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俏彬
當前供給側改革的重中之重是對要素市場進行全面改革,以真正發揮市場在配置資源方面的決定性作用,全面釋放經濟社會活力。
2015年12月18日至21日,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在北京舉行,會議強調,要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結合當前中國經濟形勢,可以預言,未來一個時期內,宏觀經濟將在需求側繼續用力的同時,著力加大供給側方面改革力度。
迫切需要創新制度供給
各方公認,供給側改革的理論基礎是新供給經濟學。有必要簡要回顧一下新供給經濟學的發展脈絡。關于重視供給側的理論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典經濟學時期的“薩伊定律”。但供給側的“一戰成名”,則始于上世紀 70年代由裘德·萬尼斯基命名、以羅伯特·蒙代爾、亞瑟·拉弗、馬丁·斯圖爾特·費爾德斯坦等為主的供給學派,其主要經濟主張相繼在美國和英國被時任的里根政府和撒切爾政府所采用,為拉動兩國經濟走出滯脹的泥淖,進入繁盛的“新經濟”時代做出了貢獻。此后,供給經濟學和供給學派功成身退,漸漸淡出了公眾視野。在中國形成和時下廣泛流傳的新供給經濟學,一方面受到西方供給經濟學和供給學派的啟發與影響,即在發揮市場調節經濟作用的同時,也要發揮政府在促進經濟增長中的關鍵作用;另一方面也要看到,由于歷史傳承不一、制度環境不一、發展階段不一,中國新供給經濟學的具體政策主張與西式供給經濟學相差甚大,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差異是:“美式供給經濟學”的核心是減稅,“英式供給經濟學”的核心是私有化,而中國式新供給經濟學的核心則是以“八雙”、“五并重”為核心的系列制度創新。
制度經濟學代表人物之一、美國著名經濟學家舒而茨說過:“任何制度都是對實際生活中已經存在的需求的響應”。隨著中國經濟進入轉型升級的新階段,一些制度體系已嚴重滯后,進而提出了創新制度供給的迫切需求。所有這些需求加起來,可以概括為一句話: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與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這主要是因為,雖然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已有三十多年了,但迄今為止仍然只能稱為“半拉子”市場經濟,在影響經濟增長至關重要的土地、勞動力、資本、創新等要素方面,還存在著十分明顯的供給抑制與供給約束。一是人口紅利下降,勞動力成本明顯上升,距離全國統一的勞動力市場還有很大差距。二是土地管理制度僵化,城市化下圍繞土地而產生的矛盾十分突出;自然資源消耗過多過快,生態環境嚴重惡化。三是金融市場結構畸形,功能失調,尤其是對實體經濟、中小企業支持不足。四是科技教育體制僵化,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科技與經濟長期“兩張皮”,創新“驅不動”。五是政府管理與改革不到位,制度供給滯后,極大地抑制了全社會活力、創造力的釋放。總之,我國現在的制度供給結構、生產結構已經不能滿足龐大中等收入家庭升級換代后勃興的各類新需求,不利于中國潛在經濟增長率釋放的全面小康目標的實現。正是這個意義,新供給經濟學才牢牢立足于“供給側”,提出一系列鮮明的政策主張,并獲得決策層面的認可,進而在黨的十八大五中全會公報中出現“釋放新需求,創造新供給”的表述。
居于制度創新之首的,應當是政府管理經濟、社會方式的創新。具體表現在深入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的行政審批制度改革,以管住、管好政府這支“看得見的手”。通過嚴格規范政府的行權方式,做到廉潔、高效、透明、公正、公開,一方面優化合法經營、公平競爭、高度法治的市場環境;另一方面也要加強政府對市場的監管和規范,增加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提供。目前,行政審批制度改革已進入深水區,諸多系統性、基礎性問題正在浮出水面,進一步深化改革不僅需要決心與勇氣,更需要改革的系統設計與專業化的技術解決方案。政府在這方面可以作為的空間還很大。
其次,深入推進財稅改革,形成政府與公民、中央與地方之間穩定的經濟關系以及規范的政府財政管理制度。財政是國家治理的基礎與重要支柱。兩年來,財稅改革的力度很大,也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在當前經濟下行、財政收入增速放緩的情況下,推進財稅改革的外部環境正在變得現實而嚴峻。今后一個時期,財政改革既要兼顧與其它改革之間的協調配合,自身更要向縱深推進,需要啃下多個“硬骨頭”,如房地產稅、個人所得稅改革,中央與地方事權改革,地方收入體系重構,預算管理基礎制度建設,PPP等。這些都是十分復雜而牽動全局的改革,但對提升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是制度創新的重要內容。
對要素市場進行全面改革
在“管住權”、“管住錢”的同時,還要積極推進國有企業改革、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等,營造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促進社會的公平正義。結合中國的實際情況,當前供給側改革的重中之重是對要素市場進行全面改革,以真正發揮市場在配置資源方面的決定性作用,全面釋放經濟社會活力。
一是立即調整人口政策,從控制人口數量轉向實施人力資本戰略。人是經濟增長最根本的因素。隨著我國人口紅利的消失,老齡化社會的陰影正在逼進,必須盡快、果斷調整我國人口政策。其一是在五中全會宣布全面“放開二孩”后,還應動態推進,后續優化,嚴密監控政策效果,做好應對不同情況的政策儲備;其二是切實將以計劃生育為核心的人口控制,過渡到以優生和提高人口質量為核心的人口戰略,并進一步改寫為教育和提升創新能力為核心的人力資本戰略;其三是促進人口流動、適當吸引移民也應當成為我國人口政策的重要內容;其四是盡快完善與人口流動密切相關的戶籍制度改革、社會保障制度改革等,真正形成全國統一的勞動力市場。
二是審慎推動土地制度改革,建立城鄉統一的土地流通制度。土地制度是國家的基礎性制度,是供給管理的極其重要內容。當前,土地制度改革的焦點主要集中在農村土地方面。要積極落實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中的有關精神,明確農村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范圍和途徑;建立健全市場交易規則和服務監管制度,積極總結借鑒重慶等區域以“地票”制度處理遠離城市中心區的農民在農地“占補平衡”框架下分享城鎮化紅利的經驗。全面推動農民承包土地使用權的確權、流通、轉讓、租賃制度,保護農民的合法權益。探索農民住房保障在不同區域戶有所居的多種實現形式。應充分重視深圳特區“先行先試”環境下形成的“國有平臺,整合分類,權益求平,漸進歸一”土地制度改革經驗,在逐步建立城鄉統一的土地產權框架和流轉制度過程中形成兼顧國家、單位、個人的土地增值收益分配機制。土地征收中嚴格界定公共利益用地范圍,規范程序,公開信息;建立對被征地農民的合理、規范、多元的補償和生活保障、生產引導機制。
三是深化金融改革,全面解除“金融抑制”。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目前我國金融市場結構失衡、功能不全,“金融抑制”比較明顯,應全面推進金融改革。一要進一步深化金融機構特別是國有控股商業銀行改革,適當降低國家持股比例,提升社會資本持股比例;二要加快民營銀行的發展,積極發展一大批社區銀行、村鎮銀行,以形成結構合理、功能互補的銀行業生態體系;三要大力發展多層次資本市場,在繼續完善主板、中小企業板和創業板市場的基礎上,積極探索覆蓋全國的各類產權交易市場、“大資產管理公司”等;四要全面放開存貸款利率管制,實現資本市場化定價;五要改革金融業監管體系,加強不同監管部門的統一領導與相互協調,合理界定中央和地方金融監管職責,實施分地域、分層監管;六要積極推動人民國際化。
四是全面實施創新驅動戰略,建設創新型國家。創新是五中全會提出的“五大理念”之首,對于今日之中國,其重要性無論怎么強調都不過分。當務之急是科技創新和產業創新,努力實現科技與經濟的融合,在高端“買不來的技術”領域靠原始、自主創新艱難前行;在中高端依靠全面開放和“拿來主義”、“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與“集成創新”結合,最終建成“創新型國家”。與此同時,還必須改革科技管理體制、科研成果轉化辦法、加快高等教育改革,為創新培養更多人才;并切實加強知識產權保護,提供強大的創新激勵。
總之,中國供給側改革的本質是發揮政府在促進經濟增長與經濟繁榮中的關鍵作用,核心制度供給與制度創新,目標是充分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以充分發揮政府與市場兩只手的作用,建成更加科學、更加合理的市場經濟體制,為中國經濟的長期可持續發展夯實基礎,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掃清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