鷓鴣天
李清照
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應羞,畫欄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賞析】
李清照(1084~約1151),南宋女詞人,號易安居士,齊州章丘(今山東濟南)人。早期生活優裕,晚年遭兵火戰亂,夫死國滅,境遇孤苦。南渡前的詞作多寫兒女相思離別,南渡后主要表現國破家亡后的凄慘心境。詞作善用白描手法,刻畫細膩,語言清麗,感情色彩濃烈。
這首詠桂詞《鷓鴣天》托物詠懷,表面上為桂花鳴不平,實是抒發自己的幽怨之情。
詞的上片正面描繪桂花的色彩與馨香。桂有金桂、銀桂、丹桂三種,常生于深山之中,以秋天開花者居多,香味濃郁。作為觀賞類花卉,色彩艷麗是重要前提。詞作開篇二句正面描繪桂花的色彩與馨香。“暗”“淡”“輕”分別表現桂花暗黃、淡黃、輕黃的多樣色彩,表明桂花不以明亮炫目的光澤和艷麗嬌媚的色彩取悅于人。“體性柔”,言桂花雖色彩暗淡,卻有著柔情溫雅的體性。接著盛贊桂花之“香”。敏感的詞人體悟到了桂樹情懷疏淡,遠跡深山,唯將濃郁芳香播撒人間的特點。由此轉入議論:“何須……自是……”淺碧、深紅堪稱美妙奪目的色彩,令人賞心怡情。但對桂樹來說,這些美妙的色彩是無須添加的。因桂之溫雅體性、濃郁馨香,足可令其成為第一流的名花,花色暗淡一點又何妨呢?這里表現出詞人敏銳而獨特的審美觀,她看重桂花內在的馨香,而將外在的色彩放在其次。“何須”二字表明她特別推崇色淡跡遠而香濃的桂花。
詞的下片側面反襯桂花的色彩與馨香。先以梅、菊反襯,“梅定妒,菊應羞”。在歷代詩客騷人眼里,姿容秀麗、儀態萬千的梅花是傲雪怒放的報春使者,是眾人爭相詠贊的對象。象征隱逸者的菊花獨放深秋,幽香襲人。詞人一生酷愛梅花,對菊花也頗為稱許。可是,在“暗淡輕黃體性柔”的桂花面前,梅花忍不住心生忌妒,菊花也不由得掩面含羞,自嘆弗如。于是,詞人得出結論說桂花“畫欄開處冠中秋”,盛贊中秋八月開放的桂花無愧為花中之冠了。在對比反襯的基礎上,詞人為桂花不受重視的遭遇鳴不平:“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騷人”指楚國大夫屈原。他在《離騷》中多列奇花異卉,用以盛贊君子修身養性之嘉行懿德,唯獨不收桂花在其文。詞人覺得屈原不收桂花入《離騷》是不可理解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憤然地批評屈原,說他情思不足,才如此委屈了桂花。
全詞以贊譽桂花是“冠中秋”的“花中第一流”為主旨,緊扣桂花的色彩與馨香行文,正面描繪與側面反襯相結合,借物抒懷,既為桂花的遭遇鳴不平,又抒寫自己的一腔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