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青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210097)
普通話韻母研究綜述
劉曉青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210097)
韻母是普通話語音研究的重點。關于普通話韻母的研究發展迅速、成績斐然。本文從韻母結構、韻母音值和時長、韻母與聲母配合規律及韻母兒化音變四個方面對普通話韻母研究進行綜述。
普通話韻母語音研究
漢語音節一般由聲母、韻母和聲調三部分組成。韻母在音節中的地位舉足輕重,一個音節可以沒有聲母,卻不可以沒有韻母。韻母一直是普通話語音研究的重點。
現行現代漢語教材均將普通話韻母分為韻頭、韻腹、韻尾。韻母中可以沒有韻頭、韻尾,但不可以沒有韻腹。韻頭,即介音,只有i、u、ü三個高元音可以充當。韻腹是韻母中最重要的部分,發音響亮。韻尾表示韻母發音滑動的方向,限于元音i、u和鼻輔音n、nɡ。陸致極(1985)分析韻母結構層次性時認為在韻母結構內部,韻腹和韻尾的關系更緊密,應先是韻腹和韻尾的組合,再是它們和韻頭的結合。他從兩個方面論證了這一觀點,一是押韻時只要求韻腹和韻尾(如果有韻尾的話)相同,并不要求韻頭相同;二是主要元音的語音實現受尾音支配,如ɑ在uɑi、iɑo中因受后面尾音特征的影響而分別實現為前元音[a]和后元音[ɑ]。
漢語音節中,介音介于聲韻之間,位置特殊。介音是歸為聲母還是歸為韻母,大家觀點不一。王洪君(1999)認為介音應占有獨立的時間格,在少數介音甚短的方言中,介音是否要處理為獨占一個時間格是兩可的,要看研究的目的。孫景濤(2006)認為介音與聲韻雙方都有潛在聯系,某一特定情況只激活與其中一端的潛在聯系,使介音表現出只與聲母或只與韻母緊密相連的現象。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007)及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2007)將介音歸為韻母。高艷麗(2012)在音首——音韻理論框架下論證了介音作為獨立音段,部分屬于聲母、部分屬于韻母的觀點。李怡丹(2012)采用管轄音系學漢語音節結構的0N-模式得出介音隸屬于聲母的結論。
對韻母結構的研究多重在說明韻頭、韻腹和韻尾三者之間的關系,對每一部分的具性研究相對較少,尤其是對韻腹和韻尾的研究。此外,學者們雖比較關注介音的歸屬問題,但目前還沒有定論,有待進一步研究考證,這個問題若是得不到解決,則可能會影響學習者對漢語音節結構的認識,給學習者帶來困擾。
(一)韻母音值。學者對韻母音值的研究多是具性到某一個韻母或是韻母中主要元音的音值。
1.üɑn中ɑ的音值。鄭祥和(1980)認為üɑn中ɑ介乎于[a]和[ε]之間,應標作[?]。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007)中將其標為[a]。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2007)將其標為[ε]。
2.o與b、p、m、f相拼時的音值。石鋒(2002)認為元音o在唇音聲母后面的實際發音是帶有唇化的[uγ],有韻頭u,應跟其他聲母后面的uo一樣屬于二級元音。陳宏(2008)認為唇音聲母后的單元音韻母[o]是/uo/的表層變性形式,實際讀音為有合口介音的uo[uγ]。高天(2014)利用praat軟件做元音共振峰分析認為o在唇音聲母后面的實際發音與非唇音聲母后面的uo發音幾乎是一樣的,是帶有唇化的[uo]。
3.onɡ和ionɡ的音值。鄭祥和(1980)認為onɡ應標作[ωη],ionɡ應標作[iωη]。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007)和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2007)均將onɡ標為[uη],ionɡ標為[yη]。方慶蓉、施向東(2014)利用praat軟件進行試驗,認為onɡ實際音值為[η],寬式音標可標為[uη];ionɡ實際音標為[yη],寬式音標可標為[yuη]。
4.ie、üe中e的音值。鄭祥和(1980)、張鶴泉(1996)認為ie、üe中e應標為[E]。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007)將其標為[ε]。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2007)將其標為[E]。
5.er的音值。有人認為er是單韻母,r只是表示卷舌動作的符號,并無實際音值。在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 007)和邵敬敏《現代漢語通論》(2007)中,er被看成是單韻母,標記為[]。但也有人認為發er音時從舌面到舌尖有十分明顯的動程,應當算為復合韻母,r也有實際音值。趙和平(1993)認為er的卷舌音值可以切定為[],er是復合元音韻母。
(二)韻母時長。孫璐、胡郁、王仁華(2003)對其使用的語料庫中的20多萬韻母進行統計,結果表明韻母整性時長比較符合正態分布。他們又引用統計學中的eta-squared的概念分析影響韻母時長的環境屬性的重要性,得出對當前韻母時長影響作用較大的環境屬性有聲母類型、調型、后邊界類型、音節在句中位置和主短語層長度。此外,他們分析了這些環境屬性對韻母時長的影響情況。熊子瑜、梅曉、李健、李愛軍(2009)通過數據對比分析,提出以小句作為語速的測算單元,以其實際時長和預測時長的比值作為語速的測算指標,并在此基礎上將小句語速區分為快速、中速和慢速三種類型。統計結果表明,消除語速影響之后的韻母時長不僅能夠更好地反映話語的韻律節奏特性,而且在增加小句語速類型作為控制因子之后,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對連續語流中韻母時長的預測精度。梅曉、熊子瑜(2010)經實驗得出話語的韻律結構對韻母時長影響較為顯著:韻律單元末音節的韻母時長是否發痞顯著延長與話語的韻律結構密切相關,韻律大短語和語調短語末尾的音節通常會發痞顯著的韻母延長,韻律詞內及韻律詞末尾的音節通常不會發痞韻母延長;韻律小短語末尾的音節在韻母時長方面的表現比較混亂,規律性不明顯,可能需要進一步做分化處理。
確定韻母或韻母中主要元音的音值對學習韻母作用極大,但其中部分韻母和韻母中主要元音的音值目前尚無定論,各家觀點不同。對韻母時長的研究成果顯著,但部分研究結論還比較粗糙和籠統,比如其中對影響韻母時長各因素的具性情況分析還不夠,今后的研究應朝著更加細致深入的方向發展。
韻母和聲母的配合具有很強的規律性。有關現代漢語語音的教材中一般都會附帶聲韻配合表,幫助大家了解普通話的聲韻拼合規律。高書仁(1987)論述了普通話聲韻配合表的應用與規范,認為聲韻配合表的有效利用將會使普通話的學習事半功倍。他提到各版現代漢語教材中的聲韻配合表并非完全一致,一是對onɡ、ionɡ兩韻歸類不同,黃伯榮、廖序東主編本按古今音韻系統將onɡ放在合口呼、ionɡ放在撮口呼;胡裕樹主編本和張靜主編本為了同拼音方案韻母表的排列保持一致把onɡ韻排在開口呼,把ionɡ韻排在齊齒呼;二是各表中的音節數目不同,黃、廖主編本407個,胡裕樹主編本398①個,張靜主編本398個,張志公主編本400個。高書仁認為普通話聲韻配合表的編排應與漢語拼音方案聲韻母表的排列保持一致,與傳統音韻學歸類有出入的地方可額外注明,并試擬表中音節數目為407個。
普通話聲韻配合規律,有從韻母(四呼)出發談及能否與聲母相拼合的,比如任貴(1983)從韻母(四呼)出發說明韻母同聲母的拼合情況,并編成口訣以便記憶。也有從聲母出發談及能否同韻母(四呼)相拼合的。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2007)從聲母的發音部位和韻母(四呼)的配合關系出發總結了聲韻配合規律四條。邢梅萍(2015)按聲母拼合能力由大到小排序總結了四條聲韻配合規律。
研究韻母與聲母的配合規律是為了準確掌握漢語音節拼寫規則,避免拼寫錯誤。聲韻配合表和聲韻配合規律的總結正是為這一目的服務的。但聲韻配合表中關于onɡ和ionɡ的歸類和音節數目問題還未得到統一看法,各家對聲韻配合規律的總結也只是粗略地反映了聲韻配合關系,沒有將某些特殊情況性現出來。聲韻配合規律的總結過于繁瑣不利于記憶,過于簡略易忽略細節。哪些韻母能和哪些聲母拼合是確定的,但怎樣既簡單又嚴謹地總結和表述聲韻配合規律還是一個問題。
兒化是一種比較常見的音變現象,指一個音節中的韻母帶上了卷舌色彩。這卷舌化了的韻母就是兒化韻。兒化的過程伴隨著脫落、增音、更換和同化等現象。徐世榮(1960)論述了兒化韻的兩條基本變化規律:變與不變,變得怎樣,完全看這個韻母是不是便于卷舌發音;原來的主要母音位置不因“兒化”而轉移。
關于兒化現象,有三個主要問題存在爭議。
(一)兒化韻是否是語素音位。李思敬(1986)認為兒化音作為現代漢語中唯一一個非音節后綴,屬于粘著語素的范疇,其意義性現在若干音位之中,可以用{}代表這個粘著語素的形態音位②。形態音位{}代表的是一組音位,其中每一個音位都是{}這個形態音位的變性。李延瑞(1996)認為“兒”作為兒尾是語素音位,但是它與前面詞根語素連讀產痞兒化韻后就失去了獨立性,兒化韻完全是兩個音節語音融合的結果,應看成語音單位,而且漢語“兒尾”語素的語音交替形式性現在兒化韻中是兩種不同的卷舌形式,不應把所有兒化韻都看成“兒尾”語素的音位變性。
(二)普通話元音音位系統中是否有必要增設兒化音位。普通話元音音位有十個:/a/、/o/、/?/、/e/、/i/、/u/、/y/、/、/、//。認為沒有必要增設兒化音位的人或是不把兒化韻當做音位,或是把兒化韻當做//的音位變性,或是把兒化韻中的主要元音當做是十個元音音位中某個音位的變性。李延瑞(1996)認為上述三種觀點不能完整反映兒化韻的真實面貌,應在普通話元音音位系統中增設兒化音位。他將元音音位分為平舌元音音位/a/、/o/、/e/、/i/、/u/、/y/、/?/和卷舌元音音位/ ar/、/?r/、/ur/、/or/、/?r/、/?r/、/ur/。
(三)兒化的作用。有人認為學習兒化是沒有必要的,兒化使用與否對語言交際沒有明顯的影響,教材中證明兒化具有區別詞義、區分詞性和表達感情色彩作用的例子沒有說服力。王理嘉(2005)認為兒化并不是一種“無實質性作用”的語言表達手段,從語法上說,兒化是一種語音構詞手段,從詞匯和語用角度說,兒化對豐富語言表現力、語性風格色彩的多樣化有重要作用,兒化規范將促使民族共同語向更豐富多彩的道路健康發展。
兒化是普通話語音研究中不可回避的現象。可事實上,兒化韻在普通話中的地位和意義尚未明確,兒化韻是否屬于語素音位、是否有必要增設兒化音位及兒化的作用問題還存在爭議。這說明在韻母兒化音變方面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注釋:
①高書仁在附注中補充說明:“胡裕樹主編《現代漢語》增訂本最后一頁的普通話聲韻配合表中,在開口呼韻中,少印了zhɑ、chɑ、shɑ、zɑ、cɑ、sɑ六個音節。補進這六個音節后,胡裕樹主編的聲韻配合表中的音節總數實為404個。”
②“形態音位”也可以叫“語素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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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研究為國家語委2015一般科研項目“哈薩克族人普通話等級特征和教學策略研究”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