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子

文┃孫守仁

鐵柱子

文┃孫守仁

我邂逅鐵柱子，已是4年前的事了。

冬至那天，天空飄著雪花，洋洋灑灑，我又回到第二故鄉——北票煤礦，專程到我的“娘家”北票冠山煤礦422采煤隊看望。接待我的是隊長、全國煤炭工業首屆“百名優秀青年礦工”張華軍。他身材高大魁梧，長得墩墩實實，酷似一根鐵柱子。我倆簡單寒暄了兩句，便說起隊史來。

這個隊是上世紀50年代初組建的，有半個多世紀了，仍沿襲單一長壁采煤法。而打礦柱是個技術活，關系著礦工的生命安全。我上下打量一番，很風趣地說，你就是一根礦柱。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呷了一口水，隊里的往事從腦子里鉆出來。我們老隊長馬士俊，全國勞模，是赫赫有名的打柱子大王。他打的礦柱，既結實，質量又好，速度又快。不過，那年月，采場用的柱子都是木頭的，現在則變成了鐵柱子（液壓支架），那大鐵家伙，像變形金鋼一樣，沒有力氣不行，光使蠻勁更不行，倘若柱子達不到規定標準，很難保住采場。說到這，張華軍打開了話匣子，說起他當班長的經歷。隊里裝備高檔普采采煤機裝備，是建礦以來的技術革命。尤其是那鐵柱子，一根有一百六七十斤，每天同它打交道，談何容易。他懂得，若過不了打柱子關，一來完不成任務，二來保證不了采場安全。他在干中學，學中干，回家也在琢磨，柱窩深度，啥樣頂板縮短柱距等。說到這，他自嘲地說，我都快成“鋼鐵俠”了，每天重復移動設備，充填支護，手中擺弄的是鋼鐵構件，輕則60多斤，重則好幾百斤，沒有鋼鐵般的意志，是難以勝任本職工作的。有一陣子，他想打退堂鼓。爸爸看出他的心思，對他說，世上無難事，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爸爸是老窯皮，跟他說，你們隊在采二糟煤（二層），煤厚僅有零點五米，底板臥底，采場高度增加，便于風鎬落煤，硬是在薄煤層里創高產，曾是北票礦務局赫赫有名的一面紅旗。

在當班長的日子里，張華軍牢牢把住支柱質量這一關。他懂得，打鐵先得自身硬，技術不過硬，是帶不出過硬隊伍的，很難完成任務，甚至砸了飯碗，他沒有退路，只有在實踐中摸索。那段時間，他沒有節假日，天天跟班下井。不久，他掌握了打柱子的本領，并做好傳幫帶。妻子見他掉下十幾斤秤，瘦了一圈，心疼地說，別跟自己身體較勁，何苦呢？他笑笑說，我是打頭的，應崇尚質量，注意安全，才能帶出一支特別能戰斗的隊伍。

僅干了三年，張華軍就當上了隊長。隊里有人不服氣，論工齡比他長，論技術不比他差，他咋就當上隊長了呢？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有一次，在負780水平，采場遇到了大斷層，從頭至尾全部斷裂，頂板壓力大，并發出天搖地動的響聲，顯然是鐵柱子吃不消。說時遲，那時快，張華軍幾個箭步沖了上去，在工友的協助下一氣打了15根鐵柱子，由于搶修及時，保住了采場，他們又可以繼續挖煤了。有一年，采場經過破碎帶，如果不加強監護，頂板會大面積冒落，傷及工友生命。他一連幾天沒回家，采場500多根柱子，一根一根地檢查，凡是不合規矩的，推倒重來。他媳婦在家待不住了，怕有個好歹，跑到隊里找他，正巧他從井下上來，便拉住他的手哭訴著：華軍，你是鐵鑄的嗎，連命都不要了。他只呵呵一笑。

張華軍下井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柱子質量，哪根打的不實，用粉筆做上記號；哪根應該更換，從不拖延。難怪工人這樣稱贊他：他是隊里不可或缺的主心骨，名副其實的鐵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