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益武 王春曉
跨境電子商務進口商品知識產權海關監管問題探討
文/孫益武 王春曉
跨境電子商務的發展給國內消費者獲取境外優質商品帶來契機,但個人網購貨物以行郵和快件形式進境給海關監管造成困難;跨境電子商務平臺以保稅貨物的形式進口境外商品需要得到有效監管。我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需要明確跨境電子商務進口商品的監管規則,確保促進跨境電子商務進口商品流通的便利化和規范化。
跨境;電子商務;進口商品;知識產權;海關
跨境電子商務是指處于不同關境的交易主體,通過電子商務平臺達成交易,進行支付結算,并通過跨境物流送達商品的一種國際商業活動。1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課題組:《中國跨境電子商務發展及政府監管問題研究——以小額跨境網購為例》,載《上海經濟研究》2014年第9期。相較于境內的電子商務,它牽涉到跨境支付、外匯管理、跨境物流與海關監管等環節。通過規范的跨境電子商務平臺,供求雙方的貿易活動可以采用標準化的電子化合同和憑證等材料,使得各種相關單證在網上傳遞,增加貿易的透明度,減少信息不對稱造成的風險;加上第三方跨境支付平臺的保障,消費者跨境采購具有安全感。但各國語言存在差異,產品質量與技術標準不同,消費者保護制度不同,退賠政策和售后服務存在區別,這些構成影響跨境電子商務發展的負面因素。
我國跨境電子商務采購的主體集中體現為年輕化、高學歷、較高收入的職業人士,并且主要分布在國內一線城市。這些群體對跨境電子商務產品的需求主要是大眾消費品,例如護膚用品、嬰幼兒食品、服飾、保健品和電子產品等。這些產品均為制成品,且是附加值高的品牌商品,商品及其包裝設計可能受到著作權、商標權和專利權等知識產權的保護。
由于各國法律對知識產權的權利窮竭和平行進口問題態度不一,相關商品的國際或區域流通狀況不同,再加上不同渠道商品價格差異較大,這就導致跨境采購的進口商品的境外來源較為復雜;有些進貨渠道源于國外品牌制造商及其授權工廠,有些商品源于國外折扣店或國外買手,有些商品甚至可能是成色較好的二手商品。由于原材料在全球采購,產品在全球生產,相同品牌和型號商品在質量和工藝上存在不同;甚至不排除通過跨境電商平臺購買到假冒、盜版等侵權商品。
此外,跨境電商境內收貨渠道的主體較為復雜,且多為個人消費;這些個人消費者并沒有在海關登記和分類,難以對其進行風險管理。由于商品種類豐富,涉及的品牌眾多,涉及的部分商標、著作權和專利并沒有在海關進行知識產權備案。這些都給海關開展知識產權執法帶來困難,海關對跨境電商進口商品知識產權監管的工作量、執法難度大大增加。
(一)國內規范
相較于跨境電商監管,傳統的進出口貨物海關監管方式是指以國際貿易中進出口貨物交易方式為基礎,結合海關對進出口貨物的征稅、統計及監管條件綜合設定的海關對進出口貨物的管理方式。海關監管的職能不僅包括征稅和統計等傳統職能,還包括知識產權保護等新型職能。
我國的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制度真正起源于1992年中美兩國政府簽訂的《關于保護知識產權的諒解備忘錄》,其中第5條提及:兩國將在各自境內及邊境采取有效的辦法和救濟,以避免或抑制對知識產權的侵犯,并遏制進一步的侵權行為。2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美利堅合眾國政府關于保護知識產權的諒解備忘錄》,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1994年第25期。1995年《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確立的執法標準和程序符合世界貿易組織(WTO)《與貿易有關知識產權協定》(TRIPS協定)中邊境措施的要求,中國在加入WTO之前并沒有對《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進行修改,但對《海關法》做出重要修訂,增加知識產權保護的相關內容。根據2000年修訂后的《海關法》第44條,海關依照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對與進出境貨物有關的知識產權實施保護;需要向海關申報知識產權狀況的,進出口貨物收、發貨人及其代理人應當按照規定向海關如實申報有關知識產權的狀況,并提交合法使用有關知識產權的證明文件。這條規定確立了海關在邊境環節保護知識產權的法定職能,成為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法律規范的基本法律依據,結束了1994年7月到2000年6月,中國海關知識產權執法在執法授權的法律淵源上“無法可依”的局面。
TRIPS協定所規定的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有三個特點:一是在保護模式上,分為依據職權的主動保護和依據權利人申請的被動保護兩種,只有依據申請保護是TRIPS協定強制規定的條約義務。二是在保護客體上,只強制規定了侵犯商標和著作權兩種,對于其他客體是否保護由成員方自行選擇。三是在保護環節上,只強制規定了進口環節的知識產權保護,對于出口和過境環節,則由成員方自行決定。
我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中的邊境保護規則已經完全履行《TRIPS協定》的條約義務。在保護程序的啟動形式上,既規定依申請保護程序,又規定依職權保護程序;在保護客體上,完全超越《TRIPS協定》的條約義務,不僅保護商標專用權、著作權和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專利權,3參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第2條。還保護奧林匹克標志和世界博覽會標志。4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的實施辦法》第37條。在保護環節上,規定了知識產權執法的對象包括了進出口貨物,但對于是否包括過境貨物則沒有明確規定。
就跨境電商進口貨物而言,對其按照進口貨物依據《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進行知識產權執法。雖然《TRIPS協定》沒有強調性規定成員國可以對進境物品進行執法,但也沒有禁止性規定,此問題完全交給成員國依據各自情況處理,這也是《TRIPS協定》最低標準義務的本意。根據《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第28條的規定,個人攜帶或者郵寄進出境的物品,超出自用、合理數量,并侵犯專利、商標和著作權的,由海關予以沒收。依照我國海關規定,進出境旅客行李物品應以“自用合理數量”為原則,超出自用、合理數量的,視為貨物。其中,“自用”是旅客本人自己使用、饋贈親友而非為出售或出租等商業行為;“合理數量”是指海關根據旅客的情況、旅行目的和居留時間所確定的正常數量。因此,我國海關有權對經跨境電商平臺采購的通過快件渠道進境的物品進行知識產權執法和查驗。
(二)國際協調
根據《TRIPS協定》第60條規定,成員方可將旅客個人行李中攜帶的或在小件托運中運送的少量非商業性商品,排除于上述規定之外。因此,在《TRIPS協定》中對于商業性質的小件貨物是否適用邊境執法程序并沒有直接規定,只是確定成員方有權將非商業性少量進口不作為邊境執法對象的選擇性條約義務,在《反假冒貿易協定》(ACTA)中明確為成員方對于商業性貨物進行邊境執法的條約義務。
根據ACTA第14條關于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的規定,對于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并非一律豁免邊境執法。首先要判斷小件貨物是否具有商業性,然后才確定是否適用邊境執法程序。第14條第1款明確規定:各締約方應將具有商業性質的小件貨物納入本節適用范圍之內。即從正面明確了成員方具有對商業性質的小件貨物適用邊境執法程序的條約義務。而對“商業性”的解釋兩個條約都沒有明示;在中美知識產權爭端中,WTO爭端解決專家組的結論是:商業并不是簡單的買賣,而是所有經濟回報或利潤的活動;商業性雖然是一個定性的詞,但仍然包括著數量的意思,商業和是市場相聯系的,商業性是和個人使用或家庭使用(personal or domestic use)相對應的,而區別商業活動的本質特征是以獲利為目的。5See, WT/DS/362/R, China –Measures Affecting the Protection and Enforcemen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paragraph 7.542-7.544。根據《布萊克法律詞典》,“商業”是指“在城市間、州之間和國家之間涉及運輸的大宗貨物交易和服務交易”。6See, COMMERCE, Black's Law Dictionary (9th ed.2009).因此,可以推斷“交易性”是判斷商業性與否的一個重要依據。對于自用商品的執法例外,海外代購等存在轉售交易環節的交易行為應當在知識產權海關監管的適用范圍之內。
ACTA條款中的“小件貨物”作何理解?條文中的“sent”是僅指普通托運還是包括行郵或快遞渠道?“small consignments”是數量上的相對值還是絕對值?這些問題都需要進一步解釋和澄清。我國對于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的規定是:對個人攜帶或者郵寄進出境的物品,超出自用、合理的數量并涉嫌侵犯《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規定的知識產權的,海關應當扣留;對經調查認定為侵權的,由海關予以沒收。7朱秋沅:《知識產權邊境保護制度理論與實務》,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20頁。然而,“自用”和“合理”有很大的解釋空間,“自用”是指貨物的性質,即非商業性;而“合理”是指貨物的數量相對較少,和“自用”的目的相一致,但“自用”并不等于“合理”,二者并不是重復的規定。
《TRIPS協定》第60條沒有說明對于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是在進口還是出口環節,第60條標題“微量進口”(De minimis Imports)卻直接說明執法義務只在進口環節,而ACTA第14條的名稱為“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8ACTA 第14條標題為“SMALL CONSIGNMENTS AND PERSONAL LUGGAGE”,而2010年4月的ACTA談判文本中該條款標題為“DE MINIMIS PROVISION”。并沒有提及它們的適用環節,也就意味著ACTA成員方如果有相關規定,對于小件貨物和個人行李可以在進口、出口和過境等環節進行海關執法。
此外,從保護個人隱私的角度,ACTA規定締約方可將旅客個人行李中的非商業性少量貨物排除于在適用范圍之外。因為,在ACTA談判之初,民眾有對于海關監管侵犯個人隱私的擔憂。條文表述的言外之意是,ACTA締約方也可對旅客個人行李中的非商業性少量貨物進行知識產權執法。這種選擇性義務可能在日后的國際協調中得到加強,從而演變成強制性的條約義務,使自然人流動所攜帶的必需品也無處遁形。
綜上所述,ACTA對個人物品海關執法的保戶客體含蓋《TRIPS協定》中保護的商標、著作權、外觀設計和地理標志和集成電路布圖設計等類型的知識產權;此外,商業性的小件托運貨物也在邊境執法范圍之中,并且不限于在進口環節。
(一)進口物品與快件監管
在B2C或C2C跨境電子商務模式中,境內消費者通過境內外跨境電商平臺采購時,境外貨物進出海關特殊監管區都由快遞企業集中申報“個人物品”,從而滿足海關對快件監管報關模式的要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對進出境快件監管辦法》,9中華人民共和國海關對進出境快件監管辦法(2003年11月18日海關總署令第104號發布,自2004年1月1日起施行)。進出境快件分為文件類、個人物品類和貨物類三類;文件類進出境快件是指法律、法規規定予以免稅且無商業價值的文件、單證、票據及資料。個人物品類進出境快件是指海關法規規定自用、合理數量范圍內的進出境的旅客分離運輸行李物品、親友間相互饋贈物品和其他個人物品。貨物類進出境快件是指文件類和個人物品類以外的快件。
根據海關總署的規定,進出境快件通關應當在經海關批準的專門監管場所內進行,如因特殊情況需要在專門監管場所以外進行的,需事先征得所在地海關同意。此外,進出境快件通關應當在海關正常辦公時間內進行,如需在海關正常辦公時間以外進行的,需事先征得所在地海關同意。這些規范都確保海關部門有效地監管進出境快件。
隨著跨境電子商務的發展,個人或小規模采購商在最終收貨人中所占比例不斷提高,從而使得交易主體越來越多;而且,單筆交易商品數量越來越少。因此,實踐中,產生以“快件物品”代替“進口貨物”報關的強烈需求。10鄂立彬、劉智勇:《跨境電子商務陽光化通關問題研究》,載《國際貿易》2014年第9期。此外,貨物進口需要征收關稅、增值稅、消費稅和銷售稅等,而個人物品只涉及行郵稅;兩者在稅收上的差異也是導致快件形式個人物品報關量激增的主要原因;以上海海關為例,2014年11月,每天處理的國際進口郵包總數平均約為3萬件。
(二)進口物品的海關監管
根據海關總署的規定,海關發現個人攜帶或者郵寄進出境的物品,涉嫌侵犯《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規定的知識產權并超出自用、合理數量的,應當予以扣留,但旅客或者收寄件人向海關聲明放棄并經海關同意的除外。海關對侵權物品進行調查,知識產權權利人應當予以協助。進出境旅客或者進出境郵件的收寄件人認為海關扣留的物品未侵犯有關知識產權或者屬于自用的,可以向海關書面說明有關情況并提供相關證據。
因此,消費者通過跨境電商采購的境外商品通過快件渠道進入關境時,海關需要判斷快件物品是否為“合理自用”。對于多數商品,這種判斷一方面是確定是否征稅的依據,另一方面也是知識產權執法的依據。由于“合理自用”范圍內的執法豁免成為一種避風港規則,不法分子可能利用跨境電商渠道兜售假冒、盜版產品,并通過郵寄和快件渠道,以“螞蟻搬家”的方式進出口侵權產品。比起一次性大批量進出口假冒侵權貨物,“螞蟻搬家”的方式更為隱蔽,執法難度更大。
為了有效遏制國際郵遞、快件渠道進出口假冒、盜版物品的勢頭,海關必須采取措施嚴格防范和打擊跨境快件的知識產權侵權現象。第一,我國應當建立行郵渠道知識產權保護的風險管理機制,加大查緝力度。執法部門運用風險管理方法,通過對互聯網、海關內部網絡系統等渠道收集各類信息,利用大數據原理采集風險數據并加以分析,有針對性地對進出口郵政快件、高風險收寄點和寄達地區郵件、頻繁收寄郵件的單位和個人等實施布控,提高海關查驗的準確性,有效打擊涉及侵權商品快件的進出境。第二,海關要加強對執法人員的業務培訓。針對快件行郵渠道的跨境形式和商品特點,執法部門可以邀請知識產權權利人和專業人士講解品牌商品的特征、真假商品鑒別技能等,不斷提高執法水平和執法成效。第三,海關等執法部門加強與郵政企業、快遞公司的聯系和配合,開展業務交流,加強在收寄包裹環節的驗核工作,以確保郵寄包裹信息的真實性,保證申報物品與真品實物相符。第四,我國要加強對快件企業和消費者的法制宣傳,講解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有關法規,提高快遞公司、郵局收寄點、收寄人員和社會公眾的知識產權保護意識。
從完善立法的角度,對于關稅征收而言,可以給予合理自用的進境物品一定的免稅優惠;但對于知識產權執法而言,我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應該明確廢除“合理自用”的避風港規則。從現有法律規定來看,海關有權并應當扣留超出自用、合理的數量并涉嫌侵犯知識產權的進境物品,但對于少于自用合理數量的進境物品該如處理,法律規范并未明確。此外,簡單根據物品數量并不能真實地判斷侵權物品的潛在影響;例如,一件假冒名牌香包和普通品牌衣服的價格和價值有著較大差異。
(一)跨境電子商務保稅進口監管模式的完善
2013年8月,國務院下發《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商務部等部門關于實施支持跨境電子商務零售出口有關政策的意見》;雖然政策并未提及跨境電商的進口問題,但必然惠及電子商務企業和跨境電商這種新型業態。國家《電子商務“十二五”發展規劃》中強調需要促進跨境電子商務協同發展,并加強知識產權保護。目前,經由海關總署批準的跨境電商進口試點城市已有上海、廣州、重慶、鄭州、杭州、寧波、深圳等城市。2014年2月,為促進跨境貿易電子商務零售進出口業務發展,方便企業通關,規范海關管理,實現貿易統計,海關總署決定增列海關監管方式代碼“9610”,全稱“跨境貿易電子商務”,簡稱“電子商務”。增列的海關監管方式代碼適用于境內個人或電子商務企業通過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實現交易,并采用“清單核放、匯總申報”模式辦理通關手續的電子商務零售進出口商品,但通過海關特殊監管區域或保稅監管場所一線的電子商務零售進出口商品除外。
2014年3月,海關總署下發《關于跨境貿易電子商務服務試點網購保稅進口模式有關問題的通知》,進一步對“保稅進口”模式進行規范。在該模式下,進口電商可以提前批量采購以海運或空運的方式將商品運至保稅區(保稅倉庫),等收到消費者訂單后,商品直接從保稅倉庫經報關報檢后發貨給境內消費者。通過跨境電子商務保稅進口模式,物流相比普通海淘轉運的到貨速度可提升一到兩周,境內消費者的購物體驗更加順暢。
2014年8月1日,海關總署發布《關于跨境貿易電子商務進出境貨物、物品有關監管事宜的公告》和《關于增列海關監管方式代碼的公告》正式實施,海關總署增列海關監管方式代碼“1210”,全稱“保稅跨境貿易電子商務”,簡稱“保稅電商”,它適用于境內個人或電子商務企業在經海關認可的電子商務平臺實現跨境交易,并通過海關特殊監管區域或保稅監管場所進出的電子商務零售進出境商品,但是,海關特殊監管區域、保稅監管場所與境內區外(場所外)之間通過電子商務平臺交易的零售進出口商品不適用該監管方式。
(二)保稅進口貨物知識產權海關監管
傳統的保稅貨物是指經海關批準未辦理納稅手續進境,在境內儲存、加工、裝配后復運出境的貨物。但跨境電商進口放置在自由貿易區或其它海關特殊監管區的貨物,其目的是在消費者購買后進境,它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保稅貨物。對于知識產權執法而言,跨境電商保稅進口的貨物是一種“進境貨物”,但應視為一般的進口貨物而進行知識產權監管和執法。
根據《海關法》第2條,我國海關依照《海關法》和其他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監管進出境的運輸工具、貨物、行李物品、郵遞物品和其他物品,征收關稅和其他稅、費,查緝走私,并編制海關統計和辦理其他海關業務。本條作為海關執法權力來源的立法依據,明確了海關監管對象的范圍包括進出關境的運輸工具、貨物和物品。《海關法》中海關執法對象是“進出境貨物”,而不是《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中的“進出口貨物”。而對于海關知識產權保護的對象到底是進出境貨物還是進出口貨物,不同位階的法律法規之間的規定存在著差異。
根據《海關法》第6條,海關可以行使權力檢查進出境運輸工具,查驗進出境貨物、物品;對違反本法或者其他有關法律、行政法規的,可以扣留。此外,《海關法》第44條規定:海關依照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對與進出境貨物有關的知識產權實施保護。所以,從《海關法》的條文規定來看,知識產權海關保護的對象是進出境貨物,而不是進出口貨物,即包括海關監管的保稅貨物。《海關法》第100條進一步對“海關監管貨物”這一概念做出明確界定,海關監管貨物包括進出口貨物,過境、轉運、通運貨物,特定減免稅貨物,以及暫時進出口貨物、保稅貨物和其他尚未辦結海關手續的進出境貨物。
因此,我國海關的執法對象是包括進出境貨物在內的海關監管貨物,而《海關法》的條文中雖然規定海關知識產權保護的對象則是“進出境貨物”,而根據《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的規定,知識產權海關保護對象是“進出口貨物”。所以,從法律的位階來說,《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條例》有違背上位法《海關法》和《對外貿易法》之嫌。因為《對外貿易法》第29條也規定:國家依照有關知識產權的法律、行政法規,保護與對外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對外貿易法》沒有區分“進出境貨物”和“進出口貨物”,廣義上與對外貿易有關的貨物、技術和服務都要受其調整和規范。
此外,傳統的“保稅貨物”的界定是從關稅征收的角度,其最終目的地是境外;所以,它與過境國的關系本質上仍是過境中轉,并不會實際進入過境國市場進行流通。雖然,跨境電商模式中的保稅進口貨物處于關境之外的自由貿易試驗區、綜合保稅區或保稅倉庫,但它并不是知識產權執法的豁免對象。11參見《海關法》第32條。如果“其他尚未辦結海關手續的進境貨物”最終復運出境,那么它是廣義的“過境貨物”;但跨境電商模式中的保稅進口貨物是必然進入中國境內消費者手中的貨物。所以,中國海關對其進行知識產權執法在國內層面沒有任何法律障礙。而且,這種實踐也能得到國際通行經貿規則的支持。根據ACTA第16條,成員方可以選擇的執法對象除了過境貨物,還包括“海關監管”之下的其它貨物。盡管“海關監管”(customs control)一詞本身在ACTA中并沒有被清楚界定,12根據2010年4月、7月和8月的ACTA談判文本,當時使用的是“海關監管(customs supervision)的其它貨物”;直到2010年10月份的談判文本才改成“海關監管”(customs control)的表述。但根據《京都公約》,海關監管是指海關為保證海關法得到遵守所采取的措施。13See, Kyoto Convention General Annex Chapter 2 Definitions For the purpose of the Annexes to this Convention“Customs control” means measures applied by the Customs to ensure compliance with Customs law.所以,海關依照法律、行政法規的規定,有權且應當對跨境電商模式中的保稅進口貨物實施知識產權保護。
綜上,根據中國《海關法》,海關監管貨物包括過境、轉運和通貨物,還包括進出口貨物、特定減免稅貨物,以及暫時進出口貨物等貨物種類。從海關監管的角度來看,我國《海關法》確立的監管規則可以并應當適用于跨境電商模式中的保稅進口貨物。
盡管跨境電商保稅進口貨物和快件進口物品對知識產權海關監管提出一定的挑戰,但依據國際條約和我國《海關法》,海關可以依職權對它們進行監管。從跨境電商平臺管理的立場,我國應加強宣傳,提示跨境電商運營者切實加強貨物來源渠道的管理,保留必要的貨物來源證明材料,便于開展知識產權確權工作。從保護權利人的角度,知識產權權利人應當依托海關總署知識產權海關保護系統,加強知識產權備案和授權許可白名單建設,便利合法授權商品快速通關。從加強海關執法的角度,應當加強知識產權違法懲戒力度,完善知識產權海關保護風險管理系統,實施行政處罰案件信息公開,提高企業違法成本,同時建立適用于境內外企業和個人的知識產權誠信機制。
Research on Issues about Customs IPR Enforcement on Imported Goods by Cross-border E-commerce
The development of cross-border e-commerce brings domestic consumers more opportunities to obtain highquality goods abroad.Personal online purchasing goods importing into China by the form of post package and express, it causes troubles to customs supervision; Imported foreign goods by cross-border e-commerce platform, in the form of bonded goods, need to be regulated effectively.Chinese "Regulations on Customs Protection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needs to be clarified with clear regulatory rules for imported goods by cross-border e-commerce, to ensure the promotion of standardization and facilitation of legitimate imported commodities by cross-border e-commerce.
Cross-border; E-commerce; Imported goods;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Customs
孫益武,杭州師范大學沈鈞儒法學院講師,法學博士。
王春曉,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三庭。
2015年度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課題“跨境貿易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海關保護機制研究”(15NDJC040YB)的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