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概述

王婧

（河北傳媒學院，河北石家莊 051430）

當代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概述

王婧

（河北傳媒學院，河北石家莊 051430）

以民族音樂學的視角研究流行音樂已經成為學術發展的一種趨勢，結合民族音樂學的學科特點，目前學者們對流行音樂的研究較多地集中于語境、音樂形態、音樂功能以及性別主義等。

民族音樂學；流行音樂；語境；音樂形態；音樂功能

從民族音樂學的視角研究流行音樂已經成為當今音樂學術發展的一種趨勢。流行音樂作為大眾文化的重要代表，同樣需要理論的支持來完善自身。通常來講，似乎提到民族音樂學就會更多地將它與傳統范疇內的音樂研究相聯系，然而，不能因此而忽略民族音樂學的本質——這并不是一門單純研究民族民間音樂的學科，應該說，民族音樂學是以民族學、人類學的方法來研究音樂，它非常側重于人在音樂中的重要性。從民族音樂學的發展史來看，民族音樂學的研究對象不斷擴展，并早在上世紀60年代就已經把流行音樂納入到自己的研究范圍。

流行音樂是當今社會大眾不可或缺的、也是最為現實的音樂生活，無論作為大眾文化或社會心理載體，還是作為當代音樂藝術或娛樂市場，都應該給予其全面的關注。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為探索流行音樂樹立了新的角度和模式，發展出新的流行音樂研究方法，同時也傳遞了一種文化價值相對論的觀點。

目前，從國內流行音樂相關研究的大概情況看，有一些停留在感性探討的層面，有一些介紹性的文字更類似于音樂評論。但是，不乏一些研究具有較強的學術性。這些研究以民族音樂學為理論支撐，本文即是從這部分由民族音樂學視角而展開的流行音樂研究選取幾點展開探討。

一、對流行音樂語境的研究

對音樂語境的研究是民族音樂學的獨特視角之一。斯蒂芬·戴維斯（Stephen Daveies）指出：“要想理解一個具有某些個性和獨特生活的個體，就必須將其放在一個由自然的和社會歷史所構成的生活形式之中。對理解音樂也是一樣，必須將這一音樂放在一個廣闊的范圍內進行探討。”［1］從解釋學的角度講，事物價值和意義的實現不僅要通過事物本身，而且還要通過事物所處的多元語境來實現。換言之，流行音樂之所以會形成它特有的模式定有其原因，這些原因也許可以從語境的角度得到解釋。

流行音樂的創作離不開語境的概念，不同的語境導致了不同風格、不同題材的流行音樂的出現，流行音樂也因此而變得豐富。所謂流行音樂的語境，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是指某一流行音樂所處的社會文化環境，即影響到社會文化產生、發展的社會環境和地理環境［2］。具體來說，流行音樂語境則是整體上由社會政治制度及其組織方式、經濟體制、社會價值體系、自然生存條件，以及由相應的物質文明、行為文明、精神文明等諸種文化樣式（其中也包括藝術的行為、觀念、形態及其風格等文化表現樣式）、文化因素而構成的完整的、處于不斷變化和生成之中的文化空間。可以說，任何一種流行音樂均會受到上述語境所涵蓋的各種文化因素的作用影響，而這也正是流行音樂自身特點形成的決定性因素。

民族音樂學在研究流行音樂時同樣注重對于其語境的探討，并將語境研究作為深入流行音樂內部的重要方式。以對1988年在中國流行音樂界興起的“西北風”風格作品的分析研究為例。面對這一特定時期的音樂現象，民族音樂學者們在研究時，更側重于關注促使它形成和發展的語境。例如王思琦發表在《音樂研究》上的《中國當代流行音樂與社會文化環境互動關系研究》一文，就對“西北風”歌潮的語境進行了探討［3］。他提到，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中國社會面對西方現代主義思潮的沖擊，一些中青年知識分子開始試圖用新的語言確立自己的主體位置，中國文化界興起尋根文化熱潮，逐漸形成一種向民族傳統文化回歸、重視本民族文化原生形態的社會文化心理。這正是研究中所涉及的流行音樂的語境研究。

對流行音樂語境的研究，首先要承認流行音樂是作為一種人類活動而存在的。有了這個前提，就有可能通過對不同層面音樂語境的探尋，深入到人類的流行音樂活動中。事實上，語境的研究也是對流行音樂一種全面的、深層次的解釋。正是因為不同種類的流行音樂產生并存在于不同的語境，才解釋了它們彼此之間區別于他類的自身獨特性，從而確立起某一流行音樂 “之所以是這樣而不那樣”的規定性。的確，在解釋一種音樂時，是否從語境所涵蓋的方方面面出發，是影響這一解釋所得結論的關鍵性問題。因此，就流行音樂而言，語境研究絕不僅僅是為了解決一個音樂作品存在方式的認識問題，而是為了更好地解釋音樂的本質屬性，解決音樂的實踐問題。這便是語境研究的重要意義。

二、對流行音樂形態的研究

對構成聲音藝術諸元素的探討，是民族音樂學理論體系的要求。從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中，也可以看到一些集中于音樂形態領域的研究。與學科對其他種類音樂研究對象的形態分析相類似，流行音樂的形態分析，照例由音樂的音體組織、音位組織、音速組織、音量組織和音品組織等幾個方面構成。

爵士樂是較早進入民族音樂學者研究視野的流行音樂風格之一。一直以來對于爵士樂的研究，除了包含從歷史的角度對其發展和變遷進行梳理、從多元文化角度觀其文化構成等方面之外，研究重點還主要在于爵士樂的節奏、音樂風格、即興演奏、音階使用等音樂形態方面。在黃明智《爵士樂的節奏形態與傳統的節奏意識》一文中，對爵士樂節奏作出分析，認為爵士樂體現了黑人音樂獨特的節奏。首先，爵士樂建立在跨節奏（Cross-rhythm）的基礎之上。跨節奏是非洲節奏最基本的組織原則，爵士樂也因此而產生了強烈的交錯感。其次，爵士樂有著獨特的切分節奏，營造了音樂的不穩定感和不規則律動感，從而達到淡化節拍重音的效果。再次，在爵士樂中，慣于使用類似三連音的意識，強調連音方整性和非棱角化，所以使節奏具有了潛在的彈性和波動感，更具有了松散的搖擺特征［4］。而在陳銘道《黑皮膚的感覺》一書中則涉及了爵士樂旋律方面的探討。例如文中提到，爵士樂所使用的和聲從歐洲和聲發展而來，有固定的Ⅰ-Ⅳ-Ⅰ-Ⅴ-Ⅰ的和聲進行；爵士樂的音階是在西洋自然大調的基礎上降低三級音和七級音而形成的等［5］。

民族音樂學對流行音樂形態的研究已經涵蓋了歌詞、唱法、配器、曲式、風格等多個方面，應該說，形態研究是深入觀察流行音樂的基礎，也是民族音樂學學科本質的體現。

三、對流行音樂功能的研究

目前，就已取得的研究成果來看，流行音樂的功能主要集中在社會文化功能層面。

總的來說，音樂都是具有功能的。有些音樂功能為大多數音樂所共有，而有些功能則可以體現個性；尤其是在特定的環境下，不同的音樂會體現出特有的功能效用，而這種功能效用又能夠成為特定環境中文化的代言。也就是說，獨特的音樂功能是一種文化的專屬標簽。在民族音樂學領域，通常將音樂功能研究劃為重要的范疇，對音樂功能的研究是研究視野的擴大化，也是全面了解某一音樂的重要條件。它幾乎完全脫離了音樂形態的研究層面，是從文化領域出發而展開的一種探討。

流行音樂作為音樂整體的一部分，它也擁有一些和其他類型音樂相同的功能，例如音樂的交際功能、消費功能、認識功能等。但正如上文所說，由于它產生的環境與古典音樂不同，所以它一定具有一些自身特有的音樂功能。換句話說，也許流行音樂涉及的音樂功能并不是全新的方面（例如傳統音樂和流行音樂都具有教育功能），但它卻為原有的功能領域注入了嶄新的內容。

目前對流行音樂功能的研究以社會文化層面上的功能為主，可以涵蓋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一些民族音樂學者圍繞流行音樂所具有標志亞文化身份特征的功能進行研究。流行音樂以亞文化屬性為其根本文化特征，青少年是它主要的受眾群體。當流行音樂在青少年群體中廣泛傳播，就逐漸對青少年的世界觀、生活觀及行為等方面產生了外化式的影響。因此，王思琦在《中國當代流行音樂文化功能研究》中寫道，流行音樂對青少年的種種外化影響促使他們具有了流行音樂特有的亞文化屬性，從而也形成一種亞文化身份特征［6］37-38。

其次，對流行音樂的教育功能進行探討。主要有兩種觀點：其一是對人的理念與思想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其二是具有音樂普及的功能。在《流行音樂及其教育淺探》［7］、《芻議流行音樂的教化功能及其異化》［8］等文章中，學者們指出，如果單純說對人的理念與思想進行潛移默化的影響，古典音樂也能做到，但流行音樂卻借助它廣泛的傳播程度將這一功能的效用在程度上和范圍上都擴大化。如一首《常回家看看》，使很多中青年人意識到需要給予老年人更多的關注。這種教育作用和一般的輿論宣傳相比，無疑更深入人心。另一方面教育功能，是指社會各個階層通過接觸流行音樂都可以或多或少地從中培養樂感，獲得相關音樂知識，甚至音樂技能。之所以能夠形成這種普及式教育，與流行音樂的傳播廣泛度和其本身的通俗性有著密切聯系。這一點在《中國當代流行音樂文化功能研究》一文中有所體現［6］39-41。

第三，其他功能的研究。在《中國當代流行音樂文化功能研究》一文中，還提到流行音樂具有一種“文化反哺”功能。這里借用“文化反哺”的文化傳遞理論視角，指代流行音樂作為一種非主流的社會文化對主流文化產生種種文化影響力的功能，以及主流文化對作為非主流文化的流行音樂進行廣泛文化吸收的過程。此外，文中還指出流行音樂的“文化反哺”功能主要表現在非主流的流行音樂文化已開始影響主流專業音樂教育，并且向傳統音樂輸送流行的、大眾的文化信息，使傳統音樂從觀念、形態、行為等不同方面對流行音樂文化有所吸收［6］42-43。

四、新興領域的研究

近些年來，隨著民族音樂學中性別主義研究的深入與擴展，從性別主義角度對流行音樂進行探討也漸成趨勢。流行音樂的性別主義研究主要圍繞女性與流行音樂之間的關系展開。它所強調的不僅僅是由女性創作的音樂作品，更多的是要發現那些試圖通過音樂來表達女性意識的作品，以及那些能喚起社會對女性的關注，并直接針對和為女性講話的音樂。具體來說，研究涉及流行歌曲歌詞中的女性形象、男女歌手所唱出的女性形象在特定社會文化背景下的變化趨勢、女性歌手的觀念與行為、流行音樂作品中的女權思想及女人在愛情中扮演的角色等等。并且，隨著研究的深化，學者們還提出了一些相關學說和理論，促使流行音樂性別主義研究能夠處在不斷發展之中［9］。

在所有流行音樂性別主義的研究中，對于麥當娜現象的探討可以說非常具有代表性。從性別主義的角度講，麥當娜將女性力量引入流行文化，將自己的身體和性意識融入流行音樂作品中。她所表現出來的性、反叛，以及對男性社會的抵抗，是流行音樂性別主義所特別關注的方面。

有很多學術著作對麥當娜流行音樂作品中的性別主義傾向進行了專門的論述，例如美國學者約翰·菲斯克的《解讀大眾文化》。著述中將麥當娜的音樂、觀念和行為置于以男權話語為中心的社會背景下進行探討，關注她自己獨立的身體意識、出眾的個性魅力和主動地對男權社會的抵抗［10］。通過對麥當娜的性別主義研究，人們接受到這樣一種信息:女性可以并且應該為她們自己所控制，在當代社會中女性與男性應當重新分配性別權力，女人和男人一樣是自由的主體。

除上述對流行音樂的語境研究、形態研究、功能研究及流行音樂的性別主義研究外，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還可以包括：某一類音樂或某一音樂人群體的存在情況、聽眾對于流行音樂的接受與反饋以及流行音樂中的世界音樂元素分析等。

民族音樂學視角下的流行音樂研究，不僅為完備流行音樂的發展，同時對于民族音樂學學科自身的建設也是一種促進。第一，流行音樂開拓了民族音樂學的研究時空，開始著眼于當前的、大眾的音樂，不再只是停留在傳統范疇。第二，流行音樂促進了民族音樂學觀念的更新，從而在學科內部形成一種真正多元化的價值觀。第三，流行文化產生、發展、運作的基本理論與方法有很多，如“時尚文化”“文化工業”“工具理性”“消費文化”“嘉年華”(carnival)理論、“大眾傳播”等，這些對于民族音樂而言都是較為新穎的。它們豐富了民族音樂學的理論和方法。

由此可知，運用民族音樂學的視角研究流行音樂，促進了流行音樂和民族音樂學相互的作用。一方面，使流行音樂研究變得更加理性、更加多元；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民族音樂學體現出時代氣息，擴展學科視野。伴隨著各方面的發展，流行音樂與民族音樂學之間將會有更多的交互影響，以使二者獲得雙贏性的發展。

［1］（美）斯蒂芬·戴維斯.音樂的意義與表現［M］.宋瑾，柯楊，于潤洋，譯.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2007:1.

［2］謝嘉幸.音樂的語境——一種音樂解釋學視域［J］.中國音樂，2005（1）:61.

［3］王思琦.中國當代流行音樂與社會文化環境互動關系研究［J］.音樂研究，2008(1):81.

［4］黃明智.爵士樂的節奏形態與傳統的節奏意識［J］.西安音樂學院學報，1994（2）:44-45.

［5］陳銘道.黑皮膚的感覺［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99:30.

［6］王思琦.中國當代流行音樂文化功能研究［J］.中國音樂學，2007（2）.

［7］劉鵬.流行音樂及其教育淺探［J］.龍巖學院學報，2004(5): 88-89.

［8］王燕.芻議流行音樂的教化功能及其異化［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4（4）:83-84.

［9］呂桂.美國流行歌曲中的女性形象分析（1960-2003）［D］.重慶大學，2005.

［10］（美）約翰·菲斯克.解讀大眾文化［M］.楊全強，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6：160.

（責任編輯：邢香菊）

2016-03-06

王婧，河北傳媒學院影視藝術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傳媒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