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忘，曾經年少無瑕

張明珠

兩個人，一把傘，他摟著我肩膀的手有點緊，然后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一、初遇

初遇應帥是在大一那年，初冬的S市已經有了陣陣寒意。 第一堂課遲到了，我匆匆趕路，輕便的運動鞋沒有在走廊上發出太大聲響。想偷偷地從后門溜進去，卻發現一個身影正堵在門口，聚精會神地往教室搜尋。

那是個穿著藏藍色風衣的少年，留著利索的寸頭，寬寬的肩膀，修長的腿，陽光穿過梧桐樹枝，投射在他身上，刻畫出卓爾不凡，瀟灑飄逸的剪影。而我是對著剪影發呆的少女。

猶豫了十秒，我還是輕輕開口問道：“同學，你找誰？”

渾然無察的人可能被嚇了一跳，驀然轉身，一雙如深潭般黑濯的眼睛直盯著我，好漂亮的雙眼！我干咳了兩聲，找回自己的聲音：“嗯哼，那個，請問你找誰？”

“哦，我想找一下徐昱云！”聲音清朗動聽。

“班長早上不在，去學生會辦公室了！”看出他的失望，我繼續說：“你去他宿舍等吧，在1號樓409室，中午他應該會回去，你們有聯系過嘛！”

“嗯，我說過會來找他，但是他不知道我到達的具體時間，謝謝你，同學！”他對我真誠地笑著，我沒來由地臉一紅，低頭從他身側步入教室。

下午，徐昱云來上課，我興奮地坐在他的身邊說：“班長，今天有個大帥哥來找你哦，你們碰到了嗎？”

徐昱云恍然大悟說：“碰到了，應帥和我說，早上在教室門口碰到一個長得很水靈的姑娘，原來是你啊！”聞言，我沒來由的又是一陣臉紅。

“他還說，下午等我們上完課，要再過來，想認識你！”什么？剛才一定是幻聽了。

剛放學，就瞄到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我飛快地收拾書包，沖出教室，剛打開車鑰匙，“謝心裊，你躲什么啊？”徐昱云叫住我，我回頭，他身旁的應帥正好笑地打量著我。我顧不上回答，慌亂的蹬著自行車跑了，丟下那兩個在風中兀自錯愕的倜儻少年。

多功能廳內，被室友強拉來參加學校周末舞會的我，隨著迪士高音樂忘情地跳著。突然，我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回首，居然是應帥！室友看著我突然停下舞步，問：“裊裊，怎么了？”我掩飾地說：“有點口渴，我去買水，你們要嗎？”

還沒走到多功能廳門口，就被應帥截住，他好笑地問：“謝心裊，你為什么這么怕我？”我嘴硬地回答：“有嗎？你想多了吧！”

他說：“那好，既然你不怕我，敢不敢找個地方聊聊？”我繼續嘴硬：“去就去，誰怕誰啊！”

多功能廳邊上的燕園，風景秀美，錯落著不怕冷的卿卿我我的情侶。

他猶疑了一會兒，然后深情地注視著我說：“謝心裊，雖然我們今天才認識。從早上的驚鴻一瞥，下午的措手不及，以及剛才的驚艷。我對自己講，這個女孩，如果錯過我會后悔！做我的女朋友好嗎？”他是在表白嗎？喜悅不自禁地在嘴角泛開。

他沒有給我矜持太久，牽住我的手說：“能抓住你的感覺真好！”

二、相戀

晚上兩個人的暢談中，我才知道，原來應帥是徐昱云的高中同學，高三那年，他就去參軍當兵了，而徐昱云因為英語拖尾，第一年高考沒上第一志愿，又高復了一年，今年他兩年服役期滿，回來等待分配中。趁著空閑，出來到處走走，順便見見老同學。他母親是醫生，父親是公務員，他雖是家里的獨子，但父母對他還是很嚴格。

接下來的周末，我和徐昱云陪應帥，逛遍了S市的大街小巷，游遍名勝古跡。下課了，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食堂，上晚自習。周三下午，應帥和班上男生打了一場籃球賽，沒想到他籃球打得這么好，是個得分主攻手，看著學校女生對他送秋波，身為正牌女友的我油然而升一股自豪感。只要是兩個人在一起，他就不停地問我家里情況，喜歡什么花，喜歡什么顏色，有什么愛好。

周五，剛上完課，應帥已經在教室門口等候了，我歡快地跑到他身邊問：“你怎么來了？”“下雨了，我給你送雨傘啊！”徐昱云調侃地說：“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家伙典型的有異性，沒人性，今天我就不當燈泡了。”說完揮揮手走了。

兩個人，一把傘，他摟著我肩膀的手有點緊，然后耳邊傳來他的聲音：“心裊，你用什么洗發水？好好聞！”我扒拉著自己的齊耳短發，答非所問地說：“應帥，你知道嘛，我原來一直是長發，高考后才剪掉，你想看我留長發的樣子嘛？”他高興地點點頭：“想，特別想！”這算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小承諾吧！

周六是我的生日，應帥一整天都沒有出現，交往以來，他隨時要離開一直是一把懸在我心頭的劍，所以我從來不敢提。但是真的就這樣走了嗎？

“謝心裊，有人找！”宿舍阿姨尖銳的聲音回蕩著。我匆匆跑下樓去，只見他，手捧一大束火紅玫瑰，笑望著我，見我跑來，雙手遞過花說：“生日快樂！我找了一天，沒買到合心意的禮物，所以，只有用最俗的方式了！”

“好漂亮！我喜歡俗的！”我真心地贊嘆

他笑著搖搖頭，突然他神色一正，說：“我明天得回去了，按原計劃，我周一就得走了，但為了對某人親口說一句生日快樂，我多留了五天！”

這一天還是來了，“很多文件下達了，要我親自按手印，我媽媽已經催死了，我爸氣得說我再不回去要斷絕父子關系！”他無奈地說。

“你明天就回去吧，畢竟工作是正事，你真該早點告訴我。”

“我真想把自己的手指頭剁下來寄回去，這樣我就可以在這里多陪你一陣子了！”

他動情地抱住我，這是我們第一次擁抱，離緒愁滿，月亮羞澀地躲在云后，讓云見證了我們的初吻，離別的吻。

三、分手

我上大學那會，通訊并不發達，別說手機，連oicq都還沒上線。和家里聯系都用IP卡，應帥走時，留過家里電話與地址，讓我一定要給他打電話，寫信。

但我始終沒有打，我不知道兩顆年輕驛動的心，要經過多少時間可以冷卻，短短十天，去對抗四年兩地相思，我沒有勇氣。

可有些感情一旦深入骨髓，就無法用時間去計量。緊張的期末考試后，我再也抵制不住思念，撥通了他家的電話，電話每咕一聲，就在我的心里敲打一下，電話那頭傳來男人的聲音：“喂，找誰？”“呃，叔叔你好，我想找一下應帥！”“他死了！”電話被怒氣沖沖的掛掉了。我再也沒有勇氣去撥第二次。

新學期開始，我找到昱云，鼓起勇氣問：“昱云，你知道應帥的近況嘛？”

“不知道！我……”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我說：“沒事，我只是想知道一下他的情況，我們早就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他嘆了一口氣，說：“傻丫頭，忘記他吧。他家里要給他訂婚了，女方是他單位領導的侄女！他抗爭過，但現實大于情感。”飄逸如他，也要落入這樣俗套的結局。痛感已侵襲全身，但我還是給了昱云一個安心的微笑。

后來昱云對我講，我明明很受傷卻又假裝堅強的倔強讓他心動。他說：“相信三年、五年、十年，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心中的影子全部擠走！”我雖未接受昱云，但我們的話題，不再有應帥。

大學畢業，我沒想到他居然放棄分配，來到我所在的城市，進行艱苦的創業生涯，他說：“無論什么環境，我都不想離開你！”終于在一次他的小店資金鏈斷裂的情況下，我說服了我的爸爸，再借助他五萬塊錢周轉，同時也說服了自己的心，這樣百折不悔的男人值得托付。

四、重逢

十年后的正月，我與昱云結婚兩年，他事業有成，對我寵愛依舊。他說高中同學今年第一次舉辦同學會，在他們家鄉一個著名的度假山莊，他出了些贊助，又包了個房間，正好可以帶我去玩一下。我梳理著自己早已留長的頭發，說：“好，去看看！”

晚宴上，主持人開場完畢后，昱云開始去別桌敬酒，我靜靜地看著滿場熱鬧。這時，一個曾讓我數度從夢中淚醒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我深深地望著。

同桌的一個男同學喝的有點高，搭著他的肩膀說：“帥，這位美女，你要是能叫出名字，我就自罰一瓶，如果你叫不出來，你就把這杯紅酒喝光，再敬酒。怎么樣？”

他笑看著我，用那黑濯如初的眼睛。我咻地從桌下拿出一瓶紅酒，狡黠地說：“不好意思，同學，這瓶酒你可能得干掉了！”

不料，應帥一口喝光自己杯中的酒，說：“我還真叫不出名字！來來，我再敬大家一杯。”

不知何時，大廳已換了劉若英的《知道不知道》，音樂悠揚傷感

“那天的云是否都已料到，

所以腳步才輕，

以免打擾到我們的時光，

因為注定那么少。

風，吹著白云飄，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時候，

哦，抬頭微笑，

知道不知道！”

我愣愣地聽著，抬眼望他，他一臉迷亂。我對他舉著紅酒說：“好久不見！”他說：“是啊！十年了，你留長頭發更美了！”十年，很多事情早已不能再擺在陽光下，但云知道，曾經的年少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