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同
視頻聚合平臺的直接侵權認定探究
文/吳同
本文對鏈接技術分析的基礎上,提出以技術標準對鏈接分類的方法來判斷行為是否屬于受控的網絡傳播行為,無助于認定行為性質。針對深層鏈接行為直接侵權的認定標準,本文在分析服務器標準和用戶感知標準后,提出以“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認定方式。
深度鏈接;直接侵權;服務器標準;用戶感知標準
網絡視頻行業在歷經多年的用戶習慣培育后,逐漸迎來付費享用視頻服務的盈利模式。然而在付費市場培育的同時,針對網絡視頻服務的新型侵權模式,正在干擾視頻的正版化傳播秩序。目前,我國在網絡視頻方面的狀況,根據2016年1月CNNIC出臺的《第37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1參見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http://www.cnnic.cn/hlwfzyj/hlwxzbg/201601/P020160122469130059846.pdf,2016年4月6日訪問。顯示,截至2015年12月,中國網絡視頻用戶規模達5.04億,其中手機視頻用戶規模為4.05億。在此形勢下,網絡視頻行業仍未完全擺脫對資本和流量的訴求。
從整體來看,我國網絡視頻行業的發展主要呈現以下兩個特點:一是各大視頻網絡的用戶付費業務明顯增長,收入結構更加健康。當然這一點也得益于國家相關部門對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打擊力度增強。二是各大視頻網站紛紛加強生態布局,構建視頻產業生態圈。在硬件設備方面,積極涉足手機、電視、OTT等視頻收看硬件設備制造以及VR(虛擬現實)設備的開發,搶占硬件入口。在營銷模式方面,視頻網站積極試水“視頻電商”,挖掘視頻的電商價值和內容衍生價值。在產業布局方面,成立影視公司進軍互聯網電影產業,向上游內容制作產業鏈延伸,與泛娛樂產業鏈上的文學、游戲、動漫各版塊深度聯動。在將優質內容變現,發揮內容最大價值的同時,助力中國文化傳播和文化產業發展。“一個民族或國度文化的進步,離不開文化傳播的健康進行。沒有交流的文化系統是沒有生命力的靜態系統;斷絕與外來文化信息交流的民族不可能是朝氣蓬勃的民族。”2參見馮天瑜等:《中華文化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
然而,網絡視頻行業的健康發展,有賴于法律法規的健全與有效執行。在我們看到網絡視頻行業整體向好的同時,我們也看到一些不和諧的因素。在去年的ICTC論壇上,針對目前網絡視頻行業的盜版、盜鏈亂象,一位不具名的互聯網影視制品人講到,現在是一個劣幣驅逐良幣的時代,如果整個網絡視頻行業,只有那些單純制作OTT硬件和視頻播放軟件的環節盈利,并損害作內容服務的人的利益,這肯定不可能形成一個良性的產業生態鏈。
的確,隨著萬民創業,萬眾創新的“互聯網+”時代的開啟,有些“創業者”以創新之名,行侵權之實。在網絡視頻行業,各類適用于智能機頂盒、智能電視、平板手機等智能終端的視頻播放軟件,層出不窮。
在危及網絡視頻行業健康發展的盜版盜鏈危害中,由于近20多年的知識產權觀念普及,盜版作品對出版業、信息產業乃至國家稅收的危害,各行各業已有相對清醒一致的認識。對于“盜鏈”問題,由于其技術復雜,世界各國認識不統一等原因,社會各界的分歧還比較大。因此,本文將從網絡鏈接技術分析、深層鏈接行為的現有認定標準等方面展開分析,從而進一步提出如何認定深層鏈接行為直接侵權的認定標準。
網絡鏈接(HyperLink)是互聯網中普遍采用的技術手段,它是互聯網與其他文化生產和傳播方式相區別的最重要特征。3see Europen Copyright Society, Opinion on the Reference to the CJEU in Case C-466/12 Svensson.借助于鏈接技術,網絡用戶可以自由訪問互聯網上任何開放空間中存儲的信息資源。因此,很多法學研究者將自由鏈接看做網絡空間自由表達的象征,這勢必會將網絡鏈接的法律規制提升至信息獲取自由、言論自由或者商業經營自由的高度去看待。在這種邏輯體系下,談及網絡鏈接的版權責任問題,則不再將其看做單純的技術性問題,而是將其看做關系互聯網基本秩序的重大問題去看待。4參見崔國斌:《加框鏈接的著作權法規制》,載《政治與法律》2014年第5期。這一點也可從王遷教授所著述的《網絡環境中的著作權法保護研究》一書中得以印證。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網絡鏈接已不再單純是指向某個資源的地址那樣簡單。談及網絡鏈接,我們需要仔細甄別,并不能一概而論,因為有些網絡鏈接可以用來操作計算機從事各類網絡行為,包括網絡犯罪等活動。
從技術人員的角度來看,網絡鏈接通常是指在使用瀏覽器瀏覽網頁時,那些允許我們同其他網頁或站點之間連接的元素。鏈接的目標可以是其他網頁,相同網頁的不同位置,也可以是圖片、電子郵件地址、各類多媒體文件或應用程序等對象。網頁鏈接其他元素,需要借助統一資源定位符5統一資源定位符,即Uniform Resource Locator,即按照萬維網聯盟編制的互聯網標準RFC1738規定的互聯網上資源的地址。URL包含的信息指出該資源的位置以及瀏覽器對于該資源的處理方法。,來找到相應的元素,并借助瀏覽器這個工具來處理。對于處理方法,則由鏈接的內容按照一定格式寫在URL中。
對于URL而言,按照RFC1738標準6參見https://www.ietf.org/rfc/rfc1738.txt,2016年4月10日訪問。的規定,完整的URL包括以下幾部分:
1.協議部分:即該URL采用何種協議進行傳輸,如HTTP協議、FTP協議等。其中,最常用的HTTP協議(超文本傳輸協議)的請求方法,又分為GET、POST、DELETE、TRACE、CONNECT、OPTIONS、PUT等請求服務器做出相應動作的方法。
2.域名部分:即所請求資源所在的服務器名稱或IP地址、該資源在該服務器的位置及名稱、以及端口號。通常還可以包括接觸該服務器所需的用戶名稱和密碼。
3.查詢方法:在動態鏈接的網頁中,供瀏覽器查詢時傳遞參數之用。
從上面的技術分解,我們可以看出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網絡鏈接已不再是最初的那個一成不變的類似于“門牌號碼”的指示資源在何處的網頁元素。目前,網絡鏈接的功能極其豐富。我們可以借助網絡鏈接調用很多網絡資源,甚至包括獲取、刪除、修改、增加、干擾服務器中存儲、處理或者傳輸的數據,對其他計算機進行控制的行為。
對于網絡鏈接的法律規制,經查閱文獻,眾多文章采用的分類標準大多是以鏈接技術為標準對網絡鏈接進行分類7Alain Strowel & Nicolas Ide, LIABILITY WITH REGARD TO HYPERLINKS, 24 Column.VLA J.L.& Arts 403,411(2001).,即普通鏈接(Surface Links)和深層鏈接(Deep Links)。深層鏈接又分為加框鏈接(Framed Links)、嵌入式鏈接(Embedded Links)和內鏈接(Inline Links)等形式。而這種分類方式并非像某些法學研究工作者“想象”的那樣“最終在用戶界面上呈現方式各不相同”。8同注釋4。
在這種以鏈接技術為標準的分類方法中,對于加框鏈接和嵌入式鏈接的分類,在分析某一鏈接行為是否受到法律制約沒有意義。因為,在HTML語言編寫網頁時,使用embed標簽所呈現的頁面和實現的瀏覽體驗,同樣可使用frame框架實現。同樣,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后期的微軟和網景之間的“瀏覽器大戰”中,曾經出現過諸如JavaScript、VBScript、ActiveX和DOM等各類鏈接技術。而后,隨著Web前端技術的發展,尤其是為移動設備用戶體驗以及加快服務器響應請求的需要,以Ajax技術為代表的異步請求技術自2005年開始大行其道。近十年,web2.0的成熟,web3.0呼之欲出,諸如Bootstrap、HTML5、CSS3,AngularJS、Node.js等涉及網絡鏈接技術已得到廣泛使用。技術層出不窮,采用技術標準來確定法律規制,經不起時間的檢驗。另外,技術概念與法律概念并不等同,采用技術概念確定標準,難免有失偏頗。
綜上所述,以鏈接技術為標準對網絡鏈接進行分類,從而判斷行為是否受制于網絡傳播權,無助于認定行為性質。筆者認為在深層鏈接行為的法律定性問題中,采用技術標準進行認定,不利于保護權利人或內容傳播者的正當權益,應當綜合考慮網絡鏈接背后的行為邏輯,并以此判斷是否侵權。
本文中對網絡鏈接,僅作簡單區分,分為普通鏈接和深層鏈接。普通鏈接,即鏈接對象是被鏈網站的完整頁面。深層鏈接,則是經過設鏈者有意識的加工,設鏈網站對被鏈網站的內容進行定向鏈接,并對視頻內容的呈現進行了有意識的加工處理。
(一)服務器標準
服務器標準認為,在認定某一行為是否屬于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還是僅屬于網絡服務提供行為,應以行為人所傳播的內容是否存在于其網站的服務器上為標準。具體而言,如果內容存在于行為人的服務器上,則該行為屬于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在未經權利人許可的情況下,其傳播行為將會構成對信息網絡傳播權的直接侵犯。如果相關內容并未存儲于其服務器上,則其行為僅是網絡服務提供行為,需要按照避風港原則處理。僅有在行為人明知或應知被搜索鏈接的內容構成侵權的情況下才承擔間接侵權責任。
(二)用戶感知標準
該做法認為,認定某一行為屬于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還是屬于網絡服務提供行為,不以所傳播的對象是否存在于該網站的服務器上為標準,而應以其外在表現形式所帶給網絡用戶的認知,或用戶是否可以直接在該網站上直接獲得內容為標準。如果外在的表現形式使得網絡用戶認為是該網站在提供信息,或用戶雖然可以意識到該網站上提供的是鏈接服務,但用戶卻可以直接從該網站上得到該內容,則無論該信息是否存在于其服務器上,其行為均應被認為是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在未經權利人許可的情況下,構成對信息網絡傳播權的直接侵犯。反之,則該行為僅是網絡服務提供行為,享受避風港保護,僅在行為人明知或應知被搜索鏈接的內容構成侵權的情況下才承擔間接侵權責任。
上述兩種標準的出現,源于對“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不同理解。根據《著作權法》第10條第1款第(12)項的規定,“信息網絡傳播權”是“以有線或者無線方式向公眾提供作品,使公眾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的權利”。
這兩種標準的根本分歧在于如何理解該規定中的“向公眾提供作品,并使公眾獲得”。
采用服務器標準觀點的學者認為,我國《著作權法》規定的“網絡傳播權”來自于1996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主持的《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版權條約》(以下簡稱WCT)第8條的后半句,即“文學和藝術作品的作者應享有專有權,以授權的方式將其作品向公眾提供,使公眾成員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地點和時間可獲得這些作品。”其中,“提供”一詞譯自第8條中的“making available”,即使他人獲得作品的“可能性”,而非他人已經獲得作品的狀態。因此,只要將作品“上傳”至或放置在網絡服務器中,供網絡用戶下載或瀏覽,就構成對作品的“提供”,而無論是否有人實際進行過下載或瀏覽。鑒于此,以王遷教授為代表的學者認為,將作品上傳至向公眾開放的服務器,就會使公眾能夠在其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登錄服務器,以在線欣賞或下載的方式獲得作品,因此上傳行為無疑構成“網絡傳播行為”。9參見王遷:《網絡環境中版權直接侵權的認定》,載《法學》2006年第5期。在后繼的諸多學者的相關論文中,常引此文評價“網絡傳播行為”,并將所謂“服務器標準”作為評價是否構成“網絡傳播行為”的標準。但是,我們從推理邏輯上看,符合“服務器標準”一定構成“網絡傳播行為”。但是,構成“網絡傳播行為”的情形,并不限于此。沒有服務器,或者通過去中心化的互聯網技術,難道就無法構成“網絡傳播行為”嗎?顯然,“服務器標準”并不完美。
持服務器標準的學者,還認為“如果被鏈接網站刪除相關作品,或者關閉網絡服務器,則設置鏈接的網站即便仍保持原有鏈接,也無法使得公眾通過設鏈網站獲得作品”。相反,即使設鏈網站移除原有鏈接,公眾依然可以直接登錄原先被鏈網站獲得相關作品。在這種情形下,直接實施信息網絡傳播行為的只能是被鏈接網站。筆者認為,這需要放在互聯網應用的現實環境中來考慮。在現實應用中,被鏈網站往往是提供網絡文學、視頻、音樂等作品的內容服務提供者,他們的盈利模式,主要以視覺感觀的“眼球經濟”為主。他們的盈利模式決定他們不會采取移除作品的方式來實現杜絕設鏈者的非授權訪問。在現實中,這些內容服務提供者為防止被人非授權訪問,均采取各種技術措施。此時,設鏈者所設置的鏈接,往往并不是單純的鏈接,而是需要嵌入由專門的解析被鏈網站的訪問密鑰才能訪問。此時的所謂“網絡鏈接”,其本質是一種自動侵入他人計算機信息系統的實現方法。而解析密鑰所用的程序,則是《刑法》第285條第3款所規定的“專門用于侵入、非法控制計算機信息系統的程序、工具”。
另外,從自然科學發展的角度看,但凡標準都要受到制定標準時的技術條件的制約。計算機網絡技術飛速發展,十余年后的今天,“服務器”的概念早已模糊,隨著云存儲、CDN內容分發網絡等技術的應用,早先獨立的“服務器”功能,早已被分布在千萬臺不同地點的所謂“節點”所代替。過去獨立的著作權作品,也無法直觀地用某個文件夾下的一個個圖標呈現出來,而是被分割為幾秒鐘一個片段的M3U數據文件10M3U數據文件,參見https://en.wikipedia.org/wiki/M3U,2016年4月9日訪問。,獨立的著作權作品也變成了分布在世界機房中的數據片段。由于技術的發展,早前的通過服務器存儲,供在線欣賞或下載的方式,技術太落后,已被眾多互聯網公司所拋棄。正如傳呼、小靈通、甚至短信息這些通信方式一樣,轉眼已成昨日黃花。針對這些技術的法律法規、判斷標準,在當時的情形下當然適用,但是對于當下的應用情景,現實意義已不大。
采用用戶感知標準觀點的學者認為,不能把提供作品的行為狹義地理解為必須以服務器中存在該作品為前提。雖然最終決定公眾是否可以獲得該作品的是存儲相關作品的第三方網站,而非設鏈網站。但不可否認的是,在第三方網站上傳作品直至刪除的這段時間內,設鏈網站的行為同樣使公眾可以獲得作品。在法律中未明確規定應以服務器中存在作品為前提的情況下,可以將提供作品的行為不僅理解為上傳且傳播的行為,同時亦應包括不上傳但傳播的行為。在此基礎上,該觀點認為,并非使用了鏈接技術的服務行為均屬于《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3條規定的鏈接服務提供者。這是因為技術概念與法律概念并不等同。即便服務提供者在提供服務過程中使用的是鏈接技術,且未在服務器中復制相關內容,但只要其提供服務的行為使得用戶認為是服務提供者在傳播信息,則應認定服務提供者實施的是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在未經權利人許可的情況下構成直接侵權。11參見芮松艷:《深層鏈接行為直接侵權的認定》,載《網絡與知識產權》2009年第4期。.
但是,用戶感知標準也不盡完美。這是因為以用戶的感知作為判斷網絡服務提供者是否實施了信息網絡傳播行為的標準,這種認定過于主觀。換言之,只要消費者誤認為該內容直接來自于設置鏈接的網絡服務提供者,就可以認定該網絡服務提供者未經許可提供了內容,構成直接侵權。在現實環境中,用戶在使用網絡內容服務時,往往很少關注內容的來源、權利聲明,也不會仔細觀察文件的真實地址。而且用戶的計算機知識水平差異很大,有些用戶根本不知本人所鏈接的內容到底來源于何處。在這種情況下,根據用戶感知標準,則很有可能認為個人所需的內容來源于搜索引擎。如此,用戶感知標準的局限性在于,一是可能阻礙搜索技術的發展,誤傷某些搜索服務的提供商;二是由于用戶個體差異,無法制定用戶感知一般水平的標準。適用該原則時,無法圍繞一般用戶的感知情況,組織證據。這就導致了該原則在現實適用中可操作性太差。
另外,未經授權的設鏈者,可通過突破鏈接網站的技術措施的方式,在鏈接非授權資源的同時,注明作品的來源網址或被鏈網站標志。這樣,是否可以認為由于用戶不再混淆作品的來源,因而不構成侵權呢?正如Perfect 10 v.Google一案,美國第九巡回上訴法院指出“與商標法不同,版權法并不幫助版權人直至消費者混淆的行為”。12Perfect 10 v.Google,416F.supp.2d 828, at 843-844(2006).用戶清楚作品的來源網站,但其仍無需進入被鏈網站即可獲得作品,甚至在設鏈網站的技術幫助下,還可以無需“廣告等待時間”,即可享用被鏈網站的非授權“高質量”的內容服務。這些做法使得設鏈者在規避“用戶感知標準”的情況下,已達到網絡傳播行為的目的。
(一)以“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具體含義
何種行為構成信息網絡傳播行為,不應一味堅守某種技術標準,同時也不應當讓認定標準太過主觀。換言之,如果一味堅守服務器標準,則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尤其是隨著去中心化技術以及虛擬化技術的應用,服務器已從過去的具體資源變為邏輯資源。換言之,服務器虛擬化后,虛擬服務器成為若干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軟硬件資源的邏輯組合,我們很難獲知這種虛擬化的存儲資源分布在哪些具體的存儲設備中。同樣,如果認定標準太過主觀,則不利于法的安定性的實現。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萬眾創新的時代,只有認定標準可以客觀的評價,人們對司法才會有合理期待。因此,從理論上講,絕對適用服務器標準或用戶感知標準,均可能損害權利人或內容傳播者的正當權益。因此,筆者借鑒崔國斌教授的觀點13崔國斌教授提出的實際呈現標準,是針對加框鏈接提出的。詳見《加框鏈接的著作權法規制》,載《政治與法律》2014年第5期。,修正的提出以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為例外的認定方式。
所謂“以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是指無論采用何種技術14就目前的應用技術而言,可包括服務器上傳技術、各類深層鏈接技術、P2P共享技術和云存儲技術等。,只要用戶在某一網站所控制的頁面內能夠完整呈現版權內容,即應初步認定該網站所提供的服務屬于內容服務行為,該行為是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如果不具有信息網絡傳播權,則應承擔直接侵權責任。
所謂“以合法授權為例外”,是指如果設鏈者可以證明其不脫離該網站頁面仍可得到該鏈接網站的內容,僅是基于被鏈網站的授權同意,則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認定設鏈網站所實施的是鏈接服務行為,可以適用《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3條。
所謂“以播放器跳轉為例外”,是指如果設鏈者可以證明其獲得被鏈網站內容時,在其控制的頁面內使用的播放器已跳轉為被鏈網站所允許的播放器,則在這種情況下,可以認定設鏈網站所實施的是鏈接服務行為,可以適用《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3條。
(二)采用上述認定標準符合《著作權法》對信息網絡傳播行為的規定
采用此種認定方式,會導致某些深層鏈接行為構成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因此,構成直接的信息網絡傳播行為并不以復制行為15數字環境中的復制行為,主要分為四類:一是將作品固定在各類存儲介質中;二是將作品上傳至網絡服務器;三是將作品從網絡服務器或他人計算機中下載至本地計算機;四是通過網絡向其他計算機用戶發送作品。詳見王遷:《知識產權法教程(第四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第137頁。為前提。而這一點也是符合我國《著作權法》對信息網絡傳播權的規定的。因為該法僅規定信息網絡傳播權是“提供作品,使公眾可以獲得”,這并未規定行為一定要先上傳再提供。在現實環境中,上傳者和提供者往往亦并不同一。
(三)采用上述認定標準符合《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中的避風港條款
由于《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3條中對鏈接服務的法律責任進行了規定,第20至第22條規定頁相應的免責條件,我們可以看出只有那些被動、無人工干預的網絡服務行為才會獲得避風港保護。在實踐中,如果需要判斷何種鏈接功能的技術屬于純粹的鏈接服務。從技術保護的立法本意看,《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的設計,根本目的是為了保護互聯網信息的交流以及用戶獲得互聯網信息的便利。同時,這種保護并非無限度,基于這一目的,給予保護的鏈接可以滿足網站間的互通互聯。
(四)采用上述標準符合利益平衡原則
利益平衡原則是知識產權法的核心原則。就目前的實踐而言,采用服務器標準,極大地損害了被鏈網站的利益,同時創作者的利益也隨之受到損害。若采用服務器標準,以視頻內容提供為例,不合理后果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設鏈者無需購置服務器等硬件設備,僅通過視頻全網聚合等形式,即可以為用戶提供最為豐富的視頻內容,傳播范圍更廣;二是為吸引用戶,設鏈者往往采取對被鏈網站的熱門高清晰視頻設鏈,并刪除廣告,這樣在損害被鏈網站的盈利模式、消耗其更多的帶寬和服務器資源的同時,自身還不需支付服務器成本,并獲得更多的流量。在流量變現日益成為互聯網盈利新模式的今天,深層設鏈網站獲益頗豐。因此,本文所主張的“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認定方式,能夠最大限度地維護權利人與鏈接服務提供者之間的利益平衡,而不會對網絡用戶的利益造成不當影響。
(五)采用上述標準符合促進知識產權行業的健康發展
實踐中大多數的盜鏈行為糾紛中,如果法官采取服務器標準來認定是否直接侵權時,被鏈網站權益人通過民事糾紛的解決方式,維權成本過高。在這種情形下,被鏈網站權益人針對設鏈網站破解其網站的密鑰管理系統的行為,選擇“簡單粗暴”的刑事訴訟,也就成為“理性經濟人”的“理性選擇”。然而,由于刑法的調整手段是剝奪人的基本權利的刑罰,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輕易介入對社會關系的調整。因此,這種維權方式不利于互聯網行業的健康發展。相比而言,“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認定方式,拓寬信息網絡傳播權,使之能夠涵蓋深層鏈接行為,可有效降低內容服務提供者的維權成本。
(六)“兩個例外”有利于保護設鏈者的合法權益
采用“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認定方式,在拓寬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內容服務提供者權益的同時,保護有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的設鏈者的合法權益。在實踐中,由于近幾年國內視頻版權費用高企,視頻網站之間可通過授權的方式互通有無,形成集群效應。這有利于視頻版權的保護,以及互聯網產業的培育。另外,視頻內容提供者為吸引用戶,往往會采取和某些流量豐沛的網站合作的模式,由設鏈者通過播放器跳轉的模式為被鏈網站帶來客戶。這種合作模式有利于互聯網企業雙贏、良性的發展,因此需要免除其侵權責任,為互聯網合作模式的發展留有空間。
深層鏈接行為,并非單純的設置鏈接或者提供網絡地址信息的行為,而是一種能夠導致作品在設鏈者控制的網頁或客戶端呈現、播放作品的行為。這一傳播行為,打破了普通鏈接在設鏈者與被鏈網站之間的利益平衡關系,實質損害著作權人的權益。如果著作權法不加以干預,著作權人即便采取技術措施或改變盈利模式,也未必能夠有效保護自己的權益,勢必選擇較為極端的維權方式,從而增加社會成本。因此,著作權法應當將深層鏈接行為視為直接的網絡傳播行為,要求設鏈者承擔直接侵權責任。由此,才能有效應對深層鏈接行為的威脅。
在現行著作權法的信息網絡傳播權框架下,放棄“服務器標準”,采用“內容實質呈現為原則,以合法授權或播放器跳轉為例外”的認定方式,在涵蓋惡意鏈接行為的同時,將有利于互聯網產業良性發展的情形排除出信息網絡傳播行為,有利于消除過度技術化的立法弊端。
Research on Identifi cation of Direct Infringement with Deep-level Link
The paper analyzed the Link technology, proposed that taking the technology standard to classify all kinds of link do little to recognize the nature.After analyzing the server standards and the user perception standards, the paper proposed that following the substantive content presentation as guiding principle and taking legally authority or jumping to other player as exceptions to identifi cate the direct infringement with deep-level link.
Deep-level link; Direct infringement; The server standards; The user perception standards
吳同,北京交通大學計算機與信息技術學院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網絡取證、知識產權鑒定。
本文系北京交通大學紅果園項目《“互聯網+”時代的視頻版權保護研究項目》(項目編號:KKL15024530)的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