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文學而生 與音樂同在— 文壇巨匠托爾斯泰的藝術人生

尼坤

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俄羅斯小說家、評論家、劇作家和哲學家，同時也是教育改革家。他著有《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和《復活》這幾部被視作經典的長篇小說，被認為是世界最偉大的作家之一。“我喜愛音樂勝過其他一切藝術”，托爾斯泰如是說。假如說，文學為他指明了前進的方向，成為苦難中人們吶喊的利劍，那么音樂就為他尋找到了一葉方舟，安撫著他執筆戰斗時的孤獨、人生起伏時的波動，所以，他是那么的癡迷音樂。讓他的好友斯特拉霍夫不得不為他感到擔憂：“您要生活得安靜些：對音樂，對寫作都不能太狂熱。”也許這段話道明了這位文壇巨匠對音樂的熱愛，以及音樂對他一生的影響。

始于家族 忠于熱愛

托爾斯泰出生在俄羅斯的名門望族，他的家族出了許多文學家、藝術家和政治家，在一本《俄羅斯名人傳記詞典》中，托爾斯泰家族被收錄了40多位。這個從彼得一世時就獲得封爵的傳統貴族家庭，對音樂的培養早在托爾斯泰出生之前就潛移默化地存在這個家族里。托爾斯泰的母親文化修養極高，富有藝術情趣，且對音樂頗有研究，尤其熱衷于鋼琴的演奏。雖然她在托爾斯泰1歲多因病去世了，但她卻是托爾斯泰靈魂深處的寄托，心中圣潔的白月光。正如他所寫的以他本人為原型的小說《童年》中，有一段還深刻地描寫了母親彈琴給主人公聽時，所帶來的微妙感覺：“媽媽在彈她的教師菲爾德的《第二協奏曲》，我在打瞌睡，在我的想象中出現了一些輕快、明朗、晶瑩的回憶。她開始彈奏貝多芬的《“悲愴”奏鳴曲》，于是我回憶起一件令人感傷、壓抑的凄慘事情。媽媽常常彈這兩支曲子，因此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它們在我心中喚起的情緒。這段描寫淋漓盡致地述說了音樂、母愛對托爾斯泰的影響。除此之外，他的父親、妹妹、姑父等親人都是喜愛音樂，且都會彈鋼琴，可謂家庭音樂氛圍特別濃厚，這也是托爾斯泰對音樂的癡迷的開始吧。

托爾斯泰從小就是一個很有主見和思想的孩子，性格使然，導致他的求學道路也異常坎坷。1844年他考入喀山大學東方語言系，準備當外交官，可考試不及格，第2年就轉到法律系，但他對此專業并不熱衷，在1847年便退學了。托爾斯泰之所以能如此舉世矚目，正因為他是一個常反思與自我批評的人，這幾年的求學時間讓這位大文豪頗為慚愧，一度萎靡不振，因為他痛感自己什么有用的事也沒做，什么知識也沒學到。而這時多虧了他遇到一位姓魯道夫的音樂家，是他的出現讓年僅19歲的托爾斯泰走進音樂的世界里，重新調整了心態。正如托爾斯泰回憶，在這些十分糟糕的日子里，“在音樂里找到了一點兒安慰”，因此開始系統地學習音樂，并為自己擬訂了一個龐大的自學計劃，還將目標定為“達到中等完美的程度”。他堅持每天演奏：1.所有24個大小調音階；2.把全部和弦音、琶音分成兩個八度音；4.半音階的音階……至少每天練習4頁樂章，在沒有練會手指技法的時候，絕不練習新的樂章，他還購買了大量的音樂書籍和樂譜，并且嘗試作曲。他就這樣的在音樂世界里尋找靈感，尋找內心的慰藉。

托爾斯泰成名后，他在亞斯納雅·波良納的家也成了著名的音樂交流中心。周末，或者隨意某個晚上，許多著名的作曲家、演奏家都會來他家為他演奏，或者演繹自己的新作品供他賞析。比如，鋼琴家塔涅耶夫、斯克里亞賓、拉赫曼尼諾夫等；小提琴家格爾日馬利，西勃爾、莫基列夫斯基、艾爾琴科；大提琴手布蘭杜科夫，布金尼克；三弦琴演奏家特羅揚諾夫斯基；撥弦古鋼琴家蘭陀芙斯卡婭；法國低音提琴家庫謝維茨基；莫斯科三重奏組；歌唱家克里門托娃、夏里亞賓、奧列寧娜·德·阿爾杰姆等。每當這個時候，沒有什么作家，也沒有音樂家，只有音樂與人的靈魂相伴、相互碰撞，在美妙的旋律中放飛靈感與才華。

除此之外，托爾斯泰對音樂理論也有著很獨到的見解。他不僅會在和世界著名的音樂大師柴科夫斯基書信往來中大談討論音樂作品，而且發表過一篇名為《音樂的基本原理及其學習法則》的論文，試圖對音樂作個定義。其實，托爾斯泰之所以能成為托爾斯泰，都源于他對于一切美好事物與理想追求，對音樂亦是如此。正如他說過：“像其他任何藝術一樣，音樂，特別是音樂，可以喚起人們的愿望，使更多的人體驗和分享。沒有一種藝術比音樂更能表現出藝術的真正含義。”

將自己融入音樂之中

文學作品的感染力是需要作家無限的靈感與強烈的情感給予，這點與音樂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假如作家恰好被音樂的魅力所吸引，并能將音樂融入作品中，那么必然能從這位作者的作品見端倪。托爾斯泰就是如此，他對音樂有著強烈的個人喜好，并會因為音樂情感而影響自己的情緒、自己的作品。

托爾斯泰作為一個無政府主義者，一直關心著俄羅斯的貧農的生活，所以一切反映農民現狀的音樂最能戳中他的心弦。曾經有一次，托爾斯泰在莫斯科劇院聽柴科夫斯基根據泥水匠唱的民歌而創作的《如歌的行板》，托爾斯泰當時就淚流滿面，并且說：“我已經接觸到了忍受著苦難的俄羅斯人民靈魂的深處。”柴科夫斯基曾在日記里也這樣記述道：“我從來不曾這樣感動過，為的是托爾斯泰坐在我身旁，傾聽我第一部四重奏的行板時，他竟然哭了。”

托爾斯泰喜歡民歌，因為它的內容、傳達的方式都極其簡單，是能將音樂中最為質樸的部分傳遞給每一個人，他們都能直面音樂的情感與魅力，并深受其感染。所以，他初次見到柴科夫斯基的時候，就遞給他一份民歌手稿讓他修改；他會在騎馬散步時，聽到即興的民歌，毫不猶豫地去尋找聲源，哪怕對方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伙子……除了托爾斯泰對音樂明顯的喜好外，他的作品也夾雜著許多對于音樂的看法，以及音樂對他潛移默化的影響。比如他的處女作《童年》里，就有對主人翁母親所彈的鋼琴曲中激發的情感、曲調的描寫得淋漓盡致，深刻地通過鋼琴的演奏，反映出了一個孩子在回憶母親時，對母愛的期待之情；甚至到晚年的作品《克萊采奏鳴曲》都還在述說著音樂之強大，并發出感慨：“音樂是一種可怕的力量”，原因雖是他不喜歡貝多芬的音樂，卻在文中就又深刻的體現了貝多芬巨大的影響力，所以創作了一部與貝多芬音樂作品同名的小說。另外，他還出了一本關于探尋藝術實質的《藝術論》，在這里，他是一個獨孤探索的智者、一個追尋藝術天堂的學者、一個熱愛音樂的發燒友，所以他說：“音樂是直接作用于情感的藝術”，音樂是人心靈最深隱的情操的升華，“在音樂中，你總是可以感覺出那個本人——直率的莫扎特、天真的海頓、嚴酷的貝多芬……對我來說，海頓最珍貴的品格是他生命的朝氣。”

托爾斯泰一生都醉心于音樂，雖為文學而生，卻力求與音樂同在。聽著音樂，他會動情地說，“活在世上真好。”他的大兒子利沃維奇是位小有名氣的音樂家，回憶父親時，也提到音樂對托爾斯泰的影響：“在音樂聲中，他的臉上會現出特別的神態，臉色發白，目光凝視著遠方，常常不能自已，眼里噙著淚水。”即使在托爾斯泰生命的最后一年，聽到留聲機放起特羅揚諾夫斯基演奏的曲子，還是不由得感嘆道：“真想跳舞啊!”

這位大文豪的人生，似乎就這樣和音樂牽絆著，他愛音樂，愛到愿讓音樂影響著他的情緒、他的作品、他的人生，大抵這是一位作家對音樂最高的禮贊。其實，想必也是音樂無限的魅力，才能讓他如此折服，如此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