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思對巴赫金的序言說開去"/>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段 楓
(復旦大學 外國語言文學學院,上海 200433)
?
巴赫金與修辭敘事學
——從布思對巴赫金的序言說開去
段楓
(復旦大學 外國語言文學學院,上海 200433)
摘要:針對韋恩·布思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詩學問題》序言中的相關評價和前后變更,可以梳理巴赫金對“雜語”、“復調”、“對話”等概念的論述,澄清巴赫金對小說整體修辭研究和作者藝術構建的重視。由此結合敘事理論界對小說交流環節、特別是“隱含作者”和多維讀者的相關探討,可進一步挖掘巴赫金理論和修辭敘事學之間的相通之處,二者可以在互補的基礎上共同發展并指引我們的文學分析實踐。
關鍵詞:韋恩·布思;巴赫金;雜語和對話;修辭敘事學
1984年,修辭敘事學的代表人物韋恩·布思在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詩學問題》英文新譯本所寫的序言中,列舉了受到巴赫金對話小說理論沖擊的數種理論流派,分別是:(一)對人類行為作為單獨個體所進行的討論;(二)對特定作品文學結構的形式考察;(三)將語言、特別是文學語言與其現實聯系相割離的做法;(四)忽視形式和文化對藝術發展所具有的影響力、對形式所做的非歷史性探討,并承認他本人過去的學術生涯與上述第二和第四種流派都具有緊密聯系。他也提出,“如果巴赫金是正確的,那么很多西方文論家花費大量時間來探討的東西要么是錯誤的、要么是無足輕重的,要么兩者都是”。[1] (P.XX)
20年后,這一序言被冠以《巴赫金如何喚醒我》的標題,收錄于《韋恩·布思精選集》。在此版本中,布思刪去了與上述討論相關的四個長段,盡管承認相關論述起初對他非常重要,卻并沒有說明他做出這一修訂的具體原因。[2](P.153) 為什么布思在1984年會做出上述論斷,20年后又將其刪除?這是本文試圖考察的一個核心問題。為此,本文首先梳理巴赫金對“雜語”、“復調”、“對話”等概念的論述,結合敘事理論界對小說交流環節、特別是“隱含作者”和多維讀者的相關探討,以挖掘巴赫金理論和當代敘事學的相通之處。
一、巴赫金對小說藝術建構的討論
在上述序言中,布思提出,巴赫金所指的“作者的消失”,不同于現代主義文學對所謂“作者客觀性”的呼吁,揭示的是一種能夠反映人類普遍生活方式的復調性;巴赫金關心的并非“作者是否采取全知敘事或透露人物內心思想”,也并非作者“運用特定技術手法以達到某一整體的、單一效果的種種努力”,而是“作者想象力天賦的素質——是否有能力、是否樂意允許處于小說家本人意識形態獨白控制之外的聲音進入文本”。因此,布思強調巴赫金已經超越了小說分析的形式層面,其本質是“對我們如何重現、改進自己生活的方法”這一問題的哲學探討。[1](P.XX)那么,巴赫金是否真的并不重視對小說結構的形式分析呢?
答案是否定的。我們看到,在《長篇小說的話語》這篇寫于1933-1934年的長文中,巴赫金用“雜語”這一原創性術語概括了小說的形式特點,梳理了歐洲小說在修辭和文體特色方面的發展歷史和基本走向,提出社會性雜語只有隨著社會民主化進程、出現了不同世界觀和思維方式的前提下才會產生,而小說“正是通過社會性雜語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多種個人聲音,來駕馭自己所有的題材、自己所描繪和表現的整個事物和文意世界”。巴赫金提出:“小說的風格,在于不同風格的結合;小說的語言,是不同‘語言’組合的體系”,為此他將長篇小說定義為“用藝術手法組織的多種社會言語形式(有時甚至是不同語言)和個人聲音”。[3](P.39)不難看出,巴赫金對小說話語所作的這個定義由兩個要點組成:其一,多種語言和聲音形式;其二,藝術的組織。
當然,巴赫金這里所說的語言并不是簡單的抽象語法范疇構成,而是由作者所截取并寫入文本的社會性聲音,是“有思想內容的語言,是作為世界觀的語言,甚至是作為具體意見的語言;它在一切思想領域內能保證達到起碼的相互了解”[3](P.48);這些語言又被作者藝術性地建構在小說文本中。因此,巴赫金的小說理論并非排斥作者的主體意圖和藝術建構,相反,他反復強調:
體現在小說中的種種語言距離作者及其最終文意,有遠有近,程度不同。一些語言因素直截了當地表現作者的思想情感(如在詩中)。另一些是折射反映這些意向,作者同這些詞語不完全一致,于是賦予它們特別的語調,如幽默、諷刺、揶揄的摹仿等等。再有一些離作者的最終文意更遠,是更加明顯地折射作者意向。最后還有一類因素,完全不帶作者意向;作者不通過它們表現自己(作為說話者的自己),作者是把它們當作一種特別的言語行為來展示,它們對作者來說完全是客體性的東西。[3](P.78)
通過這樣深刻的闡釋,我們看到,巴赫金將長篇小說的本質,理解為展現不同社會思想的舞臺,而這種再現的前提、被再現的語言和聲音所呈現出的不同結構和狀態、它們與作者意向之間的不同關系,無一不體現了作者的藝術設計。
那么,社會雜語又是如何進入小說的藝術結構呢?在《長篇小說的話語》第三章,巴赫金系統歸納了小說引入雜語的不同途徑,而在這種形式探討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巴赫金與當代敘事學的相通之處。首先,巴赫金認為,幽默小說可以出于嘲諷、顛覆的目的引入代表不同世界觀和價值體系的語言,并將其定義為“混合語式”;巴赫金對“混合語式”所作的定義是:“按照語法(句法)標志和結構標志,它屬于一個說話人,而實際上是混合著兩種話語、兩種講話習慣、兩種風格、兩種‘語言’、兩種表意和評價的視角。”[3](PP.84-85)這種特殊的小說手法在敘事理論中被命名為“人物的認知方式”,指代在以敘述者視角為主導的文本中,敘述者暫時借用特定人物的常規思維觀念講述故事、從而將這種人物視角融入小說話語層面的特殊敘述技巧。[4](P.1131)其次,巴赫金討論了敘述者的語言以及假托作者的語言,認為它們都是“特殊的語言視角和觀念視角的載體”[3](P.94)。從敘事學的角度來看,巴赫金這里談論的實際就是敘述者(包括第一人稱人物敘述者和人格化的第三人稱全知敘述者)所作出的敘述評論,但巴赫金的特殊貢獻在于提出了將敘述評論與相關社會思潮聯系起來、對其進行社會政治研究的必要性。第三,巴赫金重點討論了主人公的語言(包括主人公外部言語和內心思想的集合),認為這是一切小說毫無例外全都采用的語言,也著重探討了用自由間接引語形式體現的人物思想,指出了這類語言中特有的雙聲現象,而“雙聲合成”同樣是敘事學研究的重點問題。第四,鑲嵌體裁,可以指嵌入小說中的其他文學和非文學體裁,如詩歌、新聞報道、書信等等。巴赫金的主要論點是,通過假托作者語言、敘述者語言、穿插文類、人物語言等多種手法,作者將不同語言和社會聲音藝術性地納入小說的整體結構體系,使得小說文本呈現出多聲部、雜語性的結構態勢,雜語性由此構成了長篇小說的本質話語特征。
二、復調小說和“隱含作者”概念是否矛盾
如果說在《長篇小說的話語》中巴赫金總結和歸納了長篇小說本質上的雜語性,那么,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詩學問題》[5]中,巴赫金關注的則是由陀氏所開創的一種全新形式——復調小說。如果雜語性構成小說這種話語形式的本質特征,為什么巴赫金又要區分復調小說和獨白小說呢?在筆者看來,巴赫金的小說理論是圍繞他對小說的兩方面定義(“社會雜語”和藝術設計)而展開的有機整體:隨著社會的平等化和民主化進程(狂歡節是其重要標志),社會雜語的出現構成了小說產生的必要前提,由此小說語言必然是雜語性的;然而,雜語卻并不是復調的同義詞——進入小說的種種雜語以及它們所代表的社會聲音,必須通過作者的特定藝術手法在小說文本中得以體現,它們“在小說中組合成嚴密的修辭體系;這個修辭體系反映出作者在時代的雜語中所占據的獨具一格的社會和思想立場”[3](P.80);正是這種修辭體系以及由此反映的作者立場構成了巴赫金區分獨白和對話小說的關鍵。而布斯之所以認為巴赫金已經超越了文本形式分析,原因在于他將巴赫金提出的“雜語”(heteroglossia)和“復調”(polyphony)視為可互換使用的同義詞[6](P.52),忽視了巴赫金雜語理論并不排斥傳統獨白小說這一事實,更忽視了巴赫金對小說修辭研究及其相關變革的重視與反復強調。
作為小說基礎的社會雜語兼有向心力和離心力兩種趨向,獨白小說試圖壓制語言本身的離心力,力圖在多種聲音中構建某種異質的和諧,用以傳達作者本人既定的想法和世界觀;而復調小說則旨在最大限度地發揮社會雜語的動態性和未完成性,激起不同語言和聲音之間的爭鳴和碰撞,在這種碰撞的過程中尋求真理。正是從這個角度來說,巴赫金認為復調小說是對長篇小說潛能的真正發揮。也正是由于這個原因,巴赫金意義上的復調小說,其世界必然是開放性的,復調小說“不是以一個統一的客體世界為堅實基礎,用獨白原則理解材料,再在這種理解允許的范圍內把材料以通常的對話形式逐次展開。不是這樣。這里指的是小說最終獲得的對話性,換言之,是小說最后形成一個整體時具有的對話性質”[5](P.21) 。
我們一般認為,小說作品通過對人物、故事的講述,表達某一特定主題和相關倫理教誨,然而這種傳統小說形式在巴赫金這里卻被打上了“獨白體”的標簽。在筆者看來,這一點實際構成巴赫金對話小說理論對以布思為代表的修辭敘事學派、特別是對其標志性術語“隱含作者”的最大挑戰。誠然,巴赫金對作品創作語境的強調、對藝術形式進行歷史性探討的呼吁與布斯僅重視文本內作者的態度和批評實踐都形成沖突和對立,然而,小說的詩學研究本質上就是對文學體裁結構共性的系統和抽象化探討,只有當其與具體文本相結合之時才能形成涉及政治與社會等意識形態要素的語境化批評。由此,巴赫金和布思之間的最大差別,實際在于對作者角色認知上的碰撞和分歧。
如申丹所分析的,布斯本人受傳統批評影響較深,十分注重作品的道德效果,主張從如何引導讀者作出正確的道德判斷這一角度來看待作者對修辭技巧的選擇。這也是布思首創“隱含作者”這一術語并以其作為文本意義和效果的源頭,嘗試在形式主義一統天下的批評語境中重新引入作者概念的重要社會歷史原因。[7](P.228)因此,布斯和巴赫金的差異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們對小說功能及其社會作用的不同認識,也在于他們所關注的小說對象不盡相同。布斯為之辯護的傳統全知敘述,其隱含作者往往是某種道德導師,通過故事的講述和特定敘述技巧的使用,力求向讀者傳遞特定倫理信息并取得最大修辭效果;然而巴赫金所定義的復調小說,卻志在以不同渠道進入小說文本的眾多社會雜語之間激起對話,引發對相關問題的思考和探討,由此在文本中預設了一種開放式和探索性的修辭結構和倫理態度。
在此,我們不妨重讀一下巴赫金對哲理與戲劇對話、特別是蘇格拉底對話的相關評論。巴赫金認為,蘇格拉底對話這一體裁形成的基礎,在于蘇格拉底關于真理及人們對真理的思考都具有對話本質的這一見解。用對話方法尋求真理,其對立面就是“鄭重的獨白”——“這種獨白形式常意味著已經掌握了現成的真理”。然而,“真理不是產生和存在于某個人的頭腦里的,它是在共同尋找真理的人們之間誕生的,是在他們的對話交際過程中誕生的”,這也正是蘇格拉底自稱是“撮合者”的原因。[5](P.141)在巴赫金看來,柏拉圖的后期作品中,對話體退化為教育的手段,“成了普通的敘述形式,成了一種教育勸誡的手段”;而“戲劇中的對話和敘事作品中的戲劇對話,向來被鑲嵌在堅固牢靠的獨白框架之內”。[5](P.20)
巴赫金認為,作為社會中的真實個人,作者自然擁有自己的特定意識,在創作過程中對其筆下的人物及其聲音無疑也會有感情上的不同傾向,然而,與獨白型小說作者“對于任何他本人不同意的觀點,都要給它抹上客體的色彩,在不同程度上使之物化”的做法不同[5](P.89),對話精神要求復調小說的作者在創作過程中盡可能地傾聽可能存在的他人聲音,盡力保持開放性和客觀性的態度,在小說文本中再現這種種聲音并保持它們在文本中的獨立、未完成和動態特性。作者的這種對話意識必然通過特定的藝術手段體現在小說文本中,巴赫金對陀氏詩學問題的修辭學探討也正旨在揭示在他看來由陀氏首創、通過主人公意識得以呈現的一種大型對話:主人公在陳述自己觀點的時候,也預料到了別人可能做出的反應,因此他自己就說出了別人的反對意見,并對此作出回應,讀者看到的不是主人公作為一個認知客體的形象,而是他如何認識自己的——在他的意識中囊括了他人的意識和其他社會聲音。社會雜語通過主人公紛繁復雜的意識得以體現,同時又被賦予了獨立存在的自由。這就是巴赫金向我們所揭示的、對話與復調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說中特有的表現形式。
然而,對話小說主人公所享有的這種主體性與作品的整體修辭安排之間是否存在矛盾呢?這一問題給不少評論家帶來了疑惑,*不少評論家都認為,作為作者的創造物,小說主人公和作者之間無法實現真正的平等對話。如涂險鋒就提出:“巴赫金再三強調限制作者的主觀性,避免將意志強加于主人公,要在平等對話中將主人公的‘他性’特征充分展露出來,然而,對主人公和情節作如此安排,恰恰表現了作者對作品的無所不在的控制。這種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淋漓盡致的手法,并不像巴赫金所說的做到了作者與主人公的平等,反而再次體現了作者的無所不能。”見涂險峰《對話的可能與不可能及復調小說》,《外國文學評論》,1999年第2期,第121頁。張杰也認為,巴赫金“為了揭示作品主人公與作者之間的對話關系,千方百計地說明某些主人公并不體現作者的主體意識,并且與體現作者主體意識的人物形成對立,由此來展現他們之間的對話關系”。他認為這是因為巴赫金受到了“二元對立”方法的束縛,而“實際上,作者的主體意識在作品里表現的形式是形形色色、紛繁復雜的。它既可以體現在某一人物身上,表現為這一人物的言行,又可以通過整部作品中各種因素交織構成的整體藝術效果來反映”。張杰《巴赫金對話理論中的非對話性》,《外國語》,2004年第2期,第72頁。也是布思提出巴赫金已經超越了文本技術分析層面的最主要原因。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凌建侯曾經討論過巴赫金筆下作者概念的三層涵義——現實的作者、創作的作者和作者的聲音,認為復調小說中與主人公主體意識處于平等地位的是作者聲音[8](P.66)[9](P.263)。對作者的多維探討確實有利于闡明這一問題,但筆者更加傾向于用體現在作品中的整體修辭結構這一說法替代“作者的聲音”這一較為含混的表述,因為后者常常會被誤解為全知型敘述者對人物和故事所進行的公開評論。巴赫金曾明確指出,即使在復調小說中也存在某種統一性,某種“超出某一種語言、一個聲音、一種語氣的統一性”[5](P.59)。具體而言,“陀思妥耶夫斯基對主人公所采取的對話態度,貫穿在創作過程中直到完成作品,是納入了構思中的,因此作為必不可少的形式組成因素必然留存在寫完的小說中”[5](P.82)。既然這種對話態度必然體現為小說中必不可少的形式組成要素,那么我們自然能夠(往往也只能)通過對小說的修辭結構分析判斷小說作者或“獨白”或“對話”式的創作意圖及其效果。
實際上,這種通過對小說修辭形式分析來挖掘作者創作意圖的研究方法,恰好是“隱含作者”這一概念的精髓之所在。作為布斯的“天才性發明”,“隱含作者”這一概念的最大優勢就在于它由“隱含”和“作者”兩部分構成,因此本身就包含了編碼和解碼兩個過程:從編碼角度來講,隱含作者作為文本的創造者,構建了敘述者和小說藝術整體中的其他元素;而從解碼角度來看,讀者能夠接觸到的只有文本,由此只能從隱含作者的選擇結果,即已經完成的藝術整體中推論出作者的形象,這一形象由此可以被確認為文本的“規范和選擇”[10](P.170)。
前述可見,巴赫金復調小說理論對修辭敘事學提出的主要挑戰,在于后者往往將小說的人物形象塑造、情節安排、敘述聲音和敘述視角的選擇,都看作(隱含)作者為了向讀者傳遞特定信息、達到特定單一效果而采取的修辭工具。然而,如果對話小說的目的并不在于傳達某一現成真理和既定教誨,而在于通過對話所激起的對相關真理的探索過程,那么,我們就不妨改變將“隱含作者”視為道德導師的傳統認知方式,而是將復調小說中的隱含作者,看作前期柏拉圖對話中蘇格拉底式的“撮合者”與“接生婆”形象——他所做的是引入不同社會雜語,激起爭鳴、引發思考,并保持這種思考的開放性和未完成性,而這種對話精神必然通過小說未完成性、開放式的整體修辭結構得以體現。只要我們打破對“隱含讀者”的舊有理解,對相關文本可能存在的對話和復調態勢予以充分的認識和了解,通過細致的修辭分析考察進入文本的不同社會聲音,并分析它們在小說藝術設計中的作用及其呈現的整體態勢,“隱含作者”概念就能夠被運用于對話小說的文本分析實踐。
三、對話小說的“隱含讀者”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將“隱含作者”概念運用于對話小說,也能夠幫助我們領會巴赫金意義上的“大型對話”中的讀者緯度。巴赫金如此描述陀氏筆下的主人公意識及其對讀者(“旁觀者”)的要求——“這種小說不是某一個人的完整意識,盡管他會把他人意識作為對象吸收到自己身上來。這種小說是幾個意識相互作用而形成的總體,其中任何一個意識都不會完全變成為他人意識的對象。幾個意識相互作用的結果,使得旁觀者沒有可能好像在一般獨白型作品中那樣,把小說中全部事件變成為客體對象(或成為情節,或成為情思,或成為認知內容);這樣便使得旁觀者也成了參與事件的當事人”[5](P.21)。
那么,旁觀者具體如何參與這種大型對話呢?布思之后的彼得·拉比諾維奇等敘事理論家區分了幾類不同的讀者(敘述者的敘述對象、接受敘述者所有講述和評論的“敘述讀者”或“受述者”;與“隱含作者”相對應、能意識到作品虛構性的“隱含讀者”;以及處于特定歷史時期、對作品的反應受其生活經歷和世界觀影響的真實讀者[11](P.21)),提出真實讀者必須放棄自己的常規思維模式,在對相關文本信息進行仔細研讀的前提下,依次分別進入“敘述讀者”、“隱含讀者”的不同角色,以求對“隱含作者”的修辭設計形成充分的認識與了解,在此基礎上再回到自己作為真實讀者的閱讀立場,對作品形成其特有的倫理判斷。[12](P.147)如果說對話小說中的“隱含作者”是一個在不同社會雜語中激起爭鳴的傾聽者和探索者形象,其對應的“隱含讀者”、也就是小說在文本中預設的理想讀者自然也呈現出與傳統獨白小說中的被動接受者完全不同的形象:他/她被要求以一種積極的態度參與到不同聲音的對話過程中,不急于作背靠背的判斷,不急于得到某種確定的真理,卻旨在通過對話與參與獲得對某一問題相對全面的認識。復調小說這種開放性的結構自然而然就召喚著真實讀者參與對話、參與思考的過程,并通過這種思考和探索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所以,對于習慣了閱讀獨白小說、習慣了得到作者指引的那一部分真實讀者而言,復調小說必然是令人疑惑的,似乎是一腳踏入了迷宮,如巴赫金描述的那樣,“只發覺了個別人的聲音而聽不出整體來,常常連整體的模糊輪廓都勾畫不出;至于組合不同聲音的藝術原則,更是充耳不聞了”[5](P.59)。
復調小說所隱含的理想讀者形象是一個在開放的對話體系中傾聽、思考的探索者,然而,長篇小說通過人物和情節來表現思想的總體手法,及其通過敘事交流過程的不同環節引入雜語的這一本質特性,使得真實讀者在對文本的具體解讀過程中,往往會根據自己的特定背景對文本信息做出不同的排列組合和重音分配,對小說作出符合自己經歷和思維特色的個人闡釋。處于不同特定背景中的真實讀者有可能僅僅注意文本中的部分聲音,忽視小說整體的復調性。在這種情況下,從作者編碼角度講是獨白式的小說在讀者解碼過程中也有可能被讀出多種意義,似乎也可以呈現出某種復調形象(解構主義對許多經典作品的重新解讀都證實了這一點);反過來,從編碼角度講是復調小說的作品也可能被部分讀者讀成獨白作品。這就更加要求我們對文本進行細致的修辭學分析,準確挖掘作者在文本整體修辭設計上所體現的意圖和目的。
結語:互補、借鑒與共同發展
在2005年出版的《敘事理論指南》一書中,布賴恩·麥克黑爾提出,盡管巴赫金無法被納入敘事理論譜系發展的歷史之中,但從思想史的角度來看,他所提出的“雜語”、“復調”與“對話”等術語已經作為“旅行中的概念”為敘事理論界所廣泛接受,而巴赫金的《對話性想象》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詩學問題》則被他視為敘事理論發展歷史上的兩部里程碑式著作。[13](PP.60-61)同年出版的《勞特里奇敘事理論指南》中,巴赫金及其對話理論的相關注釋更是被列入了“修辭派敘事探討”的母標題之下。[14](P.500)自稱為“哲學家”的巴赫金是否能被稱為敘事理論家可能仍有待商榷,但通過前面的梳理,我們不難看到巴赫金小說理論和當代敘事學的內在契合點,能夠在相互借鑒的基礎上實現互補和共同發展。
巴赫金通過對小說雜語和復調的探討,闡明了小說中不同聲音的社會性和意識形態特質,也揭示了陀氏筆下的一種全新作者形象。當代敘事學則對小說敘事環節作了細致的系統化研究,發展出了涉及虛構敘事作品從其真實作者、隱含作者、敘述者、受述者到其隱含讀者及真實讀者等多個交流環節的一整套實用術語,為揭示小說引入社會雜語的具體形式手段、闡明對話小說的修辭結構提供了清晰有效的分析工具和研究方法。針對巴赫金對修辭研究語境化和歷史化的呼吁,當今敘事理論也從1990年代開始出現了語境化轉向,在精確表述小說文本結構的詩學建構基礎上,開始考察相關形式特征、特別是小說話語和聲音中所蘊含的意識形態要素,使得敘事學從過去的純詩學研究轉向了兼顧真實作者意圖和相關語境化因素的敘事文本批評,順應了巴赫金所倡導的修辭學變革方向。在筆者看來,這也正是本文開頭提到的,布思在《巴赫金如何喚醒我》這篇再版序言中作出相關刪節的原因之所在。
參考文獻:
[1]Wayne Booth. Introduction[M]∥Mikhail Bakhtin.ProblemsofDostoevsky’sPoetics. Trans. Carl Emerson.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84.
[2]Wayne Booth. How Bakhtin Woke Me Up[M]∥Walter Jost.TheEssentialWayneBooth.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6.
[3]Mikhail Bakhtin. Discourse in the Novel[M]∥DialogicalImagination:FourEssays. Trans. Carl Emerson, Michael Holquist. Austin: 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 1981.
[4]Dan, Shen. Mind style[M]∥David Herman et.al.RoutledgeEncyclopediaofNarrativeTheory, London: Routledge, 2005.
[5]米哈伊爾·巴赫金.陀思妥耶夫斯基詩學問題[M]∥巴赫金全集:第5卷[1990].白春仁,顧亞鈴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
[6]Wayne Booth. “Freedom of Interpretation: Bakhtin and the Challenge of Feminist Criticism”[J].CriticalInquiry,1982,9(1): 45-76.
[7]申丹,等.英美小說敘事理論研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8]凌建侯.“復調”與“雜語”——巴赫金對話理論研究[C]∥歐美文學論叢.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
[9]凌建侯.巴赫金哲學思想與文本分析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
[10]Dan Shen. Booth’sTheRhetoricofFictionand China’s Critical Context[J].Narrative,2007,15(2): 167-186.
[11]Peter Rabinowitz. Truth in Fiction: A Re-examination of Audiences[J].CriticalInquiry, 1976,(4): 121-41.
[12]James Phelan.NarrativeasRhetoric[M]. Columbus: Ohio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7.
[13]Brian McHale. Ghosts and Monsters: On the (Im)Possibility of Narrating the History of Narrative Theory[M]∥ James Phelan, Peter Rabinowitz.ACompaniontoNarrativeTheory. Malden, MA: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5.
[14]James Phelan. Mikhai Bakhtin’s Dialogism[M]∥David Herman, et al.RoutledgeEncyclopediaofNarrativeTheory.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5.
Bakhtin and Rhetorical Narratology
——A Discussion of Booth’s Comments on Bakhtin’s Preface
DUAN Feng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Fudan Univeristy,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With regard to Wayne Booth’s comments on the preface of Bakhtin’s Problems of Dostoevsky’s Poetics, this paper first summarizes the related discussions upon certain concepts such as heteroglossia, polyphony, dialogism, etc. propose by Bakhtin, so as to clarify his focus on the holistic and rhetorical study of the fiction as well as the author’s artistic construction. In addition, with the help of the discussion on fiction’s interactive process, especially the “implied author” and the multi-dimensional reader grounded on the narrative theory, the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similarities between Bakhtin’s theory and rhetorical narratology, suggesting that they can exercise a mutual development on the complementary basis and give us guidance on the literary analysis practice.
Key words:Wayne Booth; Bakhtin; heteroglossia and dialogism; rhetorical narratology
DOI:10.3969/j.issn.1674-2338.2016.02.012
中圖分類號:I512.07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2338(2016)02-0091-06
作者簡介:段楓(1977-),女,湖北武漢人,北京大學英語語言文學博士,復旦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學院英文系副教授,主要從事敘事理論與小說闡釋、庫切研究、倫理批評和漫畫敘事研究。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基金青年項目(11YJC752003)與上海市人文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2011EWY003)“‘再現不可再現之物’——庫切的小說創作觀及其后現代語境”的研究成果。
收稿日期:2016-01-21
(責任編輯:沈松華)
主題研討二巴赫金研究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