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超
我從來都沒想過我的球衣有一天能在一座NBA球館里高高掛起,在這個聯盟里我穿過很多球衣,但我很榮幸自己的球衣可以在亞特蘭大退役,這座被我稱之為家的城市。
家,這是一個讓人溢于言表的詞。
我剛到美國的時候一無所有,能在一個遠離家鄉的地方再找到一個家,這是個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比籃球更重要。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便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讓我產生了家的感覺。1987年,當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杜勒斯機場之后,三名學生在那里已經等候多時了,他們用法語說著歡迎詞,因為那個時候我還不會說英語。那讓我忘記了漂洋過海孤身一人的孤獨感,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甚至直到現在我都和他們中的一些人保持著聯系。
在我還默默無聞的時候,約翰·湯普森教練便將所有的信任給予了我。
我來喬治城之前,聽到的都是諸如“這個黑家伙是誰”之類的話。甚至沒有人能拼對我的名字:Dikembe Mutombo Mpolondo Mukamba Jean-Jacques Wamutombo。
湯普森教練為了我舉辦了一場發布會,當時沒有人看過我打球,甚至聽都沒聽說過我。湯普森教練給大家賣了一個關子,他說:“我們從非洲新招來了一名球員,他只有1.78米高,不過我相信這個孩子將來會變得非常優秀。”當我第一次走進訓練館時,所有人都驚呆了,那表情就好像我從1.78米長到2.16米只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一樣。
湯普森教練一直都和我的父親一樣,他不僅教會了我打球,還教會了我做人。在喬治城我學到了對籃球這項運動的熱愛,也正是在喬治城,我明白了該怎樣打理退役之后的生活。湯普森教練還會關心我們的品格,他的哲學是:打籃球只不過是一時的,而生活才是永伴一生的。
在喬治城大學,我把訓練看得跟比賽一樣重要。而學習也同樣是不可以耽誤的事情。大二時,我就曾受到過教訓。其實我在喬治城只缺過一天的課,而且那次也算是個誤會。當天早上醒來我發現牙疼,便決定請個假去看牙醫,但我卻忘記跟球隊打招呼了。那天下午,我看完牙醫返回球隊訓練時,發現我的更衣室柜子上掛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這是一張返回剛果的單程機票。我以為只不過是他們開的玩笑,然而我的想法很傻很天真,湯普森教練真的去買了一張去剛果的單程機票。
直到現在,他還會把這當成笑話到處講。不過那一天對我來說可真的一點都不好笑,我在更衣室里直接嚇哭了。我見識過兩名同學因為學業原因被開除出學校,我可不想做第三個,而且,湯普森教練雖然只是在開玩笑,但當時他的表情可一點都不像。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缺席過訓練。
我的職業生涯早已結束,但我很自豪我能以一個新的角色繼續著職業生涯,我有自己的基金會,還是NBA全球形象大使。
這是個很特別的周二夜晚,我很驕傲能被稱作是NBA歷史上最偉大的蓋帽手。我自己是無法完成這樣的成就的,我從很多偉大的隊友和教練身上得到了幫助。
帕特里克·尤因永遠都是我的兄長,正是他在喬治城時對我的嚴格要求。那時他已經是個球星了,可每年夏天還是回到學校幫助調教年輕球員,他向我展示了要成為另一個級別的球星需要付出怎樣的努力。很少有球員能像尤因那樣喜歡泡訓練館,還記得尤因一場比賽流多少汗水嗎?而他在訓練館里流出的是比賽中的兩倍。帕特里克一直都是濕漉漉的,因為他太刻苦,無論訓練還是比賽,都是如此。
夏天帕特里克會早早爬起來催促我們訓練,我們當時都是大學生且痛恨訓練。可如果我們偷懶,那就等著挨罵吧。他能叫出我們所有人的名字,要知道我那會兒還叫不全呢。他想讓我們一周訓練七天,不過我會告訴他,周日我得去教堂。
整個早上我們都會待在力量房里,吃過午飯后,帕特里克會讓我們下午再練一次,每天他有6到7個小時的時間是在訓練。
回顧這些時我會自問,天啊!你是怎么熬過來的。可又有哪個在此項運動中出類拔萃的球員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呢?我想成為他那樣的球員,所以今天我很感激會有這樣的人生經歷。
阿倫佐·莫寧則是我另一個楷模。他是全美最佳球員,我只不過是個菜鳥,但他給予了我足夠的尊重。他的訓練態度不可思議,每天與他的訓練都要竭盡全力。湯普森教練會刻意安排我們在訓練中對位,然后告訴我“搞定他”。我就是這樣變得強悍起來的,我們讓彼此更加偉大。現在我們都已是名人堂成員了,而回想起那段歲月來,只能感嘆一切真是不可思議。
在莫寧之前,哈基姆·奧拉朱旺一直是我的榜樣。他是NBA里最有統治力的非洲裔球員,看他一路的經歷讓我深受鼓舞。他為我們這樣的外籍球員打開了一道大門。他曾經說:“你的出身并不重要,你的目標更加重要。我會捫心自問,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我做不到。”
哈基姆的防守讓我受益良多,大家都知道他的進攻才華,但他的蓋帽才是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如果蓋帽這項才華也能稱為技術的話,那哈基姆就是大師。他展示了蓋帽和身高與彈跳無關,時機才是關鍵的證據。他和進攻球員的對抗總是在盡可能避免犯規的時刻,雖然他并沒有那么高,但他卻能蓋到別人蓋不到的球。
今年夏天,能和哈基姆一起打非洲賽感覺就像美夢成真一般。另外還有史蒂夫·史密斯,他是我合作過最好的球員之一,至今我們依然是好朋友。從認識的第一天開始我們就互相支持。我們是同一天被選中的,我是4號秀,而他是5號秀緊隨其后,我們的婚禮是同一天,度蜜月也在一個地方,我們太太的生日只差一天,我們在亞特蘭大的房子也在同一條街上,我們的孩子也成為了朋友,他就像我的家人一般。
最后一個要說的名字是蘭尼·威爾克斯。我對他充滿感激,蘭尼既是朋友、隊友、教練,同時還承擔了父親的角色。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愿意為蘭尼效力多年的原因。他讓我變得更好,也讓我的職業生涯變得更漫長。
無論我走到哪里,認識我的人都會沖我搖手指,我也會搖回去,這種感覺就像在慶祝一樣,我喜歡這個儀式。我蓋掉對手投籃后搖手指,從來都不是為了彰顯個性。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因此記住我,我希望大家知道是誰在控制禁區,我要讓大家知道,沒人能在這塊兒地盤撒野。
老鷹隊里只有4件退役球衣,很榮幸我是其中之一,我很驕傲能夠得到老鷹大家庭的支持,特別是斯坦·卡斯滕和皮特·巴布庫克。這些年帶給我如家般溫暖的人們,謝謝你們。亞特蘭大是我的家,NBA也是我的家,我永遠不會離開,我想繼續做NBA的全球大使。
如果哪一天在街上看見了我,希望你能和我打招呼,至于怎么打,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