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普遍模仿驗證的基本理念,即“行為本身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只有通過結果的好壞才可能判斷行為的對與錯”與后果主義相一致。普遍模仿驗證的根本特征,即“變單個行為的后果分析為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能夠彌補功利主義在“快樂主義”、“行為目的論”與“效益目的論”上的缺陷。
關鍵詞:普遍模仿驗證;道德評價;后果主義;功利主義
作者簡介:劉宇,男,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博士研究生,從事法哲學與道德評價理論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恢復性司法與儒家倫理”,項目編號:14FXX028;中國政法大學博士生創新實踐項目“后果主義權利(權力)分析模型及其部門法應用”,項目編號:2014BSCX04
中圖分類號:B82-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7504(2016)01-0050-06
一、普遍模仿驗證的含義
普遍模仿驗證是一種判斷行為、政策、權利、權力甚至價值是否正確或合理的檢驗方法。普遍模仿驗證的基本含義表述為:“假定存在一個通用的博弈語境,在其中的每個人都是理性的,都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且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學習能力。在這樣的條件下,人人都能在博弈過程中互相學習,并且在博弈中模仿習得優勢策略。能力更強的人不斷推出高明的策略以便獲得優勢,但優勢總是暫時的,高明的策略很快會變成公開的知識而被大家所模仿,直到各種優勢策略都出現并且被普遍模仿。此時大家擁有足夠飽和的共同知識和對稱知識(知己知彼),將出現‘集體黔驢技窮現象,大家都一致模仿被證明為最具優勢的策略,于是達到普遍的策略均衡。”[1]然而,策略的穩定性并不能證明它的正確性。一個穩定的策略,有可能是穩定的好策略,也有可能是穩定的壞策略。于是這里必須存在一個“回饋性的標準”:如果一個策略被普遍模仿會形成人人受益的正向回饋,那么這個策略就是經得起普遍模仿的好策略;如果一個策略被普遍模仿會形成人人受損的反向回饋,那么這個策略就是經不起普遍模仿的壞策略。
如果將上述理論應用于具體行為正確與否的檢驗中,便可以形成一個分析模型:在特定情形S中,對行為A進行評價。首先,我們假定行為A在特定情形S中是策略上的最優選擇,普遍模仿則意味著在通用博弈語境中,即在全社會和歷史的空間與時間維度中,每個人在類似的情形S′中都采取類似的行為,進而通過普遍模仿形成一個由優勢策略組成的行為集合A′,那么對行為A所進行的評價則取決于普遍模仿后的行為集合A′所產生的后果。如果普遍模仿后的行為集合A′對回饋基本相同的每個人都產生正向的影響,則該行為是一個正確的行為;如果被普遍模仿的行為集合A′對回饋基本相同的每個人都產生負向的影響,則該行為是一個錯誤的行為。
普遍模仿驗證與后果主義都堅持一個相同的評價理念:行為本身沒有絕對的對錯或善惡,只有通過后果的好壞才可能判斷行為的對錯或善惡,即“目的論”之理念。后果主義理論以行為所產生的“后果”作為判斷行為對錯或善惡的根本標準,正確的或善的行為取決于是否能夠在總體上實現最高的內在價值,一個行為所產生的后果對內在價值的實現程度越高其道德正當性就越大。普遍模仿驗證通過行為集合A′所造成的“后果”來判斷行為的對錯或善惡,正確的或善的行為A取決于其行為集合A′是否能夠在總體上實現最高的內在價值,行為集合A′所產生的后果對內在價值的實現程度越高其行為A的道德正當性就越大。正因如此,普遍模仿驗證才可以成為一個后果主義的分析模型。另外,普遍模仿驗證與后果主義的代表理論——功利主義在分析模型上存在重要差異:功利主義關注的是單個行為A所產生的后果;普遍模仿驗證關注的則是行為集合A′所產生的后果。由單個行為后果分析向行為集合后果分析之轉變,正是彌補功利主義理論缺陷的關鍵所在。
二、功利主義道德評價的理論缺陷
對功利主義道德評價理論的質疑可以總結為兩個方面:對特定價值追求的批評和對特定評價模式的批評。前者主要針對“快樂主義”理論;后者主要針對“目的論”,其評價標準即“效益目的論”(在分配上的問題),其評價對象即“行為目的論”(在決策上的問題)。
(一)功利主義在“快樂主義”價值追求上的缺陷
功利主義認為,世界上全部的“善”都是源于一個且僅有一個根本的“善”,世界上全部的“價值”也都源于一個且僅有一個根本的“價值”。并且認為,只有一個事物天然地就承載著這個根本的“善”或根本的“價值”,其他一切“善”的或有“價值”的事物都是源于在不同程度上對它的實現。這便是“幸福”,即對快樂的享受和對痛苦的規避。大自然早已把人類置于這兩個最高主人的支配之下,快樂是唯一的善,痛苦是唯一的惡。
“快樂主義”忽略了價值的多元性。“快樂”固然是應該追求的重要價值,但在如何解釋“快樂”及“快樂”是否可以成為“唯一”的問題上卻存在各種爭議。
邊沁對快樂和痛苦采取了一種定量的理解。該理論所引起的重要批評是:如果快樂是唯一具有內在價值的東西,如果快樂確實需要按數量衡量,那么一頭豬所獲得的快樂甚至可能比一個哲學家所獲得的快樂更有價值。密爾對快樂和痛苦采取了一種定性的理解,認為不同的快樂其內在性質具有本質差別。雖然這個區分能夠證明作為一個哲學家的快樂要比作為一頭豬的快樂更有價值,但承認先于快樂而存在的各種具體價值,就意味著該理論是不一致或者不連貫的。
另一種對快樂的理解是取決于欲望或者偏好的滿足。眾所周知,欲望或者偏好都具有很大的可塑性,很容易產生扭曲的或錯誤的欲望和偏好。為了改進這個理論,功利主義者提出了“理想情況”的概念限制條件,認為只有在此條件下產生的欲望或偏好才可以作為根本的“好”。問題在于,“理想情況”是一種單純的形式條件還是包含了實質的價值承諾。如果它僅僅是一種形式條件,那么人們所在乎的欲望或者偏好就變成了一個偶然的心理事實;如果它還包含了某些實質的價值承諾,那么功利主義所追求的“快樂”仍然無法成為那個最根本的“好”。[2](P5)更重要的是,“快樂”雖然重要,但卻無法成為“唯一”的根本價值。不同的社會,由于文化背景不同會產生不同的價值需求;不同的個人,由于人生經歷不同也會產生不同的價值取向。在元倫理學層面,價值問題的多元性源于很難發現一個所謂的道德事實。
綜上,對快樂的理解只能源于不同社會或不同個人的不同觀點,而單一價值追求的道德理論由于缺乏客觀性自然無法在現實中立足,“快樂主義”需要改變。
(二)功利主義在“效益目的論”評價標準上的缺陷
依據上文,后果主義理論的根本特點是“目的論”的評價模式。功利主義作為后果主義最經典的代表理論,其“目的論”直接以“效益”為評價標準,即“效益目的論”。一個行為是正確的,當且僅當,那個行為所產生的“總體效用”大于任何其他可選擇的行為;反之,如果某行為所產生的“總體效用”大于任何其他可選擇的行為,那么該行為就是正確的。[3](P271)“效益目的論”的根本特征在于:強調將每個個體效用加總之后能否獲得最大的總體效用,而非每個個體效用能否獲得公平的分配。
“效益目的論”的問題在于對公平分配的忽略。假設,有兩個行為,行為1與行為2,它們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影響5個人(A~E),那么所產生的具體效用如下:
行為1:A=1;B=1;C=1;D=1;E=1
行為2:A=5;B=2;C=-5;D=15;E=-10
行為1所產生的總體效用為5,行為2所產生的總體效用為7。根據“效益目的論”,此時行為2相比行為1更“好”。但行為1對所有人產生均等的效用,而行為2雖使一部分人獲得巨大收益卻使另一部分人遭受嚴重損失。雖然行為1的總體效用不如行為2的總體效用,卻能夠實現效用的公平分配。
“社會合作檢驗”證明了公平分配問題的重要性。由于社會合作是道德評價所需承擔的根本任務,所以社會合作就可以作為道德評價理論是否合理的檢驗方法。如果一種道德評價理論有助于(或無助于)促進社會合作,那么該理論就可以通過(或無法通過)社會合作檢驗而被證明為合理(或不合理)。由于功利主義的“效益式”特征忽略公平分配只考慮效益加總,無法在社會合作中形成“共同受益”,使其無法通過社會合作檢驗,也就不能成為一個合理的道德評價理論。
自由主義理論,更進一步地表明公平分配問題的重要性。以諾齊克為代表的右翼自由主義認為,一個公平的分配理念,是由“自由”與“權利”兩個概念來保證完成。“自由”意味著利益的分配應該通過平等個體的自由選擇而進行,不管這種自由選擇會造成多大的貧富差距;“權利”則意味著自由選擇的界限是不能對他人那部分最基本的利益造成侵害,否則就須對其進行相應程度的補償。“自由”是公平分配的上限追求,“權利”是公平分配的下限保證。以羅爾斯為代表的左翼自由主義認為,“自由”與“權利”的概念不能保證公平分配。自由選擇的基礎一部分來源于個人先天的智力、體力、物質等條件,而這些先天因素的分配卻是隨機的并非應得的,實現有利于弱者的不公平才是真正的公平。
(三)功利主義在“行為目的論”評價對象上的缺陷
依據上文,后果主義理論的根本特點是“目的論”的評價模式。功利主義作為后果主義最經典的代表理論,其“目的論”直接以“行為”為評價對象,即“行為目的論”。一個行為是正確的,當且僅當,那個“行為”所產生的后果都要優于任何其他可選擇的行為;反之,如果某“行為”所產生的后果都要優于任何其他可選擇的行為,那么該行為就是正確的。[3](P335)“行為目的論”的根本特征在于:強調通過對行為的目的論分析直接評價行為,而非通過對規則或品格的目的論分析間接評價行為。
“行為目的論”的問題體現在“決策”之上。評價是事后行為,而決策是事前行為,已發生之事的事后評價必然對未發生之事的事前決策產生影響。在道德領域中,評價他人行為的標準自然會成為決策自我行為的根據。“行為目的論”要求“行為”與“后果”的直接對應,即對行為的事后評價直接以行為可能造成的后果為標準,這就必然導致對行為的事前決策也直接以行為可能造成的后果為根據。“行為目的論”,雖在評價領域是可行的,但在決策領域卻是挫敗的。
“行為目的論”在決策領域可能導致邏輯上的“無限循環”:假設有兩個可供選擇的行為A與B,功利主義要求對A和B所可能造成的后果進行評估和比較。但是,對A與B進行比較和評估本身也是可選擇的行為,即行為C。如果將C也帶入其中,那么將C與A、B放在一起進行比較和評估就再次成為可選擇的行為,即行為D。如此往復,則會陷入永無止境的邏輯循環中。
“行為目的論”在決策領域可能導致“過分嚴苛的要求”,表現在兩個方面。首先,“過分嚴苛的要求”體現在“預測”的合理性上。為了判斷一個行為對所涉及的所有人可能產生的影響,至少要具備兩個條件:充分的相關信息和極強的計算能力。顯然,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是相當困難的。另外,任何行為都具有因果效應,除了會產生一個直接的后果外還會引起一系列間接的后果,而這則更加難以預測。而且,在某些緊迫的情形中,復雜的后果計算反而會導致失去最佳的行動時機,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其次,“過分嚴苛的要求”體現在行動的合情性上。即使行為人能夠準確且迅速地預測出了一個行為可能產生的所有后果,完全按照行為目的論要求而行動也是困難的。如果產生最佳后果的行為是必須以放棄最重要的生活計劃為代價的行為,人們是否仍有理由必須如此行動呢?此問題出現的根源在于功利主義承認一個不偏不倚的觀點,從而不允許行為者更多地關注自我而甚于他人。
三、普遍模仿驗證對功利主義理論缺陷的彌補
針對功利主義的三點缺陷,可以分別利用三種方案進行彌補。針對“快樂主義”,后果主義變“一元化價值觀”為“多元化價值觀”;針對“效益目的論”,后果主義兼顧“公平目的論”的特點;針對“行為目的論”,后果主義容納“規則目的論”與“品格目的論”的特征:前者解決“預期結果”造成的“過分嚴苛性”,后者解決“不偏不倚”造成的“過分嚴苛性”。在功利主義理論模型下,無法真正實現這三種彌補方案;而普遍模仿驗證,由于其根本特征——變單個行為A的后果分析為行為集合A′的后果分析,所以能夠在不改變后果主義邏輯與理念的基礎上,真正實現功利主義的三種彌補方案。
(一)普遍模仿驗證變“一元化價值觀”為“多元化價值觀”
功利主義“快樂主義”特征是典型的“一元化價值觀”,其缺陷的彌補方式要采納“多元化價值觀”。“一元化后果主義”由于忽略社會文化與個人經歷的特殊性而必然導致價值的“獨斷”;同時,“多元化后果主義”由于忽略主流價值或根本價值的普遍性而必然導致價值的“虛無”。不加控制的絕對主義(一元價值具有絕對主義傾向)必將走向“獨斷”;不加約束的相對主義(多元價值具有相對主義傾向)必將走向“虛無”。因此,合理的后果主義道德評價模型,既要引入多元的價值需求,又要設置特定的形式限制。
功利主義在價值觀上的改變本身無需通過普遍模仿驗證來完成,因為普遍模仿驗證的核心特征——變單個行為的后果分析為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涉及的只是評價模式,而非價值追求。但是,功利主義理論,一方面缺乏評價的特定形式,另一方面也忽視價值的多元需求,繼而無法將上述的合理標準應用于現實。普遍模仿驗證,雖然不能直接改變其價值特征,但它所提供的分析模型,能夠為功利主義在引入多元價值的基礎上設置形式限制提供可行的方案。
普遍模仿驗證的分析模型中存在兩個變量:環境變量S與價值變量V。根據某種特定的環境需要和某種特殊的價值追求,即可獲得后果分析的結論R。如果普遍模仿驗證有A、B、C三個可供選擇的行為策略:在所處于的環境S下,其行為集合為A′、B′、C′,其行為后果為RA′、RB′、RC′;在所追求的價值V下,哪個行為集合及其后果更符合價值V的要求,哪個就是更合理的行為策略。因此,只要環境變量S在客觀上可知,價值變量V在主觀上可定,相比較缺乏特定形式的后果分析即功利主義,普遍模仿驗證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道德上的“虛無”;另外,因為價值變量V的存在,可以根據不同的社會背景和不同的個人經歷帶入多元的價值觀念,相比較忽視多元價值的后果分析即功利主義,普遍模仿驗證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道德上的“獨斷”。
普遍模仿驗證的分析模型是多層次的評價體系,而非功利主義的單層次評價體系。行為、收益、權利、權力和價值等概念分別處于不同的層次,只要選擇一個上位層次的概念作為標準就可以評價一個下位層次概念的好壞。價值作為這個體系中最上位的概念,由于多元化的價值觀不承認存在恒定的根本價值,所以價值評價的標準則應該來源于事物的本質,即現實生活中的環境適應性。如對生存價值和情感價值的評價:一個災難頻發的社會環境生存價值顯然更重要;一個人情冷漠的社會環境情感價值顯然更急需。在多層次的評價體系中,價值既可以成為評價標準又可以成為評價對象,如此為多元價值的引入提供了渠道,繼而防止“獨斷”;同時,無論是價值作為評價標準還是評價對象都有特定的形式限制,如此也為多元價值的評價提供了方法,繼而防止“虛無”。
綜上,雖然功利主義自身無需通過普遍模仿驗證也有可能實現多元化價值的需求,但普遍模仿驗證的分析模型仍可為功利主義完成多元價值轉向提供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
(二)普遍模仿驗證兼顧“公平目的論”
功利主義“效益目的論”缺陷的彌補方式是其對應的“公平目的論”。“效益目的論”是以“效益”為標準的“目的論”評價模式;“公平目的論”是以“公平”為標準的“目的論”評價模式。根據后果主義的概念,只要是某種形式的“目的論”評價模式都可以從屬于后果主義,即不僅追求“效益”可以成為后果主義的最終目標,保障“公平”也可以成為后果主義的根本理想。那么,無論是“效益目的論”還是“公平目的論”,都可以與后果主義理念相容。“效益目的論”的評價標準只關注效益而忽略公平;“公平目的論”的評價標準只關注公平而忽略效益。根據“社會合作檢驗”:“效益”體現了后果主義對社會合作最終目標的追求;“公平”體現了后果主義對社會合作基本前提的保障。這二者構成了“社會合作”檢驗的兩大基本原則。由此,無論是單純的“效益目的論”還是單純的“公平目的論”,都因忽略“社會合作檢驗”兩原則之一而存在缺陷,都在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后果主義的真正價值。因此,合理的后果主義理論,要同時兼顧“效益目的論”和“公平目的論”的特征;既要以效益為最終目標又要以公平為前提條件。普遍模仿驗證,特別是將單個行為變為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模式,有可能實現上述之設想。
首先,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通過比較行為對收益相同的個體所造成的影響來追求“效益”。對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以保障個體收益相同為前提:如果單個個體都獲得正向的收益回饋,那么整個社會的收益都會增加,正向的收益回饋越多行為的道德正當性就越大;如果單個個體都獲得負向的收益回饋,那么整個社會的收益減少,負向的收益回饋越多行為的道德正當性就越小。
其次,通過不斷拓展普遍模仿的時間域與空間域來保障“公平”。現實中,無論何種策略都會產生受益方與受損方。對單個行為的后果分析,受益方與受損方的地位是恒定的,即個人要么成為受益方要么成為受損方;對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受益方與受損方的地位是變化的,即個人既可能在此時成為受益方又可能在彼時成為受損方。于是,在進入真實情況之前的博弈狀態下,單個行為的后果分析對于每個不同的個體而言都是單一可能性的,即只具有受益方或受損方的單一身份,成為受益者的可能性不同于成為受損者的可能性,成為受益者的收益也不同于成為受損者的收益,由此無法保障“公平”;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對于每個不同的個體而言都是復合可能性的,即同時具有受益方與受損方的復合身份,成為受損者的可能性相同,成為受益者的可能性也相同,成為受損者的收益相同,成為受益者的收益也相同,由此可以保障“公平”。
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構造出類似于契約環境的博弈狀態:普遍模仿的無限可能性掩蓋了每個人在具體行為下的特定處境,從而存在類似“無知之幕”的公平博弈;每個收益相同的個體都以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的,從而存在一個類似于“最大收益”的效益博弈。
綜上,對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既能夠實現效益的最終追求,也能夠實現公平的前提保障,成為一個合理的后果主義分析模型。
(三)普遍模仿驗證容納“規則目的論”與“品格目的論”
功利主義“行為目的論”缺陷的彌補方式是其對應的“規則目的論”和“品格目的論”。如果“行為目的論”是將“目的論”的評價對象設定為“行為”,那么“規則目的論”和“品格目的論”則是將“目的論”的評價對象設定為“規則”和“品格”。“規則目的論”即一個行動是正確的,當且僅當該行動符合規則的要求,而此規則應該屬于能產生最大社會效用的規則體系;“品格目的論”即一個行動是正確的,當且僅當該行為符合品格的要求,而此品格應該屬于能產生最大社會效用的品格體系。“行為目的論”的評價對象直接指向行為,而“規則目的論”或“品格目的論”的評價對象指向規則或品格而非行為。繼而,“規則目的論”或“品格目的論”能夠彌補“行為目的論”在“決策”上的缺陷。根據后果主義的概念,只要是某種形式的“目的論”評價模式都可以從屬于后果主義,即“規則”和“品格”都可以成為后果主義評價的對象,那么“規則目的論”和“品格目的論”都可以與后果主義理念相容。但將“行為目的論”完全變為“規則目的論”或“品格目的論”會造成對“行為”的忽略,使后果主義邏輯從主要的一階設置下降為次要的二階設置,從而弱化了其作用。行為與后果的直接對應是評價上的基本需求,規則或品格與后果的直接對應是決策上的合理要素。因此,合理的后果主義理論,既要在評價上訴諸行為,又要在決策上訴諸規則。普遍模仿驗證,特別是將單個行為變為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模式,可以實現上述之設想。
行為集合是對行為進行類型化處理的產物:每個行為都是針對不同環境采取不同處理方式而做出的,行為集合就是將在類似環境下采取類似處理方式的行為剝離出來,歸入相同的類別,使其具有普遍性特征。由此,行為集合在脫下其類型化外衣之后,其本質一定指向行為。規則或品格是對行為集合進行規范化處理的產物:每個行為集合都是由在類似環境下采取類似處理方式的行為組成的,規則或品格都是通過總結這個類似的環境和類似的處理方式,并將其概括為一種更普遍的形式賦予其規范性意義。由此,規則或品格在脫去規范化外衣之后,其本質也一定指向行為集合。
行為集合,上承規范化的規則和品格,下啟類型化的行為,既涵蓋了規則和品格的特性,也囊括了行為的特征。雖然對行為的后果分析與對規則或品格的后果分析是完全分離的,但是在行為與規則或品格中間加入行為集合的概念,對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既能夠與對行為的后果分析相一致,又能夠與對規則或品格的后果分析相契合。依據上文,使用什么樣的標準來評價行為,就一定會使用什么樣的根據來決策行為。在評價上,將行為上升為行為集合進行的后果分析,由于行為集合的取得在本質上必然通過行為的類型化,所以仍是對行為進行評價的一種方式;在決策上,將規則或品格下降為行為集合而進行的后果分析,由于規則或品格的確立在本質上也需通過行為集合的規范化,所以仍是依據規則或品格而決策的一種途徑。
綜上,對行為集合的后果分析既能夠在評價上訴諸行為,也能夠在決策上訴諸規則或品格,成為一個合理的后果主義分析模型。
[1] 趙汀陽:《共在存在論:人際與心際》,載《哲學研究》2009年第8期.
[2] 徐向東:《后果主義與義務論》,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
[3] 徐向東:《自我、他人與道德——道德哲學導論》,北京:商務印書館,2007.
[責任編輯 付洪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