他們在北卡羅來納大學球館進行的北卡全美四強錦標賽冠軍爭奪戰中,以70比64擊敗了夏洛特阿德里凱爾高中,獲得冠軍。加納磁石高中登上了全美頭條。
如果當晚沒有步行者對陣凱爾特人的比賽,韋斯特本可以親自到場為自己的母校加油喝彩。但天不遂人愿,他只能依靠來自現場朋友的短信,獲得比賽的情況。“我最好的朋友威廉·杜德利就在現場,他是帶著我的明確指示去看比賽的,因為我想成為其中的一部分。”韋斯特說道。
獲得勝利之后,球場上擠滿了狂歡慶祝的人。杜德利在人群中發現了格雷,并把手機遞給了他。“當威廉把手機遞給我時,我就知道電話是大衛打來的。”格雷說道,“他想要祝賀我,并且作為這支球隊的一份子分享勝利時刻的喜悅。”
那的確是個特殊的時刻,無論是對于韋斯特,還是對于曾經幫助他重新走上籃球之路的格雷來說。而現在,這條路通往了馬刺。
“格雷非常激動。”韋斯特說道,“他花了太久的時間來獲得冠軍,我希望可以和分共同分享那個榮耀時刻。”而格雷也確信,那次分享的快樂在韋斯特決定加盟馬刺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假如馬刺以贏得第六座總冠軍獎杯來結束這個賽季,韋斯特期待一個來自格雷的電話,是他改變了韋斯特放棄籃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