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位于北京朝陽區的觀復博物館,是著名文物收藏家、鑒定家馬未都先生1996年創辦的。在這個古色古香的地方,卻有一群奇怪的小家伙——十五只形色各異的貓咪。它們的主人正是馬未都。
2016年1月,觀復博物館里的五只萌貓迎來了它們最重要的日子——由實習館長轉正,成為真正的貓館長;同時,籌備已久的貓館長辦公室也正式啟用。據悉,這是史上第一次由貓擔任博物館的館長。馬未都還為此著了一本新書《觀復貓——博物館的貓館長》,他與貓的緣分由來已久——
博物館里來了喵星人
觀復博物館總占地八畝,環境優美,書香味十足。可自從2003年,一只流浪貓的出現,這方風水寶地變得熱鬧了。
那天,馬未都館長剛一進館,就被猛躥出來的黑影給嚇了一跳。待他定睛一瞅,竟然是一只黃白相間的花貓,嘴中喵喵叫著逃向一棵大樹,他判定這是一只因為“非典”而被遺棄的貓。
其實,熟悉馬未都的人都知道,除了收藏之外,要說他有什么熱愛,那就是動物了。在他的家里便養著兩只布偶貓,被喚作大福和大貴。他家里還有一只叫“朱蒂”的藍貓,是馬未都的心頭好。每次加班的時候,朱蒂就會悄無聲息來到他身邊,送上些許安慰。馬未都不無感慨地說:“你熬到多晚,它陪你多晚,有時真的讓我感動。”
所以,當他在博物館看到那只花貓時,心中著實喜歡,當即決定收留它。既然養了它,總得有個像樣的名字才行。于是乎,“花肥肥”成了小貓的名字。短短一周時間,它癟癟的肚腩吃成了一個小皮球,太對得起“肥肥”這個名字了。花肥肥從來就不像一只流浪貓,總是氣質高貴,凡人愛搭不理,吃東西也斯文。馬未都在辦公室加班寫東西,這小家伙就趴在桌上陪著他。
花肥肥獨占寵愛,在館內風光了幾年,直到“美女”黃槍槍粉墨登場。黃槍槍的媽媽是馬未都所住社區里的流浪貓,一胞兄弟姐妹被好心人收養,只剩黃槍槍一只孤獨地在草叢中哀叫,于是馬未都將它帶回了觀復。馬未都笑說,是那聲凄美的叫聲改變了它的命運。
愛玩古董的人,養貓也喜歡考究。馬未都曾考證,黃槍槍應該是土耳其貓的后裔,血統不純。夏季是短毛,冬季是長毛。換毛季節的黃槍槍因為毛長,很容易發生搟氈,幾天不梳就會梳不透,如果愣梳,它會翻臉。
馬未都讓工作人員去買一把推子,準備親自給黃槍槍“理發”,工作人員卻直接抱著它去了寵物店,做了“美容”。寵物美容師給黃槍槍保留了“頭發”和尾巴尖,它的四只胖腳也經過修整,略帶蓬松像是穿上了流行的雪地靴。
回想起黃槍槍的這次“轉型”,馬未都描述:它一回博物館就徑直跑向我的辦公室向我報到,當時我不在,掃了黃槍槍的興,讓我于心不忍。馬未都說起貓來的口吻,多少有點像在說自己的孩子。“抱著它,它一動不動,渾身暖暖的,軟軟的,就像一只世界名牌包在手,這種感覺讓我舒服得無以復加。我對所有的工作人員說,要對它說好看,它有自尊心,它懂人類,比人類懂它的要多。”
就這樣,當花肥肥占著馬未都的辦公桌時,黃槍槍便在院子里溜達。不多久,觀復貓們的平靜生活被打破了。隨著兩位新伙伴白拖拖和黑包包的加入,一場驚心動魄的“英雄救美”上演了。
喜怒哀樂與貓結緣
白拖拖是馬未都撿回來的,是個很鬼的家伙。因為腳是白色的,馬未都取拖鞋之意,叫它白拖拖。而黑包包是自己跑來的流浪貓,它是男孩,特能吃。吃飽喝足之際,它突然有一天看上漂亮女孩黃槍槍。因為黑包包的頻頻求愛,弄得黃槍槍很“煩惱”。但時間長了,黃槍槍和黑包包的革命友誼卻在一次次“英雄救美”中結成了
因為白拖拖沒事經常欺負性格溫馴的黃槍槍,黑包包每次都會擋在前面,加上它肉多身沉,跟白拖拖沖突的時候吃不了一點虧。最讓人稱道的是,這“小伙子”還特別有風度,只要替槍槍解了圍它就罷手,絕不糾纏。
“人不一定知道貓與貓之間的感情,以為貓的情感世界僅限于生疏時的對抗和熟知時的依賴。其實貓和人一樣,感情是一點一滴地積累,尤其是在患難與共的時候。”馬未都知道它倆關系好是發現貓們就寢的時候,黃槍槍像是找到了避風港,總找黑包包合寢。
不過,2011年3月,黃槍槍和黑包包的感情發生了變故。黑包包突然生病了,館內的工作人員趕緊帶它去了醫院。馬未都一下飛機就接到辦公室發來的短信噩耗,說黑包包在醫院搶救,他沒敢馬上問原因,但二十分鐘后又接到一條,說黑包包沒有心跳了。
馬未都感到鼻子突然就酸了,在機場高速路上望著窗外黑夜中閃爍的燈光,不想去想,又不能不想:黑包包西去了,辦公室的同仁們和他一樣非常難過,黃槍槍一定會到處找它,很多人都會想念那個冬天擠在椅子上熱熱的如同熱水袋般的家伙……
由于黑包包走得突然,從醫院回來沒敢讓黃槍槍知道。黃槍槍先是狐疑地沉默了一天,到了第二天它忍不住“崩潰”了,開始在博物館所有它可以進去的房間耐心地找尋,在不可能藏身的柜子等犄角旮旯里找。等黃槍槍確定黑包包再也不可能回來時,向來文靜的它發出從未有過的長嘯,讓人聞之心酸。
過了兩天,馬未都要為一本新書的封面挑選照片,他覺得自己一個人上封面孤獨尷尬,就挑了一張與黑包包的合影:他們兩個眼中都閃著各自的目光,瞧著共同的方向。
黑包包走后,觀復的貓清冷了許多。黃槍槍總是獨來獨往,心事重重地舔舐著內心的傷口。花肥肥還是對人愛搭不理,常常站在草叢中遐想。只有白拖拖反比之前活躍,大有拔頭尖的勢頭。
有天馬未都剛上班,看到白拖拖被揍得鼻青臉腫,傷痕累累,身上的毛發也被撕扯得一片狼藉。沒等他搞清楚狀況,白拖拖就在一個夜晚后再也沒回來。后來,馬未都揣測,有可能是黃槍槍把它給揍了,沒準是為了黑包包一泄心中的憤恨。
隨后,為改變博物館中死氣沉沉的氣氛,馬未都決定再添幾只貓。于是,藍毛毛非常強勢地來了。藍毛毛身體瘦弱,但食量大得驚人,讓觀復老貓們相形見絀。藍毛毛最大的特點是愛讀書,睡覺的時候都要枕著幾本書,即使沒有書也要墊幾份報紙。有一次,馬未都發現藍毛毛身下枕著的居然是《清宮史事》,心想,觀復貓修養也是一點一滴積累的,讀史是第一課。
麻條條是馬未都一個出國的朋友送過來的,出身不凡的大家千金,一到觀復就與兩個江湖的老客切磋武藝,絕非等閑之輩。
貓館長們傳遞中國文化
到了2015年,觀復貓的隊伍已壯大到十五只,不管是出身高貴的家養貓,還是命運悲催的流浪貓,在這個大家庭里都被一視同仁。馬未都工作累的時候,隔窗看這幾只貓在院子里搭臺子格斗,別有一番情趣。他觀察了些日子,這些貓有吃有喝,剩下就是天天爭風吃醋,勾心斗角,這樣下去也挺沒勁兒,是不是該給它們找點正事干干?
為了讓貓們各盡其職,馬未都讓它們輪值當起了館長。使用的是“滿洲八旗制度”的編制,正黃旗封給了花肥肥,正紅旗給了黃槍槍,正白旗麻條條,正藍旗藍毛毛,這四只頭牌貓華麗麗地上任了。
誰曾想,很快就有不識時務者向這四位領導的權威發起了挑戰,挑戰者是一只布偶貓。馬未都的一位朋友出去旅游,將自家養的布偶貓暫時寄養于觀復。這只布偶貓一來,搶走了其他貓的風頭。仰仗著受寵,布偶貓從不將同住的貓當回事,吃的也是主人給它留下的獨家美食。
布偶貓來后的第二天,馬未都一進館內,全身是傷的布偶貓便跳到他身上,委屈地嗚咽著。這是怎么回事呢?馬未都調取了監控,眼前的一幕讓他瞠目結舌。昨天晚上,一群貓群毆了布偶貓。太不像話了,怎么能這樣對待客人!馬未都對麻條條和幾個肇事者進行嚴懲,將它們統統關進小黑屋,餓了一天。所幸的是,布偶貓沒過多久便被主人接走了,觀復貓們可算是松了口氣。
2015年春天,博物館里來了一群不速之客。自打喜鵲們在博物館樹上筑巢開始,這群貓便有了默契,喜鵲私搭亂建,非整治不可。
趕走喜鵲之后,花肥肥突然病倒了,這讓馬未都始料不及。想起黑包包的病逝,他趕緊讓工作人員把花肥肥送去醫院。經過獸醫診斷,花肥肥是因為年紀太大,難免器官退化。眾所周知,貓的壽命在15歲至18歲,從10歲便進入了老齡階段。算算花肥肥來館里的年頭,已經過去了整整13年,可不已經是位老態龍鐘的老人了嘛。那次生病之后,花肥肥的身體和精神大不如從前了,總是懶洋洋地躺在角落里看著別的小伙伴們玩耍,再默默回味一下曾經的青春年少,發出一聲哀嚎。
看著花肥肥的可憐樣,馬未都有了個想法,這些貓跟著他一輩子,勞苦功高,末了他這個貓皇帝總得給它們個正經職位吧。
2016年,新年伊始,觀復博物館的貓們迎來了它們貓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由實習館長轉正,成為真正的貓館長。首批上任的貓館長共五位,花肥肥任理事長;黃槍槍任接待館長;麻條條任運營館長;藍毛毛任學術副館長;新來的小貓云朵朵任營銷副館長。
連貓館長們的辦公室設計,馬未都也費了心思。觀復貓辦公室為寬敞明亮的三開間,一進門,最搶眼就是根據明式家具經典造型設計的貓宿舍,每一個宿舍門都是雙層設計,內層設計成漂亮的壺門樣式,細數有11種。辦公室里則配備了清代黃花梨嵌綠石書桌、清代櫸木帶腳踏扶手椅、清代紅木羅鍋棖長方凳、明代鐵力木圓裹圓雙人凳。貓館長的就餐區也很講究,瓷質貓食盆一字排開。喬遷新居的這天,觀復貓們興奮得像開派對似的。
馬未都表示,這一創意,是希望博物館通過貓的途徑,向社會公眾進行溝通,尤其是孩子,通過貓的形象向孩子們教授一些知識。其實,中國古人還寫過貓譜,叫《貓苑》。古人養貓有“貓譜”,就像今兒去餐館里點菜有菜譜似的。比如白貓腦袋頂上一塊黑,一個黑尾巴,這叫“鞭打繡球”,名貓在譜。第二個是黑貓,漆黑,四個白蹄,這叫“雪中送炭”,都是很好的詞。再有就是白貓,身上一根黑毛沒有,卻有一根漆黑的尾巴,這叫“雪里拖槍”。至于如何通過貓介紹知識,出版、動漫、視頻、博物館衍生產品等工作都在進行中。
馬未都的新書《觀復貓——博物館的貓館長》也即將與讀者們見面,他表示史上養貓的文人、名人很多。大家熟知的豐子愷、林徽因、梁實秋、冰心、老舍、夏衍和季羨林等大家都養貓。所以新書中都是馬未都歷來寫貓的文章,貓與貓、貓與工作人員、貓與客人、貓與文物,這都是馬未都心中有趣的故事。
(本文拒絕一切形式的轉載、網摘)
編輯/張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