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窗外 都是風景

周坤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斷章》卞之琳）

前些日子，借參加部海事局培訓的機會，我回到母校所在的城市。得知我回來的消息，尚在韓國跑船的老班長在微信上就喊開了，“坤子別走啊，我下船還趕趟聚一下！”培訓最后一天下午，老班長驅車早早來到培訓中心等我。幾個同學返回母校，扮學生蹭課，回宿舍認門，回憶青蔥歲月，書生意氣，感慨時光似水，物是人非。天色漸晚，我們去到當年“打牙祭”的火鍋店，點上一桌子葷素菜食。班長興致很高，“明天都不用上班上課，咱喝點兒？”大家齊聲附和“必須地！”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大家的話匣子便打開了，不知不覺聊到薪水待遇，面對大家年均25萬以上的收入，我自慚形穢，羞于吐露實際工資，為了掩飾自己可笑的自尊，我開始抱怨公務員待遇“感人”，自嘲悔不當初，不如跟大家一樣“掌舵行天下，擊水三萬里”。

老班長聽后，抬手虛按兩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坤子，聽我說幾句，咱班你們幾個考公務員的，轉型都不錯，你就別磨嘰了，我給你算筆帳啊，我們跑船的，想掙錢吧，一年至少得在海上漂八個月，這工作時間可就是8乘以30乘以24，接近六千個小時，按一年30萬收入算，平均下來每小時工資也就50元左右，跟你們朝九晚五，外加周末節日的公務員相比，每小時工資是不是高不了幾個錢？跑船苦啊，有時候在船上，連續幾天夢見逗孩子玩，醒來發現還在地中海里漂，老婆孩子在地球另一邊，你對著一張全家福，想哭都哭不出來！有次出海太久，回家后兒子都不認識老子啦，像看見陌生‘怪蜀黍一樣往后躲，我才知道了啥叫哭笑不得！ 這樣的日子我跟你換，你愿意不？”

同學們也接連附和，“可不咋地，有次在日本海遇到臺風，差點兒掛掉回不來！后來還不得屁顛兒屁顛兒接著出海，得養家糊口啊！”“全年老婆孩子熱炕頭，大家還羨慕你哩！”

大家你言我語，感慨唏噓，我臉紅筋脹，無言以對，老班長一把摟住我的脖子“好了，啥都別說了，都不容易，咱再走一個！”

培訓結束回家，我試探著問愛人：“媳婦兒，不如我跑船掙大錢去，給你買漂亮衣服，給寶寶攢錢留學，好不好？”她雙手在圍裙上擦擦，回頭白我一眼，“你發神經啊，快給寶寶洗手去，上桌吃飯。”

每個人選擇的路都不一樣，每一條路都會犧牲掉一些東西，但也會有獨特的風景和別樣的際遇。你羨慕我日進斗金，腰纏萬貫，我向往你歲月靜好，安然若素。

樓上橋上，各得其所，夢里窗外，都是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