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俠題材電視劇“人神遇合”母題的情節建構

2016-03-05 21:58:46王利麗

西部廣播電視 2016年15期

王利麗高慧

王利麗高慧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藝術學部）

“人神遇合”母題是仙俠題材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敘事橋段，這一類型的電視劇來源于中國古代文學的敘事母題，出于仙俠劇表現主題的需要，呈現出多種不同的情節表現形式。

仙俠題材電視劇；“人神遇合”母題；情節建構

仙俠題材電視劇是以神仙精怪為表現對象，展現主人公在仙、神、魔、妖、人、鬼六界共存的虛擬世界中修仙歷劫、鋤強扶弱和救濟天下的奇幻冒險過程，多采用特技來展現，包含神話、仙法、超自然和非人間等多種元素。一般有兩種來源：一是根據網絡游戲改編的電視劇，如《仙劍奇俠傳》系列、《古劍奇譚》；二是根據神魔類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如《花千骨》《蜀山戰記之劍俠傳奇》等。“人神遇合”母題是仙俠題材電視劇中經常出現的敘事橋段，指的是人與神這兩個角色之間相遇并且彼此投合。無論是《封神榜》中眾仙家下凡救世、牛郎織女的古老神話故事改編而成的仙俠劇，還是由《仙劍奇俠傳》《古劍奇譚》等網絡游戲改編而成的電視劇中，“人神遇合”始終是仙俠故事的情節熱點，是故事發起的源頭。這一傳統來源于中國古代文學界，早在《山海經·大荒西經》就有記載“開上三嬪于天，得《九辯》與《九歌》以下。”仙俠題材電視劇中“人神遇合”實際上是這種母題從文學到影視的轉移，是同一情節的繼承與發展。出于仙俠題材電視劇表現主題的需要，為營造不同層面的矛盾沖突，“人神遇合”母題呈現出不同的表現形態。

1　悟道成仙

悟道成仙型故事與傳統文化緊密相連。“中國道教乃至中國人的內在特質：對于自由、長生、享樂的不懈追求。欲求神仙先去奢欲。要達到神仙境界就得先勘破對人世紅塵的癡迷，認識到人世如夢幻之后幡然悔悟，走向神仙世界。與通過禁欲修煉最后進入西方極樂世界的佛教不同，道教希圖在今生就將呈現的追求允現，道教試圖通過遂欲、縱欲的方式讓癡迷塵世者樂極生悲、悟道成仙。”[1]此外，古代知識分子還同時受佛家與儒家的思想熏陶，既有出世之心，向往超越現實的天上人間，又渴望在塵世建功立業，為社稷民生做出一番貢獻。因而，仙俠題材電視劇創作者在展現悟道成仙的過程中，著重展現出人物在修道與社會責任、孝親倫理之間的掙扎與猶疑，突出修仙得道的不易與不舍。《媽祖》電視劇講述北宋年間，龍王次子睚眥與其爪牙常在海面興風作浪，傷及生靈，導致東海海難頻發。赤腳大仙奉王母娘娘命，請觀音菩薩賜林妻懷孕并生下女兒默娘，以期她將來能夠承擔海神之責。默娘看到百姓受難，受到觀世音菩薩點化，率領百姓同海難作斗爭，救助落難的漁民。而默娘在救助遇難船只的時候，遭到睚眥及其爪牙的圍攻，寡不敵眾而死亡。這件事情驚動四面八方信眾，百姓紛紛出資為她建廟，香火直沖九天，感動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終于同意加封默娘為海神，封號媽祖。媽祖因聽得觀世音教誨，突破了自身的界限，為以海為生的漁民保駕護航，終于舍身成仁，德成大道，成為一代海神。

2　下凡歷劫

天上的神仙下凡歷劫的情節模式在古代神話故事中就有大量記載。《萼綠華》中女仙萼綠華謫世來到羊全身邊想要度脫羊全。《山海經·大荒北經》皇帝與蚩尤大戰，天神女魃下凡幫助皇帝戰勝蚩尤后又幫助人間治理水道。《搜神記》中的《白水素女》《天上玉女》記敘天上仙女奉天帝之命下凡與凡夫成親并幫助其擺脫困境。在后來的故事發展中，神仙下凡并非為了濟世救民，而是因為在天界觸犯了天規，或是私自動了凡心，被迫進入凡間重新修行。 “三言二拍”中《警世通言·福祿壽三星度世》《喻世明言·張古老種瓜娶女》等便是這類貶謫神仙入世渡劫的故事。

仙俠題材電視劇《新觀世音傳奇》中眾高僧在天池邊論法。慈航大士從天池中看到東土眾生迷戀小利醉生夢死，于是向佛祖請愿，愿下凡救世并本著公正為眾生的原則度化眾人。《玉帝傳奇》講述金德與木德爭奪玉帝寶座。木德作弊被發現后逃往人間作孽。新玉帝令太白金星查找妖孽無果后親自下凡，降妖除怪，幫助百姓降下甘霖、捕殺惡獸、治理瘟疫，成功阻止木德的陰謀，鞏固了自己的地位，克服種種困難后重登天庭。天上的神仙本著濟世的心愿入人世救苦救難，以自身為榜樣告誡眾人善惡有別，積善因得善果，而作惡多端者必將受到上天的懲罰。

3　人神相戀

作為大眾文化藝術的仙俠題材電視劇包含著更多世俗化的內容，下凡濟世的仙話逐漸向愛情主題演變，變成仙凡之情的愛戀情節。天上的仙子仙女因為厭倦天庭無聊沉悶的生活，羨慕人間的溫暖真情。人神相戀的情節模式成為“人神遇合”母題中展現人間真情的最佳載體，而戀情必遭受天人兩界的阻礙而致使劇情波瀾起伏，成為仙俠題材電視劇中常見的感情模式。《東游記》中呂洞賓的前世東華上仙救了被惡蛟欺負的牡丹仙子。自此牡丹仙子鐘情東華。牡丹仙子在王母面前許諾愿變為凡人，同東華上仙廝守。東華上仙投胎下凡成為呂洞賓后遇到了他的千年情劫——已成為凡人的“白牡丹”。因呂洞賓有意渡她成仙，二人再次陷入情感糾葛。然而在大義與愛情面前，呂洞賓選擇了為天下蒼生放棄這段感情。《花千骨》講述了長留上仙白子畫與平凡女子花千骨之間的曠世師徒絕戀。花千骨命格詭異、善良堅強，被村民認為兇神轉世，被白子畫所救之后成為他唯一的弟子。花千骨拜師后，日夜侍奉在師父面前，跟隨他外出救助孤寡、鋤強扶弱，對師父的感情也從最開始的依戀、依賴逐漸轉變為不可言說的愛慕。花千骨為救治重傷的白子畫放出了身上的洪荒之力，成為妖神。最終，白子畫為花千骨放棄了天下的責任，選擇正視自己的感情，與花千骨廝守一生。神從渡人到被人渡，這是人神相戀模式中最常見的結果。人神相戀突出人世間親情、夫妻之間的恩情比清苦的修仙生活更有價值，肯定人生的現實意義，贊美真摯無畏、持久永恒的愛情。

4　賞罰分明

古代民間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道德旨歸，在法制不健全的古代社會中，民眾社會群體進行自我約束、自我教育的道德機制，是維系民間良好道德風尚的基礎。民眾是否孝敬父母、尊敬長輩，是否多行善事都是神明賞罰的重要標準。這一民間信仰能夠促進整個社會形成敬祖重孝、誠實守信、互助和諧的良好社會風氣。以此為基礎的情節在仙俠題材電視劇中也有鮮明的體現。《財神傳奇》中，惡霸雷老虎看上了窮秀才鄭寒的未婚妻，借口鄭家欠債不還前來搶親。財神出于公正之心，認為鄭秀才有才華且十分正直，便出錢為他買官。然而鄭秀才成為知縣后性格大變，不但勾結奸商發放高利貸、斂財作惡，而且派人將財神趕出了財神廟，害得財神只能露宿街頭。紈绔子弟雷老虎在家境潦倒之后，卻展現出其善良樸實的優秀品質，不僅照顧流落街頭的寶妹，而且勇敢揭發鄭寒軟禁其未婚妻關姑娘的惡行。雷老虎棄惡從善之后受到財神嘉獎，過上了平靜安穩、受人愛戴的生活。鄭秀才恩將仇報、作惡多端之后則受到懲罰。

5　正邪對立

藝術創作追求真善美，強調人性本善，信奉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中國知識分子受儒家重禮、尚德，仁愛的影響，關心民間疾苦，以天下為己任，擁有濃厚的社會責任感，其文藝作品充滿了嫉惡如仇的英雄主義精神。中國仙俠題材電視劇受此影響，呈現正邪對立的二元結構。善惡之間有明顯的分界，消除了灰色地帶的存在。觀眾在觀看影視劇之時自主將自己帶入到正義的主角一方，斬除邪惡，匡扶正義，滿足在現實生活中無法實現的愿望。改編自神話小說的仙俠題材電視劇《封神榜》，以姜子牙輔佐周室討伐商紂的歷史為背景，描寫了闡教、截教諸仙斗智斗勇、破陣斬將封神的故事。這一帶有朝代更迭、階級矛盾斗爭性質的社會歷史事件，在該劇中轉化為正邪之間的斗爭。在劇中，正派人馬道教教主老子派遣的哪吒、楊戩、雷震子等人皆身懷一腔除暴安良的壯志情懷，能力非凡，正直凌然。截教通天教主及其門下弟子如趙公明、火靈圣母等人成為助紂為虐的幫兇，更有申公豹、妲己和琵琶精等人心腸毒辣，作惡多端，殘害生靈加劇了商朝的覆滅。最終，截教氣數殆盡，商王朝也就此覆滅。周王朝建立，周武王分封天下，姜子牙根據封神榜分封諸神，哪吒、李靖、楊戩和雷震子等著名將領都封神成仙。

正邪對立的結局是正義戰勝邪惡，同中國傳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大團圓結局如出一轍。神話故事中少數悲劇性結局也通過靈魂轉世、化物重生給予觀眾心理補償，以求得精神上的象征性團圓。《仙劍奇俠傳》唐鈺小寶與阿奴是一對情侶。阿奴為救唐鈺，將靈魂出賣給拜月教主成為一名殺手，被控制后失手錯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并砍斷了昔日情人的一雙臂膀。阿奴被唐鈺的愛喚醒之后，面對拜月教控制南邵國危害天下，二人決意犧牲，用二人的小幸福換取天下人的大幸福，愿天下有情人都得到他們的祝福。二人誠心許愿，獲得神力使拜月教主力量瓦解，死后也變成了比翼雙飛鳥。“邪不勝正”的價值觀念符合中國百姓的民間信仰，能夠給他們帶來精神上的愉悅與積極樂觀的心態，體現出人們對光明、正義的憧憬。正義戰勝邪惡的結局符合以倫理為價值尺度的中國傳統文化價值觀念，體現中國人追求和諧、平衡、正義、自由的審美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