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一
(浙江警官職業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再犯風險評估中的幾個基本問題
孔一
(浙江警官職業學院,浙江杭州310018)
再犯風險評估在監獄監管和社區矯正中日益成為正式制度設計和日常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再犯風險評估對于罪犯分類分押分管分教有前置性意義。風險評估致力于再犯罪危險的預判,犯因性需求直指導致犯罪的主因,而矯正需要則關注罪犯需求的改變和干預。風險評估工具從專家判定到系統和綜合評估共經歷了四代。標準風險評估工具的研制過程包括實驗組和對照組的選擇、風險因子的統計檢選、預測因子的賦值等五個步驟。
再犯風險;再犯風險評估;風險評估工具
刑釋人員或服刑罪犯再犯罪問題不僅是社會公眾關注的焦點,①參見《貴州縣長滅門案告破:刑釋人員預謀殺人滅口》,http://shizheng.xilu.com/20140503/1000150001829585.html,2014-05-03/2016-3-10;《刑釋不到4年為何又成殺人魔?刑釋人員生存引關注》,http://hynews.zjol.com.cn/hynews/system/2011/09/07/014199774.shtml,2011-09-07/2016-3-10;《今日話題:刑釋人員摔死女童:天性殘忍還是環境使然?》,http://view.news.qq.com/a/20130727/002704.html,2013-07-27/2016-3-10。也是司法機關、立法部門關注的重點。這在新近修訂和出臺的兩部重要法律中都有體現:一是2015年8月29日發布、2015年11月1日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二是 2015年 12月 27日通過、2016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恐怖主義法》。《刑法》第三十七條之一規定:“因利用職業便利實施犯罪,或者實施違背職業要求的特定義務的犯罪被判處刑罰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犯罪情況和預防再犯罪的需要,禁止其自刑罰執行完畢之日或者假釋之日起從事相關職業,期限為三年至五年。被禁止從事相關職業的人違反人民法院依照前款規定作出的決定的,由公安機關依法給予處罰;情節嚴重的,依照本法第三百一十三條的規定②《刑法》第三百一十三條規定:“對人民法院的判決、裁定有能力執行而拒不執行,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定罪處罰。其他法律、行政法規對其從事相關職業另有禁止或者限制性規定的,從其規定。”這一規定說明,對于與職業相關的犯罪,出于預防再犯罪的需要,可以在刑滿或假釋之后附加一定期限的“資格刑”——禁止其從事相關職業。《刑法》第八十一條對假釋的適用條件作出規定:“被判處有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執行原判刑期二分之一以上,被判處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實際執行十三年以上,如果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確有悔改表現,沒有再犯罪的危險的,可以假釋。如果有特殊情況,經最高人民法院核準,可以不受上述執行刑期的限制。對累犯以及因故意殺人、強奸、搶劫、綁架、放火、爆炸、投放危險物質或者有組織的暴力性犯罪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的犯罪分子,不得假釋。對犯罪分子決定假釋時,應當考慮其假釋后對所居住社區的影響。”這一規定說明:“沒有再犯罪的危險”應當作為假釋的必要和核心的條件,不得假釋的8+1種情形和評估假釋后對居住社區的影響首要關切的都是再犯的危險。《反恐怖主義法》第三十條規定:“對恐怖活動罪犯和極端主義罪犯被判處徒刑以上刑罰的,監獄、看守所應當在刑滿釋放前根據其犯罪性質、情節和社會危害程度,服刑期間的表現,釋放后對所居住社區的影響等進行社會危險性評估。進行社會危險性評估,應當聽取有關基層組織和原辦案機關的意見。經評估具有社會危險性的,監獄、看守所應當向罪犯服刑地的中級人民法院提出安置教育建議,并將建議書副本抄送同級人民檢察院。罪犯服刑地的中級人民法院對于確有社會危險性的,應當在罪犯刑滿釋放前作出責令其在刑滿釋放后接受安置教育的決定。決定書副本應當抄送同級人民檢察院。被決定安置教育的人員對決定不服的,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法院申請復議。安置教育由省級人民政府組織實施。安置教育機構應當每年對被安置教育人員進行評估,對于確有悔改表現,不致再危害社會的,應當及時提出解除安置教育的意見,報決定安置教育的中級人民法院作出決定。被安置教育人員有權申請解除安置教育。”這一規定說明:對國家和社會具有很大威脅、給公眾造成極大恐慌的恐怖活動罪犯和極端主義罪犯出于預防再犯罪的需要,不僅要在其刑滿釋放前對之進行社會危險性評估而且要責令其接受安置教育。《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一條對危害不大危險性不高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也有慮及再犯罪而作出的類似相關規定。①《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一條規定:“人民法院、人民檢察院和公安機關對于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可以取保候審或者監視居住:(一)可能判處管制、拘役或者獨立適用附加刑的;(二)可能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采取取保候審、監視居住不致發生社會危險性的。”
上述法條關注的重心是“再犯罪”,核心是“再犯罪危險評估”或“社會危險性評估”。②學界也經常使用“再犯可能性”與“人身危險性”等表述,實際上,這二者有重要差別。影響再犯可能性的因素有:環境因素和個體因素。環境因素是獨立于個體意志之外的自然和社會狀況,如自然災害、就業率、社會保障水平、幫教政策、社會婚姻觀念等。我們把來自于環境的影響(社會)犯罪率高低的各因素的聚合狀態稱為“社會危險性”;個體因素是依附于人身的個體狀況,如生理、心理、社會屬性、犯罪行為、服刑表現等。我們把來自于個體的影響(個體)犯罪可能性高低的各因素的聚合狀態稱為“人身危險性”。同一環境中有的人犯罪而有的人不犯罪說明:這些人的人身危險性程度不同,比如,同時假釋的兩個罪犯,慣犯比偶犯更容易再次犯罪;同一個人在此環境中不犯罪而在彼環境中犯罪說明:這幾種環境的社會危險性程度不同,比如,同一個罪犯假釋于高失業率時期比假釋于低失業率時期更容易再次犯罪。由以上分析可知,一個人再次犯罪的可能性取決于他(她)所在的社會的危險程度和他(她)本人的危險程度,簡言之,再犯可能性等于再犯社會危險性與再犯人身危險性之和。另一方面,再犯可能性僅僅指再次犯罪的可能性,而人身危險性則包括初犯風險、在囚(自殺、脫逃、獄內暴力)風險和再犯風險。同時,再犯可能性是一種未然的機會,人身危險性是一種實然的狀態。現行法律中涉及的“再犯罪的危險”和“社會危險性”均指再犯可能性,也即包括社會危險性和人身危險性兩部分。預防再犯罪是所有刑事政策和刑罰執行、監管矯正的最終歸宿,是危險評估控制再犯罪的源頭性措施。司法部近期發布《關于開展罪犯危險評估工作的意見》把危險評估進一步制度化和操作化。立法已到位,實踐也先行,零星研究早有開展,近期以來相關研究日興,但關于風險評估(特別是評估工具)的研究等基本問題尚有很多迷霧和錯解。本文擬就此作些探討。
隨著“寬嚴相濟”刑事政策的推行和刑事科學主義的擴張,刑罰自身有了更多的維度和選擇,國家和社會對刑罰的適用有了更強的“科學”和“效率”的要求。刑罰的目的究竟應當側重于報應還是功利,已經不是僅靠形而上學的思辨所能完全解答,討論所依憑的標準也不再只是“正義”“安全”“全體的福祉”等抽象價值。刑罰的追求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實現,刑罰所涉及的種種關系和利益是否達到平衡,正義或功利的目的是否實現,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這樣一個基本事實:刑釋者回歸社會后是否再犯罪。①福柯在《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中把監獄制度稱為“徹底而嚴厲的制度”,它通過控制肉體而馴服精神。監獄(Prison/Jail)看上去是這樣一個場所:它是一座有明顯警戒標志(如高墻、鐵網、警衛)的和四周環境相隔絕的建筑,它把一群經由法律程序篩選的人的身體限制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這個空間里的人的時間是被嚴格、周密安排的。被安置于此處的人,他的身體何時應該在何地從事何種活動或做何種動作都是有章可循和被事先規劃的。被強制進入這一場所的人,法律上的身份叫做“罪犯”。他們因為法律認定的“事實”和“證據”,被法官判決為侵害了國家、社會或個人的法益,并應當為此負責。除了普通刑事犯(Common criminals)以外,還包括政治犯(Political prisoners)、良知拒絕者或倫理犯(Prisoners of conscience)和國家公敵(Enemies of the state)。進入監獄,就意味著行動自由的剝奪以及與這種自由相關的各種權利的喪失和受限。現代意義上的監獄的意圖不只是關押、體罰、勞役,更重要的目的在于,在限制罪犯身體的同時,還宣稱要改造罪犯的靈魂。也就是說,刑罰的目的不只是報應,還在于改造和教育;監獄不只是正義最終實現的地方,它還有更高的道德追求:救贖。福柯認為,監獄的運作機制在于:“分配人員,固定他們的空間位置,對他們進行分類,最大限度地從他們身上榨取時間和力量,訓練他們的肉體,把他們的連續動作編入法典,維持他們的徹底可見狀態,在他們周圍形成一種觀察和記錄機器,建立一套關于他們的知識并不斷積累和集中這種知識。”無論是19世紀以前充斥著體罰和暴力的舊監獄,還是今天主張職業訓練和心理咨詢的新監獄(我們國家稱之為“現代化文明監獄”),都具備福柯指出的監獄的幾個根本要素:法典、權力、分類、時間管理、空間限制、規定動作、可見狀態、觀察記錄、知識(實為權力的一種)。監獄設置這一系列程序的目的在于:對給社會造成危害的犯罪者以懲罰,將危險者隔離在社會公眾之外,把“敵人”(罪犯的政治學稱謂),“惡人”(罪犯的倫理道德學稱謂)和“病人”(罪犯的心理學、精神病學稱謂)改造成“擁護……的公民”,“好人”和“健康(正常)的人”。除了這些學科(規訓體系)自己的標準之外,監獄的夙愿與功能是否能夠實現,最終要看出獄人的表現:是否重新犯罪。因此,研究重新犯罪對認識監獄社會的結構、運作機制、功能及其有效性,不失為一種可欲的重要路徑。因此,評估再犯風險至關重要,但評估和控制本身又是最不確定、最困難的,因為再犯風險是一種未然的可能狀態,其評估不僅依賴于客觀外顯的犯罪事實,也取決于主觀內在的人身危險。所以,判定風險就成為控制再犯的首要和核心問題[1]。
自1970年代以來,矯正運動經歷了三個階段:從矯正無效(Nothing works)到什么有效(What works)再到如何使之有效(How to make effective)。1974年馬丁森發文指出“矯正無效”(Nothing works),使刑事司法界陷入對教育矯正的普遍的悲觀絕望之中,但后續研究證實,并不是所有矯正項目都是“無效的”,有的項目是比較有效、甚至是非常有效的。有研究者開始關注“什么有效”(What works)問題,即發現和揭示那些能夠對抑制重新犯罪起到積極作用的原則和方法。當學者發現了越來越多的有效的矯正項目之后,政府和公眾對矯正的信心得到了有限的恢復,一些更為樂觀積極的人士開始設想“如何使矯正有效”。基于經驗材料的理論研究表明:有效矯正必須遵循以下三個原則:風險原則(Risk)、需求原則(Needs)和響應原則(Responsivity)。風險原則聲稱犯罪行為是完全可以被預測的,而且干預應該針對高風險罪犯。需求原則強調在干預設計和應用中,犯罪需求的重要性。響應原則描述了該干預應當如何被提供。這就是20世紀80年代得到發展、90年代逐漸理論化的風險需求響應模式(簡稱RNR模式)。RNR原則也可以這樣理解:風險原則——標出罪犯再犯風險的風險等級;需求原則——評估犯罪需求,并把它們作為治療的目標;響應原則——通過提供認知行為治療和根據罪犯的學習類型、動機能力和自身優勢來設計最有針對性的干預項目[2]。
一方面,監獄需要提高監管控制力和罪犯教育矯正質量以降低重新犯罪率。另一方面,關押一個犯人耗資巨大。因此,提高假釋率和緩刑率是減少行刑成本、節約社會資源的基本途徑之一,這就需要以科學的方法提高假釋、緩刑適用的適當性。因此,無論是監獄和社區矯正機構提高罪犯教育矯正質量,還是監獄加大提請減刑、假釋力度,都需要對罪犯的再犯可能性做出科學的評估與判定。
國內在研究和引介國外的一些基本概念時有時存在誤讀和誤解,這給研究者和實務部門帶來了認識和操作層面的混亂與錯誤,亟須厘清。
風險評估(Risk assessment)是根據服刑(臨釋)人員生活史、犯罪史、個性特征、目前身處的環境和現實表現等因素客觀確定犯罪人再犯罪可能性大小的一種預判工作。風險評估可以分為再犯風險評估和在囚風險評估,在囚風險一般包括自殺風險、脫逃風險和獄內暴力風險。
犯因性(Criminogenic)一般是指“犯罪原因性的”,“具有犯罪原因性質的”,“起犯罪原因作用的”。①參見師索:《犯罪與風險——風險社會視野下的犯罪治理》,http://www.criminallawbnu.cn/criminal/Info/showpage.asp?pkID=37157,2014-12-16/2016-03-10.犯因性需求(Criminogenic needs)指與犯罪人犯罪相關的可改變的因素[3]。犯因性需求因素除不涉及歷史因素(如犯罪史)之外,其他絕大部分因素與再犯風險因素都是重合的。
矯正需要(Needs)指根據犯因性需求設計和選擇矯正項目。矯正需要評估與(再犯)風險評估既有聯系又有區別。聯系在于:其一,評估指標都與重新犯罪相關;其二,二者都是量化的指標體系。區別在于:其一,矯正需要評估不涉及過去生活史;其二,矯正需要評估有時涉及有利的因素;其三,矯正需要評估致力于改變和干預。更深層次的區別在于:犯罪風險評估是一種國家立場,致力于犯罪的控制;而矯正需要評估則是犯罪人立場,關注需求、幫助和改變。
西方犯罪風險評估工具經歷了四代。
第一代:專家判定(Professional judgement)。20世紀上半期的大部分時間里,罪犯風險評估是由矯正機構的工作人員(亦即緩刑官和監獄工作人員 )以及臨床專家(亦即心理學家、精神病專家和社會工作者)把握的。工作人員根據自身的專業訓練和經驗,作出哪些人需要強化安全和監督的判斷。
第二代:循證工具(Evidence-based tools)。從1970年開始,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風險評估需要更加精確,需要實證基礎的科學和相對少的專家判斷。精算風險評估工具考慮到那些被證實會增加再犯罪風險的個體因素(例如藥物濫用),并且賦予這些因素一定的權重。例如一個風險因素如果存在則得1分,不存在則得0分。那么這些項目的分數就可以加總——分數越高,罪犯再犯的風險越大。這一時期,得以發展的一些關于精算風險評估標準的著名例子是美國顯著因素分數的發展以及加拿大矯正服務局的再犯量表統計信息的發展。②Nuffield,J.(1982).Parole decision-making in Canada.Ottawa:Solicitor General of Canada.這些風險評估工具在今天仍然在被使用,一些新的工具也在逐漸發展。③Copas.J.,&Marshall.P.(1998).The Offender Group Reconviction Scale:the statistical reconviction score for use by probation officers.Journal of the Royal Statistical Society,Series C,47,159-171.不久之后,人們就發現精算風險評估工具在犯罪行為預測方面的確比專家判定要好用。在預測人類行為上,有關研究反復地表明精算工具表現得比臨床或專業判斷要好。④Andrews.D.A.,Bonta.J.,&Wormith.S.J.(2006).The recent past and near future of risk and/or need assessment.Crime and Delinquency,52,7-27.精算預測的優越性延伸到了像精神病罪犯和性犯罪罪犯的各種犯罪群體。鑒于精算風險評估的明顯優勢,越來越多的矯正機構采用這種評估類型來對罪犯進行分類及有針對性地實施分別監管。在1970年到1980年間出現了邦塔(1996)所說的從第一代(專家判定)過渡到第二代(精算風險評估)。第二代精算風險評估工具就取得了令人滿意的成就;它們能夠可靠地區分低風險犯罪者和高風險犯罪者。然而第二代精算工具有兩個主要缺陷:首先,第二代風險評估工具是非理論性的。組成評估工具的因素被選取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它們比較容易取得以及與再犯罪存在一定關聯。而理論相關的因素則不會被選上。因此,大部分因素是關于犯罪歷史的——這些都是矯正系統能非常有效和容易獲取的信息。第二個缺陷是犯罪史和作為過去行為的其他因素被當做靜態的不可變的風險因素。這就產生了第二代風險評估的一個重大弊端,因為這個標準并不把使罪犯變好作為訴求。相反地,會出現以下可能性:(1)個體風險等級不發生變化(如果一個人在藥物濫用史上得分顯示積極,不管他/她有沒有開始戒,那個風險因素會一直存在);(2)個體風險增加(例如,新犯罪實施以及犯罪記錄得分增加)。降低風險數幾乎是不可能的(為了更加合理,一些第二代工具確實存在能減少風險的項目內容,然而在風險標準中這些因素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第三代:循證和動態評估(Evidence-based and dynamic)。認識到第二代風險評估的局限性,包含動態風險因素的評估工具的研究在1970年代晚期和1980年代早期開始發展。①Bonta.J.,&Wormith.S.J.(2007).Risk and need assessment.In G.McIvor&P.Raynor(Eds.),Developments in social work with offenders(pp.131-152).Philadelphia,PA:Jessica Kingsley Publishers.在第三代中,犯罪史因素依然是重要的組成部分。然而,除了關于犯罪歷史和其他靜態項目,如過去的藥物濫用,還存在研究罪犯現在和以往變化情況的動態內容。問題都是有關現在職業(畢竟他可能丟失工作或換工作)、同伙(他可能交新朋友和失去老朋友)、家庭關系(支持與否)等等。第三代的風險工具都涉及“風險需求”工具,并且這些風險因素很多都是有理論依據的,如,服務水平量表修訂版(LSI-R)。第三代風險工具對于罪犯的環境變化非常敏感,并且為矯正工作者提供在罪犯干預中何種需求需要被注意的信息。現在有證據證明這些風險需求工具中分數的變化與再犯率變化有關。②Arnold.T.(2007).Dynamic changes in the Level of Service Inventory-Revised(LSI-R)and the effects on prediction accuracy.Unpublished Master’s Dissertation,St.Cloud University,St.Cloud,Minnesota.動態有效性的證據是單獨的風險分數變化會改變犯新罪的可能,這對于矯正項目和把握犯罪風險的工作者來講非常重要。第三代風險需求工具給監督項目的有效與否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監督途徑。此外,因為動態風險因素(例如物品濫用、就業、同伴)被植入到第三代工具中,矯正職員可以被引導朝這些動態風險因素進行干預。對于這些動態風險因素的成功應用,可以幫助罪犯降低這些方面的風險。③Bonta.J.(2002).Offender risk assessment:Guidelines for selection and use.Criminal Justice and Behavior,29,355-379.
第四代:系統和綜合評估(Systematic and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為了使罪犯風險標準發展得更為完善,最近幾年里,第四代罪犯風險評估工具進入人們視野。這些新的風險評估工具綜合了系統性的干預,并以在此之前不存在的一些個體因素和更寬范圍的罪犯風險因素的評估來進行檢視。④Andrews.D.A.,Bonta.J.,&Wormith.S.J.(2006).The recent past and near future of risk and/or need assessment.Crime and Delinquency,52,7-27.第四代風險評估工具的一個例子是服務水平量表/個案管理指南(LS/CMI)。
制作風險評估工具有兩個前提:一是要知道哪些因素會影響再犯風險,即影響因子。影響再犯風險因素在確定之前先要假設性地提出,凡有可能者皆須列示,以供檢驗和篩選。提出的方法包括借鑒前人成果、請教專家、走訪調查、個案歸納、理論演繹等。二是計算各因素及其不同屬性對再犯風險的影響程度及因子的權重如何。如吸毒和前科對再犯風險都有影響,那么,哪一個影響更大?大多少程度?而同樣是自由刑,1年以下刑期、無期徒刑對再犯的影響程度有多大差異?這些差異必須要有一組統一和量化的標準來確定與表述。當確定了影響因素,分配了各因素的權重,計算出了不同屬性的分數,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把這些賦予了不同分數和權重的因素組合成一張統一的表格,用于實際的評估。一般來說,再犯風險評估工具研發有以下五個步驟。
1.建立實驗組與對照組。在再犯風險評估中實驗組是重新犯罪者,對照組是有犯罪經歷但未重新犯罪者。兩組樣本的選取最好采用概率抽樣,這樣可以保證對總體的推論力。但實際上概率抽樣往往很難辦到,所以多利用大樣本以減少誤差,如伯杰斯(Burgess)在1928年“伊利諾之不定期刑及假釋制度”的研究中選取的樣本量為3000名犯罪者。
2.收集評估資料。利用訪談或問卷方法收集調查對象的犯罪經歷、家庭生活、教育過程、職業生涯、社會活動、刑罰處遇及其個人的基本信息(如性別、年齡、性格、精神狀態等)等可能與再犯有關的因素。資料的準確性是決定預測成敗的關鍵。
3.選擇預測因子。根據資料的性質(如變量的層次、是否為概率抽樣數據、是否呈正態分布、是否為線形關系)選擇相應檢驗方法,如積距(Pearson)相關、等級(Spearman)相關、點二列相關或(卡方)檢驗。在一定的顯著性水平(至少應大于0.05)下確定與犯罪相關程度較高的因子。為預測方便計算,因子的數量不宜過多,一般在5~10個之間,可以用提高顯著性水平(可使其達到0.01或0.001)的方法減少因子數量。
4.預測因子賦值。根據所選因子與犯罪相關程度的強弱而給予適當點數。預測因子賦值點數通常以A式得分和B式得分記。A式得分以0~100計分,B式得分以0,1,2,3等計分。
5.編制預測表。就每一個調查對象計算其預測因子所得總點數,再將全體總點數排序并劃分為若干等級,算出每一等級對應的實驗組成員占該等級成員總數的比例[4]。
再犯風險評估從研究者關注到立法確認再到制度設計,逐漸對司法實踐形成了規范層面的要求并成為刑罰執行過程中的常規工作。重申再犯風險評估的價值,揭示風險評估的時代背景和評估工具發展的歷史過程,理清一些常用但認識混亂的基本概念,指出風險評估工具研制的標準過程,對于更好地利用評估這一科學手段,提高刑罰執行效率,促進刑罰正義實現意義深遠。
[1]許疏影.社區矯正人員再犯風險評估工具實證研究[J].河南警察學院學報,2014(4):62-66.
[2]郭晶英.再犯(在囚)高風除罪犯干預項目手冊[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4:1-2.
[3]翟中東.國際視域下的重新犯罪防治政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240.
[4]孔一,黃興瑞.刑釋人員再犯風險評估量表(RRAI)研究[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1(10):91-106.
(責任編輯:芮 強)
Several Basic Problems in Recidivism Risk Assessment
KONG Yi
(Zhejiang Police Vocational Academy,Hangzhou Zhejiang 310018,China)
Recidivism risk assessment has increasingly become an important part of formal system design and daily work for prison and community correction.Such a tool is significant to classify the criminal before detaining and educating them.Risk assessment is committed to anticipate crime and analyze criminogenic needs,while correction needs to focus on the changing needs of the criminal.Risk assessment tools experienced four generations from expert judgment to system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The process of the development of standard risk assessment tools include five steps of the selection of the experimental group and the control group,the statistical check of risk factors,the assignment of predictive factors and so on.
recidivism risk;recidivism risk assessment;risk assessment tool
D917
:A
:1008-2433(2016)02-0027-06
2016-03-13
孔 一(1975—),男,甘肅西峰人,浙江警官職業學院循證矯正研究中心教授,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政治學理論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累犯生活史、再犯風險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