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雯
(銅仁職業技術學院,貴州 銅仁 554300)
五代南楚文考略
張雯
(銅仁職業技術學院,貴州 銅仁 554300)
五代時期,南楚文人存世文章較少,以碑銘和奏議文為主,間雜疏、賦。從這少部分存世文章中,亦能窺得南楚文學的情狀,對研究南楚歷史同樣有重要意義。
五代 南楚文 南楚歷史
南楚為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方割據政權之一,由馬殷建立,歷史上又稱之為“馬楚”。五代時期,文人多遷徙不定,或仕于數朝,對于文人年代及其國別的劃分很難有明確界定。本文中,對于南楚文人及其文學作品的界定,主要看這位文人于南楚時期在楚地是否有過較長一段時間的生活經歷,并在此段時期內是否取得過較為明顯的文學成就。如果說兩者都滿足的話,即將該文人及其作品劃入南楚文學的研究范圍之內。
在南楚文人流傳下來的作品中,以詩為主,詞、文較少,其中文章以碑銘和奏議文為主。據《全唐文》收錄,卷一百二十九收有馬希廣《請發兵擊朗州奏》、馬希萼《上南唐元宗乞師表》,卷八百三十九收有劉昌魯《致馬殷書》,卷八百九十一收有歐陽彬《哀帝降表》,卷八百九十三收有李鐸《密雨如散絲賦》、《秋露賦》,拓跋恒《諫楚文昭王書》,丁思覲《諫楚文昭王書》、《上馬希范書》,李宏皋《復溪州銅柱記》,彭士愁《溪州誓文》,朱遵度《棲賢寺碑》,卷九百二十一收有齊己《粥疏》、《凌云峰永昌禪院記》,文章合計十四篇。現以文體分類,擇取部分文章,對其內容作出初步探討。
南楚時期殘存下來的文章中,奏議文最多。這部分奏議文既具有史料價值,一定程度反映了奏諫者不同的思想性格特點。如拓跋恒性格正直,對馬氏統治者多有勸諫,在其《諫楚文昭王書》[1]一文中,言辭頗為犀利,開篇就直言文昭王深居宮中,“身不知稼穡之勞,耳不聞鼓鼙之音”,不知國家現狀。接著又一針見血地點明了當前的局勢。統治者的奢靡和較重的賦稅導致國庫空虛,百姓困苦。國家面臨著內憂外患的局面,“淮南為仇讎之國,番禺懷吞噬之志。荊渚日圖窺伺,溪洞待我姑息”。之后,又以諺語“足寒傷心,民怨傷國”,指出百姓的重要性,并提出自己的觀點,希望文昭王能夠廢除“輸米之令”,減輕百姓的賦役。否則一旦由此引發禍亂,將“為四方所笑”。這篇奏議文充分體現了拓跋恒的直言敢諫,正因如此,惹得文昭王大怒,不再接見于他。另如劉昌魯的《致馬殷書》:
仆昔占籍鄴中,受恩唐室,蒞高三歲,遏黃巢之亂,收合生齒,堡于涼山,因深為塹,憑高作壘,攻苦食淡,以勤士卒。洎盜賊平定,一境獨全。高涼之民,至今相戴。而中原多故,嶺南不賓。劉隱亂常,僭興師律。舉蠻貊之眾,成吞噬之心。仆常訓勵甲兵,躬當矢石。掃壘一戰,劉巖遁走。雖仗義者必勝,恃力者必亡,然而山越之人,瘡痍眾矣,殘民以騁,所不忍為。昔古公去豳,竇融歸漢,千古之下,迭為推美。仆雖顓愚,景慕前烈。竊惟明公負江湖之固,有桓文之業,土宇至廣,仁風素厚。愿以所部歸款於執事,謹刺血染翰,上達誠悃。惟明公圖之[2]。
此文為劉昌魯歸附馬殷時所作。據《九國志》卷十一記載,劉昌魯于開平(907年-911年)初致書于馬殷,請求歸于其下。馬殷看后甚是高興,派人迎接。劉昌魯遂“盡輦帑庫,及士卒千余人,歸于湖南”[3]。文章的前面部分主要介紹了劉昌魯本人的生平經歷,他稱自己“攻苦食淡,以勤士卒”,“高涼之民,至今相戴”。從文中可知,劉昌魯原為鄴縣(今河南安陽)人,起初出仕唐朝,為高州刺史,期間曾率軍抵制黃巢之亂,使得其所治境內得到保全,深受當地百姓愛戴。后遇劉隱作亂,派其弟劉巖攻打高州,劉昌魯訓勵士兵,親自率兵抵抗,劉隱敗退。但劉昌魯自知接下來的戰爭將會打得很艱難,且“殘民以騁,所不忍為”,故選擇帶士卒歸附馬殷。接著,劉昌魯在文中借用“古公去豳”和“竇融歸漢”的典故,為自身的歸附行為提供了歷史依據。古公亶父為周文王的祖父,因戎狄威逼,領族人由豳遷至岐山腳下,使周族得以穩定發展。竇融為東漢大將,西漢末年,局勢混亂,主動請求任職河西,據境自保,用心治理,使得河西地區發展迅速。后來,東漢光武帝劉秀繼位,竇融轄河西五郡歸于光武帝。這二則典故中,無論是“古公去豳”,還是“竇融歸漢”,都是為了族人和國家的安定,皆被傳為歷史佳話。劉昌魯以此二則典故自喻,言明自己做出的選擇有效仿之意。文章的最后,劉昌魯高度贊揚了馬殷治國有方,仁義親厚,故特率部屬歸附。此文言辭懇切,借事實與知名典故說話,既寫出了自己為國為民的苦心,又稱贊了馬殷之賢。“殷覽書甚喜,即遣指揮使張球率兵迎之……奏授永順軍節度副使,兼行軍司馬”[4]。
在南楚的碑記銘文中,現以李宏皋《復溪州銅柱記》最負盛名。另外,其他南楚文人生平抑或撰有此類文章,據《宋高僧傳》記載,僧人玄泰所作的塔銘碑頌就非常多,可惜今已不傳。
李宏皋的《復溪州銅柱記》為銅柱銘文,今有個別字脫佚。據史料記載,后晉天福四年(939年),溪州刺史彭士愁率領湘西蠻族萬余人寇辰、澧二州,馬希范遂派將領劉勍征討。次年,彭氏愁兵敗,請降。馬希范應諾,令彭士愁仍守舊地,并效仿漢將馬援立銅柱于州界,銘刻戰功與盟約,由學士李宏皋為之作記。溪州銅柱文對后世的影響主要在其歷史價值。清代《履園叢話》卷九有記載,曰:“嘉慶四年,楚南苗民既平,有好事者拓得五代時《楚王馬殷銅柱銘》至京師者。銘文為李宏皋所撰,吳任臣《十國春秋》、朱竹垞《五代史記注》皆引之。南昌相國為裝池巨冊,以為至寶。余題其后云:‘楚王樹國建功多,《銅柱》鐫書繼伏波。欲識五溪平復事,誓文墨拓好摩挲。八百年來瘴雨零,行人指點一痕青。吾家鐵券今還守,敢勝溪州柱上銘。’”[5]現今,亦有不少學者從文獻學、歷史學、民族學、法理學等多個角度對《復溪州銅柱記》做出研究,如彭武文《〈復溪州銅柱記〉辯證》、張景龍《溪州銅柱銘文中湘西彭氏土司族源考》、曾代偉《“溪州銅柱”銘文解讀——以民族法文化視角》等。現如今,溪州銅柱仍坐落于湖南境內,其上李宏皋所作銘文成了研究五代湖湘歷史及民族問題的重要依據。
五代時的文章并不顯,就賦而言,據李調元《賦話》稱:“五代去晚唐不遠,然風氣迥然。晚唐人之律賦,精密更甚。”[6]南楚文中,僅存賦兩篇,皆為天策府學士李鐸所作,如李鐸《密雨如散絲賦》:
散萬物者,莫潤乎雨;鈞百貨者,莫細乎絲。雨將應時,既盈空而沃若;絲將比密,爰委質以棼之。原夫清畢啟陰,夕陽向暮;散輕霞以成綺,矗元云而似布。于是霡霂郊野,霏微草樹。蔽重霄之靄靄,猶委緒風;映遠岫之濛濛,乍迷縠霧。仿佛將久,輕盈匪疏。濛蔑浣紗之際,浸淫濯錦之余。織婦停梭,似曳乃輕之緒。舟人罷釣,疑牽或躍之魚。由是揚素彩,降碧虛。忘機別天庭之睆,拂鬢驚韶發之皤如。徒觀其散影有經,分行無匹。始斜足以色麗,俄交反而勢密。
輕沾素服,懷墨子之悲時。遙隔布泉,誤詩人之怨日。皎皎容潔,綿綿體微。絕而復尋,等蛛網而共掛。垂之如墜,連雪絮以輕飛。仰之盈目,紛如可矚。彼時澤之長懸,若天經之恒續。秦臺蟻術,豈惟珠曲乃穿;湘浦燕飛,不獨鳥方驚觸。
有以灑炎炎之苦,有以慰蚩蚩之俗。且晴晦之異,圖牒之祥。則有云如繒以遙列,星曳練而可望;布沾霈而莫能與比,齊綿密而曷足其相。彼龍見而方雩,與決云而齊給。或流電而未止,或破塊而并集。曾未若汗漫于率土之濱,表王言之澤及[7]。
李鐸為南楚天策府十八學士之一,這篇 《密雨如散絲賦》“以微密相續集布如絲為韻”[8],被李調元評為“極力形容,非不巧合,但刻畫傷雅,便入纖小家數矣”[9]。全文詞句華麗,以布匹、蛛網、雪絮等多種物象形容雨之輕盈、朦朧、綿密。認為雨可浸潤萬物,可引人愁緒,亦象征王家之恩澤。
南楚時期文勢衰微,文風極致雕刻,追求唯美,成就不高,但是通過研究南楚文,對了解南楚歷史及湖湘文學的變遷亦有著不可忽視的意義。
[1][2][7][8]清·董誥,等編.全唐文[M].北京:中華書局,1983:9322,8830-8831.
[3][4]宋·路振.九國志附拾遺/叢書集成初編(第3844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5:115.
[5]清·錢泳,撰.張偉,點校.履園叢話[M].北京:中華書局,1979:248-249.
[6][9]清·李調元.賦話/叢書集成初編(第2622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5:3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