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建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
中華書局本《后漢書》點校獻疑
王 建
中華書局整理本《后漢書》自1965年問世以來,流傳廣,影響大,是目前公認的最為精善的《后漢書》版本。《后漢書》李賢注(下文簡稱“李注”)中大量征引古書,涉及不少語言文字、典章制度問題,筆者發現整理本的點校尚存值得商榷之處,今撰成札記十九則,以期對《后漢書》的標點、校勘研究有所匡補。
1. 《顯宗孝明帝紀》:事畢,升靈臺,望元氣,吹時律,觀物變。
李注:元氣,天氣也……故《春秋傳》曰:“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杜預注云:“物謂氣色災變也。”(第101頁,此為中華書局1965年5月第1版,1973年8月上海第2次印刷的點校本《后漢書》頁碼,以下引用《后漢書》均同此本,僅標明頁碼)
按:《左傳·僖公五年》:“《傳》五年,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杜注:“分,春、秋分也。至,冬、夏至也。啟,立春、立夏。閉,立秋、立冬。云物,氣色災變也。”《后漢書》卷九十八:“卒事,遂升靈臺,以望云物。”李賢注曰:“杜預注《傳》曰:‘云物,氣色災變也。素察妖祥,逆為之備。’”故此處李注引《左傳》及杜注應標點如下:故《春秋傳》曰:“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也。”杜預注:“云物,謂氣色災變也。”
2. 《顯宗孝明帝紀》:長吏各絜齋禱請,冀蒙嘉澍。
李注:《說文》曰:“時雨所以澍生萬物。”《淮南子》曰:“春雨之灌,萬物無地不澍,無物不生。”澍音之戍反。(第123頁)
按:此處所引《淮南》之文當標點為“春雨之灌萬物,無地不澍,無物不生。”《淮南子·泰族》:“春雨之灌萬物也,渾然而流,沛然而施,無地而不澍,無物而不生。”
3. 《孝獻帝紀》:九月,蚩尤旗見于角、亢。
李注:《天官書》曰:“蚩尤之旗,類彗而后曲,象旗。”熒惑之精也。《呂氏春秋》云:“其色黃上白下,見則王者征伐四方。”角、亢,蒼龍之星。(第371頁)
按:《史記·天官書》:“蚩尤之旗,類彗而后曲,象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集解》:“孟康曰:‘熒惑之精也。’晉灼曰:‘《呂氏春秋》曰其色黃上白下。’”*(漢)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點校修訂本,第1586頁。其中“見則王者征伐四方”不見于《呂氏春秋》,實出《史記·天官書》,當屬下讀。“熒惑之精也”和“《呂氏春秋》云‘其色黃上白下’”分別是孟康和晉灼之言。《漢書》卷二十六《天文志六》已將“見則王者征伐四方”句置于“其色黃上白下”句后,這段內容除了后文“角、亢,蒼龍之星”的注文外,余皆出直接源自《史記·天官書》。竊以為此處可能是正文闌入注文所致,“見則王者征伐四方”當為正文大字單行。此處應標點作:《天官書》曰:“蚩尤之旗,類彗而后曲,象旗。”熒惑之精也。《呂氏春秋》云:“其色黃上白下。”見則王者征伐四方。角、亢,蒼龍之星。
4. 《孝獻帝紀》:三月,有星孛于東方。
李注:杜預注《左傳》云“平旦,眾星皆沒,而孛星乃見”,故不言所在之次。(第389頁)
按:《左傳·哀公十二年》:“冬,十有一月,有星孛于東方。”杜注:“無傳。平旦,眾星皆沒,而孛乃見,故不言所在之次。”此處李注所引《左傳》杜注包含“故不言所在之次”一句,下引號當在“次”字之后。
5. 《皇后紀下》:昔晉侯失刑,亦夢大厲被發屬地。
李注:《左傳》曰:“晉侯夢大厲,被發及地,搏膺而踴曰:‘殺余孫,不義,余得請于帝矣。’”杜預注曰:“厲鬼,趙氏之先祖也。晉侯先殺趙同、趙括,故怒也。”(第449頁)
按:引杜預注“厲鬼”當標點為“厲,鬼。”“厲”本有惡鬼義,點校者不明字義而誤。《左傳·成公十年》:“晉侯夢大厲,被發及地,搏膺而踴曰:‘殺余孫,不義,”杜預注:“厲,鬼也。趙氏之先祖也。”除《左傳·成公十年》此例之外,《左傳·襄公十七年》:“重丘人閉門而訽之,曰:‘親逐而君,爾父為厲。’杜預注:“厲,惡鬼。”《左傳·襄公二十六年》:“殖綽伐茅氏,殺晉戍三百人。孫蒯追之,弗敢擊。文子曰:‘厲之不如。’”杜預注:“厲,惡鬼也。”
6. 《馮衍列傳》:惟天路之同軌兮,或帝王之異政;堯舜煥其蕩蕩兮,禹承平而革命。
李注:《白虎通》曰:“德合天者稱帝,仁義合者稱王。”(第993頁)
按:“天”后疑脫一“地”字。《白虎通疏證》卷第一:“德合天地者稱帝,仁義合者稱王。”*(清)陳立:《白虎通疏證》,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第43頁。《北堂書鈔》卷五:“仁義合者稱王……德合天地。”*《續修四庫全書》,第1221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85頁。《藝文類聚》卷十一:“《白虎通》曰:‘帝王者,號也,號者,功之表也,所以表功明德,號令臣下者也。德合天地者稱帝,仁義合者稱王,別優劣也。’……《帝王世紀》曰:‘孔子稱天子之德,感天地,洞八方,是以化合神者稱皇,德合天地者稱帝,仁義合者稱王。’”*(唐)歐陽詢撰、汪紹楹校:《藝文類聚》,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99頁。
7. 《光武十王列傳》:東海王臻以近蕃之尊,少襲王爵,膺受多福,未知艱難,而能克己率禮,孝敬自然,事親盡愛,送終竭哀,降儀從士,寢苫三年。
李注:《左氏傳》曰:“晏桓子卒,晏嬰粗衰斬,苴绖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杜預注云:“時士及大夫衰服各有不同。”(第1426頁)
按:李注引《左傳》之文當標點作“晏桓子卒,晏嬰粗衰斬,苴绖、帶、杖,菅屨,食粥,居倚廬,寢苫枕草。其家老曰:“非大夫之禮也。”點校者不明先秦禮制而誤。
“苴绖、帶、杖”乃是“苴绖、苴帶、苴杖”之省。苴绖即首绖,指的是服喪時戴在頭上的用牝麻織成之物,即上古之“布”,指麻布。中國之麻,雌雄異株,雌麻稱“苴”,或稱牝麻;雄麻稱“枲”,或稱牡麻(開花而不結籽)。苴麻結子,外形粗惡,故用于斬衰首绖。枲麻開花而不結子,外形較苴麻略細,故用于齊衰以下首绖。所以,“苴”有粗惡之義。《儀禮·喪服》:“斬衰裳,苴绖、杖、絞帶。”鄭玄注:“凡服在上曰衰,在下曰裳;麻在首、在腰皆曰绖。首绖,象緇布冠之缺頂;要绖,象大帶。”賈公彥疏:“苴绖、杖、絞帶者,以一苴目此三事,謂苴麻為首绖、要绖;又以苴竹為杖;又以苴麻為絞帶。”賈公彥說“苴麻為首绖”“以苴竹為杖”,苴麻即雌麻,外形粗惡,可作绖,苴杖是古代居父喪時孝子所用的用苴麻布纏裹的竹杖,苴帶是苴麻所作之絞帶,賈疏已申之。《禮記·喪服小記》:“苴杖,竹也;削杖,桐也。”《禮記·問喪》:“或問曰:杖者何也?曰:竹、桐一也。故為父苴杖,苴杖,竹也。為母削杖,削杖,桐也。”
8. 《光武十王列傳》:大王以骨肉之親,享食茅土,當施張政令,明其典法,出入進止,宜有期度,輿馬臺隸,應為科品。
李注:臺、隸,賤職也,《左氏傳》曰“人有十等,王臣公,公臣卿,卿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也。(第1432頁)
按:所引《左傳》人有十等之說,又恐誤衍“卿卿臣”三字,若依李注所引,則有十一等,與《左傳》不符,此三字疑為衍文。阮元《十三經注疏校勘記》已發之。《左傳·昭公七年》:“天有十日,人有十等,下所以事上,上所以共神也。故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隸臣僚,僚臣仆,仆臣臺。馬有圉,牛有牧,以待百事。”
9. 《崔骃列傳》:選利器于良材,求鏌铘于明智。
李注:《吳越春秋》曰:“干將,吳人也,造二劍,一曰干將,二曰莫邪。莫邪者,干將之妻名也。干將作劍,采五山之精,合六金之英,百神臨觀,遂以成劍。”(第1710頁)
按:“采五山之精”,“之”后疑脫一“鐵”字,“合六金之英”當作“六合之金英”。《吳越春秋》卷四:“干將者,吳人也,與歐冶子同師,俱能為劍,越前來獻三枚,闔閭得而寶之,以故使劍匠作為二枚,一曰干將,二曰莫耶,莫耶,干將之妻也,干將作劍,采五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候天伺地,陰陽同光,百神臨觀,天氣下降而金鐵之精不銷,淪流于是。”*(東漢)趙曄撰、吳慶峰點校:《吳越春秋》,濟南:齊魯書社,2000年,第26頁。《淮南鴻烈集解》卷八:“六合之間,一人之制也。”*劉文典撰、馮逸、喬華點校:《淮南鴻烈集解》,北京:中華書局,1989年,第249頁。六合,即上下和東西南北四方,泛指天下或宇宙,正與“五山”相對,作“六金”則不可解。
10. 《杜欒劉李劉謝列傳》: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
李注:《說苑》曰:“孔子行游中路,聞哭者聲,其音甚悲。孔子避車而問之曰:‘夫子非有喪也,何哭之悲?’虞丘子對曰:‘吾有三失:吾少好學,周遍天下,還后吾親亡,一失也;事君奢驕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后絕,是三失也。’”(第1847頁)
按:《說苑》卷十:“孔子行游,中路聞哭者聲,其音甚悲,孔子曰:‘驅之,驅之!前有異人音。’少進,見之,丘吾子也。擁鐮帶索而哭。孔子辟車而下問曰:‘夫子非有喪也,何哭之悲也?’丘吾子對曰:‘吾有三失。’孔子曰:‘愿聞三失。’丘吾子曰:‘吾少好學問,周遍天下,還后吾親亡,一失也;事君奢驕,諫不遂,是二失也;厚交友而后絕,三失也。’”*向宗魯:《說苑校證》,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260頁。
李慈銘《南史札記》:“丘吾即丘吾子,事見《說苑·敬慎篇》。即《韓詩外傳》九所載之皋魚也。《梁書》作‘虞丘’,古‘虞’‘吾’字通用。《周書》及《北史·儒林·樊深傳》云:‘嘗讀書見吾丘子,遂歸侍養。’蓋皆誤倒。”*(清)李慈銘撰、鞏本棟點校:《南史札記》,南京:南京出版社,1992年,第195頁。李說可商。《漢書》有《吾丘壽王傳》,《漢書·藝文志》載“《吾丘壽王賦》十五篇”,*陳國慶:《漢書藝文志注釋匯編》,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168頁。吾丘壽王,《說苑》卷十一作“虞丘壽王”,*《說苑校證》,第270頁。《水經注》卷十九亦作“虞丘壽王”*(北魏)酈道元注、陳橋驛校證:《水經注校證》,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449頁。,此即古“虞”“吾”字通用之例,而“虞丘”、“吾丘”顯然是姓氏,古人往往有“姓+子”,稱作“某某子”之例,如孔子、荀子等,虞丘子、吾丘子亦此類。《列女傳》亦見“虞丘子”,可為一證。要之,《后漢書》李賢注引《說苑》作“虞丘子”不誤,傳世本《說苑》作“丘吾子”蓋誤倒。《孔子家語·觀思》亦作“丘吾子”,恐亦誤倒。*(三國魏)王肅:《孔子家語》,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34頁。
各本“奢驕”后疑脫一“諫”字。“事君奢驕不遂”捍格難通,當據《說苑》補“諫”字,作“事君奢驕,諫不遂”,謂其諫言之不得遂也。


12. 《張衡列傳》:獻環琨與玙縭兮,申厥好以玄黃。
李注:環、琨,并玉佩也。《白虎通》曰“修道無窮即佩環,能本道德即佩琨”也。(第1931頁)
按:今本《白虎通》不見此句。唐宋類書引《白虎通》“本”多作“大”。《初學記》卷二十六:“《白虎通》曰:‘所以必有佩者,表意見所能,故修道無窮即佩環,能大道德即佩琨,能決嫌疑即佩玦,是以見其所佩,即知其能。’”*(唐)徐堅等:《初學記》,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628頁。《太平御覽》卷第六百九十二:“《白虎通》曰:‘所以必有珮者,表意見所能,故修道無窮即珮環,能大道德即珮琨,能決嫌疑即珮玦,是以其所佩,即知其所能。’”*(宋)李昉等:《太平御覽》,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3088頁。按以上類書所引,作“大”于義為長。
13. 《吳延史盧趙列傳》:此謂君政舒緩,故日食晦也。《春秋傳》曰“天子避位移時”。
李注:《左氏傳》曰:“日過分未至三辰有災,于是乎君不舉,避移時。”杜預注曰:“避正寑,過日食時也。”(第2118頁)
按:“日過分未至三辰有災”應當點斷,作“日過分未至,三辰有災”是。《左傳·昭公十七年》:“日過分而未至,三辰有災,于是乎百官降物,君不舉,辟移時,樂奏鼓。”“日過分而未至”,杜注:“過春分而未夏至。”“三辰有災”,杜注:“三辰,日月星也。日月相侵,又犯是宿,故三辰皆為災。”
14. 《鄭孔荀列傳》:融乃建議曰:“古者敦庬,善否不別。”
李注:《左傳》楚申叔時曰:“人生敦庬。”杜預注:“庬,厚大也。”(第2267頁)
按:《左傳·成公十六年》:“是以神降之福,時無災害,民生敦厖,和同以聽。”杜預注:“敦,厚也。厖,大也。”(《春秋左傳正義》卷二十八,第1917頁)“厖”同“庬”。“庬”有“大”義,古書多有用例,《國語·周語上》:“敦庬純固于是乎成”,韋昭注:“敦,厚也;庬,大也。”*徐元誥撰、王樹民點校:《國語集解》,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第16頁。《后漢書·張衡列傳》“蒙厖禠以拯人”,李賢注引《爾雅》曰:“厖,大也;褫,福也。”《酷吏列傳》李賢注亦引杜預注,作“敦庬,厚大也。”“厚”乃解“敦”之語,疑此李注誤入解“庬”之文。
15. 《儒林列傳》:平帝時,受《施氏易》于沛人戴賓。能彈雅琴,知清角之操。
李注:劉向《別錄》曰:“雅琴之意,事皆出龍德《諸琴雜事》中。”《前書·藝文志》曰:“《雅琴》,龍氏名德,趙氏名定。”《韓子》曰:“師曠對晉平公曰:‘昔黃帝合鬼神,駕象車,交龍畢,方并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作為清角。今君德薄,不足以聽之。’”(第2549頁)
按:“昔皇帝合鬼神,駕象車,交龍畢,方并轄”一句標點有誤,應標點為“昔皇帝合鬼神,駕象車交龍,畢方并轄”。畢方乃是神鳥之名,相傳為黃帝衛車之神鳥,《山海經》《神異經》《淮南子》等古書均有記載。《韓非子·十過》:“昔者黃帝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并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騰蛇伏地,鳳皇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聽之,聽之將恐有敗。”
16. 《文苑列傳》:昔原大夫贖桑下絕氣,傳稱其仁。
李注:原大夫謂趙衰之子盾,謚曰宣。《呂氏春秋》曰:“趙宣孟將之絳,見骫桑之下有臥餓人,宣孟與脯二朐,拜受之,不敢食,問其故,曰:‘臣有母,持以遺之。’宣孟更賜之脯二束,遂去。”(第2629頁)
按:“有臥餓人”文義未安,疑當作“有餓人臥”。

17. 《文苑列傳》:右顧彭蠡之隩,南眺巫山之阿。
李注:《說苑》曰:“楚昭王欲之荊臺游,司馬子綦進諫曰:‘荊臺之游,左洞庭之波,右彭蠡之水,南望獵山,下臨方淮,其地使人遺老而忘死也。王不可游也。’”巫山在夔州巫山縣東。(第2641頁)
按:“波”疑當作“陂”,形近而誤。《說苑》卷九:“楚昭王欲之荊臺游,司馬子綦進諫曰:‘荊臺之游,左洞庭之陂,右彭蠡之水,南望獵山,下臨方淮,其樂使人遺老而忘死,人君游者盡以亡其國,愿大王勿往游焉。’”*四部叢刊影印平湖葛氏傳樸堂藏明鈔本作“陂”,《太平御覽》卷四百五十五、卷四百六十八亦作“陂”,向宗魯《說苑校證》作“波”。今以四部叢刊本為準。段玉裁《說文解字注》曰:“湖,大陂也……湖訓大陂,即大池也。”*(東漢)許慎撰、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731頁。“彭蠡”乃鄱陽湖古稱,正與洞庭湖左右相對,此“波”宜校為“陂”。
18. 《南蠻西南夷列傳》:至楚武王時,蠻與羅子共敗楚師,殺其將屈瑕。
李注:《左傳》“楚屈瑕伐羅及鄢,亂次以濟,其水遂無次,且不設備,羅與盧戎兩軍之,大敗之。莫敖縊于荒谷,群帥囚于冶父”也。(第2831頁)
按:“其水”當屬上。《左傳·桓公十三年》:“及鄢,亂次以濟。”杜預注:“亂次以濟,本或作‘亂次以濟其水’”。(《春秋左傳正義》卷七,第1757頁)李賢注引文即杜注所言或本。
19. 《西羌傳》:渭南有驪戎,伊、洛間有楊拒、泉皋之戎。
李注:杜預注《左傳》云:“楊拒,戎邑也。”(第2873頁)
按:楊、拒為二戎,泉、皋亦為二戎,故此處《后漢書》文當標點作“伊、洛間有楊、拒、泉、皋之戎”,李注所引杜注亦當標點作“楊、拒,戎邑也”。《左傳·僖公十一年》:“夏,揚、拒、泉、皋、伊、雒之戎,同伐京師,入王城,焚東門。”杜注:“揚、拒、泉、皋皆戎邑,及諸雜戎居伊水、雒水之間者。今伊闕北有泉亭。”“揚”,古同“楊”。楊伯峻《春秋左傳注》:“楊、拒、泉、皋,四戎邑。”*楊伯峻:《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10月第3版,第一冊,第338-339頁。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