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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廣東惠州學院中文系)
■文獻學評論
廣東省域清詩總集的開山之作
——屈大均《廣東文選》成書背景論略*
陳凱玲
一提到清代的廣東詩人,人們首先會想起“嶺南三大家”,“三大家”中又以屈大均的創作成就最為突出。如果提到廣東清詩總集的編者,屈大均依然無愧為“大家”。他一生著述宏富,不僅給后世留下了大量的詩文作品和學術專著,還編纂了一系列情系桑梓的文獻,尤其熱心于廣東地區歷代詩文的整理和編刊。其中,刻于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的《廣東文選》,為目前存世的清代最早一部廣東省域詩文總集*“廣東省域清詩總集”范疇的界定,主要依據三個標準:一則該總集所收作者,必須籍屬清代的廣東省(大致以清代廣東省轄境為準,包括廣東道和海北道、海南道,即今天的廣東、海南兩省及廣西壯族自治區部分地區);二則該總集選詩范圍,必須立足全省,而并非限于省級之下的府、縣、鄉鎮等局部地區;三則只針對選集一類,凡以其他形式編纂之總集(如叢書、合刻等),均不在討論范圍之內。,薈萃了從兩漢至清初二千多年內廣東(包括個別寓賢)代表性作家二百余人的文學作品,其文獻價值已得到學界充分肯定*駱偉:《論嶺南文獻》,《高校文獻信息學刊》,1995年第4期,第6-11頁;汪松濤:《屈大均與廣東地方文獻》,《嶺南文史》,1997第4期,第4-8頁。《廣東文選》已有點校本問世,參陳廣恩《點校說明》,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2008年,上冊,第1-7頁。。
《廣東文選》全書四十卷,雖然規模稱不上宏大,卻是屈大均畢生豐富著述經驗的結晶。一方面,該書借鑒前人的成果和經驗,在明人張邦翼所輯《嶺南文獻》基礎上進行合理的取舍,以更為鮮明的文學色彩,超越了前人的同類總集;另一方面,屈大均本人也是多種總集的編者,曾有《廣東文集》《嶺南詩選》等相關總集的編纂計劃與活動,無疑為后來《廣東文選》的順利成書奠定了基礎。本文即就《廣東文選》的成書背景略作考察,對該書與幾部相關著作的關系作一些初步的探討,以發掘其背后頗為曲折的編纂歷程。
總集的編纂,是一定歷史文化積淀的產物。廣東地區從漢代趙佗建立南越國始,經歷長期的開化與文明的過程,逐漸形成豐富的人文資源,誠如屈大均所言:“廣東自漢至明千有余年,名卿巨公之輩出,醇儒逸士之蟬連,操觚染翰,多有存書。”*(清)屈大均:《廣東新語》,中華書局,1985年,第318頁。特別是在明代嘉靖以后,商業經濟的迅猛發展更促進了文化教育的興旺和印刷技術的進步,粵人開始大量著書,不僅別集紛紜眾多,總集的編纂也開始受到重視。據道光《廣東通志》卷一百九十八《藝文略·十》集部之四總集類著錄,明人所編各種廣東地方性總集即達三十余種之多;而其中最早的省域詩文總集,則為萬歷年間張邦翼所輯《嶺南文獻》*(清)阮元等:《(道光)廣東通志》,《續修四庫全書》第673冊,第334頁。。
張邦翼,湖北蘄州(今蘄春)人,萬歷年間曾官廣東提學副使。其《嶺南文獻》自序稱有感于廣東人文蔚盛,“所為論撰,率真醇爾雅”,而遺著散佚,甚至“片語不遺,姓名俱逸”,因此以整理嶺南歷代文獻為己任,“乘校士余閑,征書十郡”*(清)張邦翼:《嶺南文獻》卷首,《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影印萬歷刻本,補編第21冊,第2頁。。自萬歷四十三年(1615)“乙卯之冬”,至四十四年(1616)“丙辰之春”,成書凡三十二卷。全書按體裁分類編次,計散文二十五卷,包括詔誥、敕批、奏對、箋疏等二十余種文體;詩歌七卷,包括四言至七言詩、詞、歌謠等。《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三集部總集類存目之三,稱入選此書者“起唐張九齡,迄于明之萬歷,凡二百六十余人”*(清)永瑢等:《四庫全書總目》,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下冊,第2704頁。;但據原書卷首作者“姓氏”統計,實際收錄共有三百一十九人。其中以明人為主,尤以嘉靖朝文人居多,占總人數近三分之一,而唐、宋、元三代合計只有十四人。《四庫全書總目》說該書“于嶺南諸集搜輯頗廣,然明人著作,百分之中,幾居其九焉,蓋時彌近而所收彌濫,亦明季標榜之習氣也”*《四庫全書總目》,第2704頁。,實則這也是廣東地區文化日益發達的一個結果。
《嶺南文獻》雖然“文”與“獻”并稱,但實際更側重于“獻”亦即今天所說的文獻。即如入選作家,據凡例第六款所說,便是“重流品,次文章”。雖然它也提到“祿位之崇卑,行蹤之顯逸,無論也”*《嶺南文獻》卷首《凡例題評》第六款,第5頁。,但考其作者“姓氏”,其中入仕者凡二百六十八人,上起丞相、尚書,下至進士、舉人,均按官品、科名由大到小、由高至低排序;而“青衿才士,遺逸布衣”,則“附收篇末”*《嶺南文獻》卷首《姓氏》附“論”,第15頁。,總共不過四十七人,形同點綴而已。再如“文章”,也明顯存在重思想而輕文采、重文獻而輕文學的傾向,如其自序所說:
惟是以理為鵠,以品為權。談學術,必其醇而粹者亟收之,不則漱芳潤,獵菁華,其為金玉淵海,弗顧也;譚經濟,必其典而確者亟收之,不則懸畫餅,飾象龍,其為黼黻河漢,弗顧也。*《嶺南文獻》卷首,第3頁。
具體則如“奏對、箋疏、札議”,“即文不簡古,然忠肝赤膽,可照汗青,故博采之”*《嶺南文獻》卷首,第4頁。。可見,張邦翼編纂《嶺南文獻》,的確更看重“學術”、“經濟”之類的文獻價值。
張邦翼之后,福建晉江楊瞿崍續纂《嶺南文獻軌范補遺》六卷,后世也稱為《嶺南文獻續集》。《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九十三集部總集類存目之三,稱該書“必其事與理關切者,纂而補之”,“中間又自分理類、事類等目”*《四庫全書總目》,第2705頁。,可見其于“文章”強調“事”“理”,注重文獻,比《嶺南文獻》更進一步。并且,該書還只收散文,不選詩歌,這從對待文學的態度來看,顯然比《嶺南文獻》還要不如。
《嶺南文獻》及《嶺南文獻續集》,作為廣東地區較早的省域詩文總集,其開創之功自然不可磨滅。只是從文學的角度考察,它們的局限也是相當明顯的。
屈大均《廣東文選》,在資料方面多有取資于《嶺南文獻》及《嶺南文獻續集》,如其《凡例》第一款所說“合二書為一”*(清)屈大均:《廣東文選》卷首,《四庫禁毀書叢刊》集部第136冊,第128頁。。以詩人為例,此集共收錄一百三十八人,其中七十八人即已見于《嶺南文獻》,占全書詩人總數近百分之六十。這種情況又相對集中在唐、宋、元和明初,距離屈大均年代較遠,很可能是因為“文獻不足征”而造成了不謀而合。
但是,《廣東文選》對《嶺南文獻》及《嶺南文獻續集》,事實上還是做了大量的增補工作。以時代范圍而論,《嶺南文獻》《嶺南文獻續集》兩書“皆起自唐開元年,至明萬歷年而止”;而《廣東文選》所收作者,“起自漢文帝時,至明崇禎時而止”*《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并實際延續到清順治、康熙年間(關于《廣東文選》所收作者時代下限的問題,筆者另有專文探討,此處不贅)。可見,此集所收作者時代范圍,上限和下限都有所延伸,而尤以明末清初為突出。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廣東文選》在選擇作品的標準上不為前人所囿,而以文學家的眼光“選文定篇”,特別注重作品的文學審美價值。其《凡例》第一款曾說:
吾粵舊有《嶺南文獻》一書,乃督學蘄陽張公鳳[邦]翼所撰。又有《嶺南文獻續集》一書,乃督學晉江楊公瞿崍所撰。……今合二書為一,刪者五之,增者五之;刪其不文,增其文。……而是書主于“文”,不主于“獻”也。*《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
所謂“主于‘文’,不主于‘獻’”,正是《廣東文選》最大的特色。這里的“文”,即指文學。其具體表現,則大致有如下三個方面:一是增加詩詞在各類文體中的比重。《廣東文選》和《嶺南文獻》《嶺南文獻續集》三書,內部均按文體分類編次,但是,《嶺南文獻續集》“有文無詩”*《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三集部總集類存目之三,第1758頁。;《嶺南文獻》總共三十二卷內,詩詞之類只有七卷,占全書百分之二十二弱;而《廣東文選》總共四十卷,其中詩詞有十五卷,接近全書百分之三十八。盡管散文中也未必沒有文學色彩相當濃厚的作品,但詩詞之類,顯然更具有文學的氣息。二是強調作品本身的文學審美價值,以文存人,而不以人存文。如其《凡例》第三款明確說:“予所選止于文,蓋以文而存其人,不以人而存其文。故其文未能盡善者,雖大賢,弗敢多錄。”*《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這與前述《嶺南文獻》“重流品,次文章”,以人存文的做法,可謂截然相反。具體如明弘治年間儒學大師湛若水,《嶺南文獻》同時選其詩文,其中詩歌多至十八首;屈大均雖然也推尊他為“圣人之徒”,以之與陳獻章、王守仁相提并論,“倡明洙泗之學,以開聾聵”*《廣東新語》卷十“甘泉之學”條、“事師”條,第308、312頁。,但《廣東文選》卻只選錄他的散文,于詩歌則一首都不錄。這顯然是屈大均以一個詩人的眼光,認為湛若水的詩歌水平不夠,所以如此對待。三是注重文學創作的獨創性,推尊“真作者”。如其《凡例》第五款曾說:“為文當以唐、宋大家為歸;若何、李、王、李之流,偽為秦漢,斯乃文章優孟,非真作者。”*《廣東文選》卷首,第129頁。這就是批評明代前、后“七子”“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模擬風氣,主張文學創作要有作家自己的風格,抒寫個人的真實感情。這樣寫出來的作品,自然更具有文學的審美價值。
因此,《廣東文選》相對于《嶺南文獻》及《嶺南文獻續集》來說,最主要的也就是突出總集的文學性,而相應淡化它的文獻色彩。這實際上就是遠紹魏晉南北朝時期形成的文學獨立意識,與南朝梁代昭明太子蕭統的《文選》連成一氣。作為廣東地區的省域文學總集,《廣東文選》的出現,真正將總集編纂引向了文學的角度。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說,《廣東文選》堪稱廣東歷史上最早的一部“文學”總集。
在《廣東文選》問世之前,屈大均本人也曾編纂過一部《廣東文集》。該書現今只有殘本流傳,但其《廣東新語》卷十一《文語》第一則“廣東文集”,還完整保存著該書的自序,其中提到:
嗟夫!廣東雖一國乎,求文于人,人或不足于文;求人于文,文則有余于人矣。博取而約之,撰為一書,名之曰《廣東文集》。使天下人得見嶺海之盛于其文,文存而其人因以存,以與《廣東通志》相表里,豈非一國人文之大觀乎哉?*《廣東新語》,第316-317頁。
據今人汪宗衍先生考證,《廣東文集》最初于康熙二十五年丙寅(1686)由廣州知府劉茂溶出資刊刻,“然草創是書,當在早年”*汪宗衍:《屈大均年譜》,屈大均《屈大均全集》附錄之一,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年,第8冊,第1962頁。。從《廣東新語》已經收錄該序這一點來看,屈大均著手編纂《廣東文集》,再遲應該不遲于《廣東新語》完稿,亦即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頃*《屈大均年譜》,第1932頁。。有關該集的編纂情況,至少有以下幾個方面特別值得注意。
1. 關于命名
屈大均對《廣東文集》的命名,經過一番詳密的推敲與論證,可謂別具匠心。其自序曾針對《嶺南文獻》一書,說:
先是時,吾粵有《嶺南文獻》一書,吾嘗病其“文”不足,“獻”亦因之。蓋因“文”而求其“獻”耳,非因“獻”而求其“文”也。斯乃《[昭明]文選》之體乎,以言乎“文獻”,則非矣。且“嶺南”之稱亦未當:考唐分天下為十道,其曰“嶺南道”者,合廣東西、漳浦及安南國境而言也。宋則分廣東曰“廣南東路”,廣西曰“廣南西路”矣。今而徒曰“嶺南”,則未知其為東乎,為西乎?……是皆非今日四封之所至,與本朝命名之實,其亦何以為征?凡為書必明乎書法,生乎唐則書“嶺南”,生乎宋則書“廣南東路”,生乎昭代則必書曰“廣東”,此著述之體也。以尊祖宗之制,以正一代之名,而合乎國史,其道端在乎是。*《廣東新語》,第317頁。
這里包含兩層意思。一是從所編內容來說,屈大均有鑒于《嶺南文獻》“其‘文’不足”,所以有意把《廣東文集》稱作“文集”,借以突出“《[昭明]文選》之體”。二是從行政地名來說,屈大均認為用“嶺南”不符合“本朝命名之實”,所以特地將它改作“廣東”,借以遵循“著述之體”,以求“名副其實”,“名正言順”。并且在《廣東文集》之外,他的《廣東新語》《廣東叢書》也同樣都以“廣東”命名*《廣東叢書》擬收《廣東文集》“外諸家著書非文體者”,見《廣東新語》卷一一,第319頁。。而《廣東文選》一書,既稱“廣東”,又稱“文選”,這顯然正是《廣東文集》書名的一個翻版。
2. 關于時代范圍
《廣東文集》所涵蓋的作者時代范圍,也比《嶺南文獻》更廣。其自序接下去曾說:
吾嘗謂廣東……文,其以漢之陳元為始乎。其《請立左氏》一疏,大有功圣經。次則楊孚,有《請均行三年通喪》一疏;即其《南裔異物志》,辭旨古奧,散見他書,搜輯之亦可以為廣東文之權輿。今徒以曲江冠簡端,抑疏矣。*《廣東新語》卷一一,第318頁。
這是說的上限。通過追溯廣東文學創作的源頭,屈大均把東漢陳元定為廣東本土最早的文學家,打破了長期以來以唐代張九齡(曲江其號)為“文宗”的慣論,從而將廣東的文學發展史推前了六百年之久。至于其下限,則屈大均在《廣東文選·凡例》第二款中提到:“予所編纂《廣東文集》,自漢至今。”*《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也就是一直到清朝康熙間。唯現存《廣東文集》存目(詳后),其中所收時代最晚的作家為順治三年丙戌(1646)在江西抗清殉節的黎遂球。至于《廣東文選》的時代范圍(參前),則又與《廣東文集》不盡相同。
3. 關于體例規模
《廣東文集》規模宏大,遠遠超過《嶺南文獻》及其《續集》,其體例編排也較一般總集復雜。據其自序說:
以張天如所撰《漢魏百名家》為例,可乎。其例也,人各一集,集分諸體。體不必兼,即一體亦成一集。不成一集,則以其可附者附之。……書成,總計三百余卷。集皆有原序、新序或書后。集末則以本傳、行狀、墓志附焉,俾其人生平本末盡見,易以考求。統名曰《廣東文集》,分名則曰某人集。*《廣東新語》卷一一,第318-319頁。
可見,全書是以個人專集的形式,分集編刊,各專集內部再按體裁分類編次。現今唯一為南京圖書館收藏的康熙刻本《廣東文集》殘卷,所存即《陳議郎集》《楊太守集》《劉御史集》《譚處士集》《楊文懿集》《林光祿集》《黎太仆集》七家專集,凡十六卷*駱偉:《廣東文獻綜錄》,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0年,第541頁。。而據《廣東文選》自序所述,“予先有《廣東文集》之役”,計收“大家數十,名家百余,凡為二百余集”*《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其原書確乎規模驚人。只是就其性質而言,《廣東文集》顯然屬于典型的“叢書”,與《廣東文選》以及《嶺南文獻》正、續集之類一般意義上的總集不同。
4. 關于選錄標準
《廣東文集》號稱“一國人文之大觀”,但在選錄作家的作品時仍然不無選擇,具體來說也就是排除與文學無關的“非文”之體,如其自序所說:
其集外諸家著書,非文體者,約有百余種。若丘文莊之《大學衍義補》,湛文簡之《格物通》《周易測》《二禮經傳測》《非老》《非楊》,黃宗大之《皇極經世傳》,黃文裕之《樂典》,王光祿之《正學觀水記》諸書,雖為體博大,為理精微,可以羽翼圣經賢傳,概不編入。*《廣東新語》卷一一,第319頁。
這里所列舉的“非文體者”,都是與經史相關的學術著作,嚴格來說并不屬于文學的范疇。可見,《廣東文集》雖然自稱“寧寬毋嚴”,博取諸家作品,但事實上卻還是以“文學”作為一個基本的選擇標準。這與前述該書命名為“文集”,可謂正相一致;換一個角度說,這也正是“文集”之“文”在全書編纂中的具體體現。而《廣東文選》,顯然也是基于這樣的標準。
《廣東文集》由于規模太大,在屈大均生前沒有能力全部刊刻。但它對屈大均編纂《廣東文選》,卻剛好提供了一個堅實的基礎。《廣東文選·凡例》第二款在敘及《廣東文集》時曾說:“但是書浩繁,未能盡刻,姑于諸集中拔其十之二三,以見大概。不能連篇累牘,為先哲多所表章,予之所不得已也。”*《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這里一方面說明了《廣東文集》的刊刻困難,另一方面也交代了“拔其十之二三”,精編成《廣東文選》的過程。這對于《廣東文選》的誕生來說,顯然是順理成章的。因為在屈大均案頭的這部《廣東文集》,它本身就是一個現成的資料庫,足以使編纂《廣東文選》省去許多工序,占盡厚積薄發之利,因而其成書自然更容易。
從《廣東文集》精編為《廣東文選》,還有助于提高《廣東文選》的總體水平。屈大均《翁山文外》卷二《嶺南詩紀序》曾經提到:
予茲不揣愚蒙,謬有《廣東文集》之役,思為同鄉先哲罔羅放失,纂輯成編,以一國之文獻,為一家之私書;而裁擇未精,中多冗濫,頗為識者所病。然予志在廣收以為富有,備史臣之肆考,資學士之多聞,若武庫之有利鈍,太倉之有精粗,不遑計矣。*《屈大均全集》,第3冊,第58頁。
而《廣東文選》一書,對《廣東文集》所收作品有刪有存,如其自序所說:“存者為先哲顯其日月光華,刪者為先哲藏其珠玉瑕類,是吾之所以為恭敬也云爾。”*《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因此,從客觀上來說,《廣東文選》收錄的作品自然具有更高的文學價值。
《廣東文選》與《廣東文集》兩書,雖然有大有小,有粗有精,但各自都有它們存在的意義。正如《廣東文選》自序所說:
譬之水焉,《文集》為牂牁大洋,而《文選》為一勺;譬之山焉,《文集》為羅、浮二岳,而《文選》為一卷。使觀者從一勺以求牂牁大洋,從一卷以求羅、浮二岳,是一勺為牂牁大洋之所必須,一卷為羅、浮二岳之所不可少。《文選》為《文集》之車右輪,相輔而行,而不可廢一者也。……書成,……以為《廣東文集》之先聲。*《廣東文選》卷首,第128頁。
《廣東文集》與《廣東文選》兩者缺一不可,如同“大洋”與“一勺”水,“羅、浮二岳”與“一卷”石,是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小中可以見大;又如“車”與“輪”的關系,后者可以輔佐前者。同時,這兩個比喻還都說明了屈大均始終堅持《廣東文集》的刊刻,其“未能盡刻”只不過是一時之困;而為了改變這個困局,他有意以《廣東文選》作為《廣東文集》的“先聲”,不僅可以宣傳推廣后者,而且很有可能也是為了賺取、積累后者的刊刻資本,走“曲線救國”的道路。
屈大均本人重視《廣東文集》的程度,無疑更甚于《廣東文選》。但一方面由于《廣東文集》最終“未能盡刻”,已刻者又散失嚴重,另一方面則《廣東文選》這部晚出的“先聲”憑著以少勝多的優勢,使得其知名度實際上蓋過了《廣東文集》,這也許是屈大均始料所未及的。
屈大均在《廣東文選》自序中,曾經說過:“廣東者,吾之鄉也。不能述吾之鄉,不可以述天下。”可見,他始終以編纂“吾鄉”總集為己任。而他生前親手編刊的地方總集,除了《廣東文選》以及《廣東文集》刊布流傳以外,還有數種最終未能成書,《嶺南詩選》即為其一。
《嶺南詩選》是屈大均早年擬編的一部廣東省域通代詩歌總集。其《廣東新語》卷十二“寶安詩錄”條曾提到:
予撰《嶺南詩選》前、后集,《前集》自唐開元至明萬歷,《后集》自萬歷至今;人各有傳,仿《列朝詩集》之體;積二十年,亦未有成書,可嘆也。*《廣東新語》卷一二,第358頁。
又其《翁山文鈔》卷一《東莞詩集序》,同樣提及這部《嶺南詩選》,當時“尚未就”*屈大均:《翁山文鈔》卷一,《屈大均全集》,第3冊,第280頁。。根據這兩條線索,可以推知,此書體例仿照錢謙益的《列朝詩集》,以人系詩;又分前、后兩集,以明萬歷朝為界。《前集》與清代絕無關系,《后集》則一直收到清初,總的時間跨度大致與《廣東文選》的詩歌部分相同。其編纂時間,據本師朱則杰先生《清詩考證》書稿推斷,大致在康熙三年甲辰(1664)以后。可惜這想法雖早,卻“積二十年,亦未有成書”。究其原因,近人朱希祖先生在《屈大均(翁山)著述考》一文中認為,一方面在于“王隼已有《嶺南詩紀》”,不必重復勞動;另一方面是書名“‘嶺南’二字之不諦”*《屈大均全集》附錄之三,第8冊,第2163頁。,即不符合前述應取“廣東”之原則。不過,更大的可能,恐怕還是由于后來長期奔波逃亡各地,無暇顧及該書編纂,而后來卻被王隼捷足先登了。
屈大均編纂總集的目光,還不僅僅局限于廣東本省。他曾有《麥薇集》,擬專門收錄清初全國遺民詩歌,今《翁山文鈔》卷一尚載其自序*《翁山文鈔》卷一,第280-281頁。,而有關計劃遠在后來卓爾堪輯《明遺民詩》之前*朱則杰:《全國性清詩總集佚著五種序跋輯考》,《淮陰師范學院學報》2006年第3期,第332頁。。又有《綠樹篇》,以詠“綠樹”為主題,屬于題詠類詩歌總集,《翁山文外》卷九載有《書綠樹篇后》。再有《三閭書院倡和集》,則系唱和類詩歌總集,其序亦見《翁山文鈔》卷一。此外,屈大均還積極為他人所編有關詩歌總集做宣傳,分別為前及王隼輯《嶺南詩紀》、蔡均輯《東莞詩集》,以及陜西張云翮(曾任廣東驛鹽道)輯《嶺南倡和集》等書撰序。特別是前兩種總集的編纂者,他們和屈大均一樣都是廣東人,又都是“生當亂世,有志纂修”*《翁山文鈔》卷一,第279頁。,可謂志同而道合。而這種“志同而道合”,亦即通過纂修總集的方式曲折表達自身的遺民意識,正是明清易代之際十分突出的一種文化心態。
《嶺南詩選》《麥薇集》《綠樹篇》《三閭書院倡和集》等總集雖然沒有成書,或者已經遺失,卻可以見出屈大均編纂總集的熱誠和志向,并且這種熱誠和志向一直貫穿他的一生。更重要的是,它們作為總集編纂的經驗積累,客觀上有助于《廣東文選》后出轉精,成為一部集大成的著作。
綜上所述,《廣東文選》的成書背景,可以說是屈大均熱心鄉邦文化活動的一個縮影,折射出廣東清初遺民文人思想中的濃郁鄉邦情結。屈大均此書,不但完成了他要“為父母之邦盡心”的愿望*《廣東文選》卷首自序,第128頁。,而且也擴大了廣東文化的傳播和影響。同時,它作為廣東省級清詩總集的開山之作,對后世廣東地區總集的編纂活動,曾起到很大的引導作用。時至今天,當我們評價清代廣東文化發展的推動者時,屈大均及其《廣東文選》仍然應當得到充分的肯定。
(作者單位:廣東惠州學院中文系)
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劃資助項目“廣東省域詩歌總集研究”(GD15YZW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