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所以還沒變

游識猷

硅谷巨擘保羅·格雷厄姆（Paul Graham）在《黑客與畫家》中提過一個問題——為什么美國高中里的書呆子（nerd）不受歡迎？

書呆子們智商高、學業好，能讓自己升入哈佛斯坦福，但不能成為“高中風云人物”……莫非高智商真的搭配低情商？愛念書的孩子，在“受歡迎”上的運氣就是不如愛笑的孩子好？

作為一個前度nerd，格雷厄姆思考了很久，結論是，書呆子們不受歡迎，因為他們真心不想讓自己受歡迎。

這聽起來絕不合理——在美國高中，“不受歡迎”意味著沒有酷朋友（更別提男朋友或女朋友），意味著容易被嘲弄被排擠被惡作劇，意味著被“所在群體”放逐，這是一種巨大壓力，有的孩子甚至會因此抑郁自殺。為什么書呆子會選擇承受這些后果？

因為“受歡迎”需要付出代價。受歡迎不是天生的，而是做出來的，而且不是每天課后花一兩個小時就能“做出來”的。為了維持魅力四射的低熵狀態，你要定時保養美膚秀發，有的放矢地鍛煉塑身;要密切關注同儕的打扮和舉止方式——潮流瞬息萬變，你要隨時跟上，如果你還打算主動引領潮流，請自學海量新歌新舞新玩物新社交工具新自拍神器……全情投入，才可能成為整個高中最“IN”的人士。

而書呆子們，舍不得付出“不能變聰明”的代價。

讓自己受歡迎，是一份“全職工作”。讓自己變聰明，同樣是份“全職工作”。書呆子們不愿將時間精力資源花在選擇恐懼癥上，他們穿格子衫，戴做實驗時能護目的黑框樹脂大眼鏡。哪怕做不成舞會焦點，至少做得出分子實驗。比起外表平凡，他們更難以忍受心智平庸。

書呆子故事更深的含義在于，有時我們不改變，是因為我們不想改變。

紐約大學心理學家喬納森·海特（Jonathan Haidt）認為，我們的“情感”好比大象，“理性”好比駕馭其上的騎象人。看上去騎象人可以指揮大象，其實，大象的力量遠超騎象人。

當你的理智說“我要變”，情感卻為著一些或明或暗的顧慮而不愿改變時，大象和騎象人，就有了各自不同的方向——

你生活苦悶，但不想變得幸福，因為在心底有個聲音讓你深信，你不可能長久獲得幸福。

你窘迫拮據，但不想設法掙錢，你窮只因不夠會投胎，不夠心黑，也不夠“豁得出去”，總而言之，你是為了維持自身高潔而不去掙錢，而不是想掙錢而不得。

你每天工作都像屎，但不想跳槽，因為你可以告訴自己“我過得不好，只因這份工太差”，你可不想找工跳槽受挫，然后被迫承認“也許是我自己太差”。

你一早起床就想死，但不想求助，畢竟現在只有你知道自己有多糟，也許保持沉默，還能幫你保持一絲美譽和尊嚴……

有時，你可以憑著意志力，努力改變一二，就像騎象人可以拉緊韁繩，逼大象朝指定方向走。然而，意志力會耗盡，騎象人會倦極。只要騎象人略一松勁，大象就會擺頭轉身，朝著自己偏好的方向邁步而行。書呆子沒能變得受歡迎，因為大象權衡過后，認為得不償失。假如你也有個“怎么也無法達成的愿望”，也許你該松開韁繩，問問你家大象，有何心聲欲訴？

與大象溝通的科學小TIPS

大象到底要什么？找出拒絕改變的理由

拿一張白紙，寫下你的愿望。然后自問，“假如我不去實現這個愿望，對我有什么好處？”

（這個問題雖然聽起來奇怪，但仔細思考就會發現，“保持原狀”往往能帶來一定的優勢。比如安全、可預測，或者能實現你的其他愿望）

大象真的存在嗎？仔細審視這些好處

預測這些好處的理由是否站得住腳？我該不該查些資料，或者和其他人談談？假如我能確定這些好處是真實存在的，那么，和改變帶來的好處相比，這些好處夠不夠大？

給大象一個新方向，一條新指引

自問“假如成功實現愿望，你會過著怎樣的生活？”仔細考慮，只寫出一條對你最有吸引力的變化。

自問“我怎樣行動才能在實現愿望的同時，盡可能不失去原本的好處？”仔細考慮，只寫出一條行動指引。

把這兩條放在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