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稅收遵從成本問題探討
——基于國外的研究經驗

●王培華

中國企業稅收遵從成本問題探討
——基于國外的研究經驗

●王培華

根據世界銀行與普華永道于2006年的各國納稅成本調查報告，中國企業納稅成本即稅收遵從成本較高，位列接受調查國家的前8位。企業稅收遵從負擔的加重，引起了各國政府的普遍關注，紛紛提出了有利于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稅收管理措施。本文從國外降低稅收遵從成本的經驗入手，從稅收管理待遇特殊化、征管手段現代化、納稅服務優質化等幾個方面提出了降低中國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解決方案。

稅收征管 稅收遵從 降稅增效

一、稅收遵從成本的界定與現狀

稅收遵從成本一般指納稅人為遵從稅法或稅務機關要求，履行納稅義務而發生的各項費用支出，主要包括時間成本、貨幣成本、接待成本、延遲退稅成本、心理成本等。稅收遵從成本不包括納稅人在正常納稅申報程序中所繳納的稅款以及納稅給企業所帶來的扭曲成本。

世界銀行與普華永道于2006年聯合出臺了一份關于世界各國納稅成本的調查報告。據調查，在175個國家中企業年均納稅時間為332個小時。與此相比，中國企業每年納稅時間為872小時，年均交稅次數為48次，總稅率為77.1%。中國企業的納稅成本較高，在接受調查的國家中位列前8位。從2015年度深圳市國家稅務局納稅遵從成本的網絡調查結果中也可以看到：2006年至2015年，55.89%的納稅企業認為其納稅遵從成本呈總體上升趨勢，我國企業的納稅遵從成本偏高已是事實。對于稅務機關而言，稅務部門和納稅人的互動和博弈是稅收征管的永恒主題。對于如何提高納稅人遵從度，稅務機關一直在探索。所以對稅收遵從成本問題進行深入研究，從而使得征納雙方建立健全成本管理以及控制的良好機制，意義重大。對于全社會而言，企業遵從成本過高會提高資源成本，引致不遵從行為發生，從而扭曲企業的生產決定和增加投資的決定，造成稅收不公平，從而降低我國企業的國際競爭力。遵從成本過高也會導致社會資源消耗過多，降低社會福利水平。所以，對于稅收遵從成本問題進行深入研究，有利于降低全社會的稅收成本。

早在1995年，國家稅務總局就提出了稅收征管新模式，并提出了一系列工作要求，要求加強納稅服務工作，召開“全國納稅服務工作會議”，發布優化納稅服務工作意見，要求解決納稅人辦稅“多頭找、多次跑”和稅務機關“重復找納稅人”、納稅人重復報送資料、納稅人應用電子手段申報納稅收費與服務不規范等問題，簡化納稅人審驗證件程序，取消多項辦稅業務，取消多項需要報送的相關資料。建立納稅咨詢問題收集公布制度，每月月底在國家稅務總局網站和中國稅務報、中國稅務雜志等媒體向納稅人回答全國提問頻率較高、回答難度較大的 10個納稅問題，開通12366納稅服務熱線電話，為納稅人提供稅務咨詢。這一系列的舉措適應了市場經濟對稅收征管工作的客觀要求，取得了一定成效，納稅服務方式的多樣化和深層次轉變，滿足了不同納稅人的多種訴求。至2015年底，全國共有全智能辦稅服務廳10643個，其中國稅系統全智能辦稅服務廳4555個、地稅系統全智能辦稅服務廳6088個，全國共有70個省級稅務機關全部開通12366納稅服務熱線，有專職熱線服務工作人員2921人。征管手段的改進使納稅人的辦稅復雜程度降低，對節約納稅人時間、降低成本起到了有效的促進作用。但由于我國稅務機構內部管理不健全、工作效率有待提高、“重大輕小”等方面的原因，針對企業的納稅服務體系還有待進一步完善。

二、國外降低稅收遵從成本的經驗

近年來，企業稅收遵從負擔大大加重的研究結論引起了各國政府的普遍關注，紛紛提出了有利于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稅收管理措施。

（一）稅收管理待遇特殊化

美國稅法規定：企業納稅人進行所得稅申報時，可選擇按照一般公司或者“合伙企業”方式進行納稅。按照“合伙企業”方式，企業股東的股息所得只需繳納一次所得稅，因此這種方式繳納的所得稅為個人所得稅；按照一般公司方式，企業股東的股息所得需要繳納兩次所得稅，即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企業在納稅申報前可以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式。根據美國1994年頒布的企業促進發展稅務計劃，美國企業享有6個月的納稅寬限期，而且可以通過電子系統報稅。從1998年起，美國年應繳稅額小于20萬美元的小企業，不須支付預繳稅金，這使得大約300萬企業不須支付雇傭稅定金，大大減輕企業納稅成本。1999年，美國國內收入局網站針對企業的申報問題，發布有關納稅申報表單、填寫要求與時間要求。2006年起，允許某些企業一年交一次稅單，隨稅單繳納稅款。法國稅法規定：企業只要在開業4年內不存在故意拖欠稅款的情況，稅務機關對企業稅務檢查時間超過三個月的，企業的納稅義務將部分減免。阿根廷規定：企業及個體經營商戶每月需將應繳納的所得稅、增值稅和員工的社會福利保險費用，一次性繳清，大大簡化了企業的納稅申報程序，降低了其納稅成本。由于巨大的稅收遵從成本加重了納稅人的負擔，帶來較多負面影響，許多國家都已經建立相應機制，在制定稅收法規、規章制度過程中將稅收遵從成本考慮在內。例如從1985年起，英國要求估計所有規章制度對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影響；荷蘭將稅法變動對稅收遵從成本的影響進行了定性分析；從1994年起，澳大利亞在制定稅法過程中充分考慮稅收遵從成本，并在新稅法中附加其納稅成本的稅收影響報告。

（二）征管手段現代化

美國普遍采用電子申報、電話申報及電子支付方式進行納稅申報。大多數納稅人都可以在美國收入局網站上找到相應的電子申報納稅方式；電話申報允許符合規定的納稅人使用電話填報納稅申報表；采用電子支付稅款的納稅人，無論其信用卡上是否有余額，都可以直接通過借記支付稅款，進行在線支付。德國與美國相似，納稅人普遍采用電子方式或稅務代理方式進行納稅申報。納稅人進行納稅申報后，稅務機關利用計算機對納稅人申報情況進行分析、審核、征收。此外，還設立專門的稅務信息處理中心，提高了征管效率，減少了納稅人遵從成本。英國為納稅人設立了專門的納稅網站，納稅人通過網站填寫納稅申報表，該網站還為納稅人提供符合其自身特點的個性化納稅信息服務，納稅人也可通過網站向稅務機關咨詢納稅問題。日本的稅務信息化網絡與銀行、郵局等網絡系統進行了對接，由于數據處理迅速，信息傳遞較快，納稅人可以在全國各地的銀行網點和郵局辦理納稅事務，大大降低了納稅人的納稅成本。

（三）納稅服務優質化

美國在納稅服務方面，主要采取優質的納稅宣傳和特色的納稅服務方式降低納稅人遵從成本。在納稅宣傳方面，編寫包括各稅種的詳細信息、解釋不同稅種的計算方法、稅率高低、納稅申報方式在內的多種刊物，并通過與電視臺合作，在全國范圍內播放“稅務診所”節目，對納稅人咨詢的問題進行解答，還通過互聯網發布多種稅收廣告、納稅信息，無形中增長納稅人稅法知識，增強納稅人納稅意識。在納稅服務方式上，美國采取稅務資料公開制度，允許納稅人查閱各個時期、各個類別的稅收法律、文件、報告、案例和信息資料，幫助納稅人了解稅收信息，維護自身權益。美國的納稅申報表簡單易懂，按照13歲左右中學生的文化水平設計，同時稅務局發放申報表時給予納稅人填表說明及納稅指南。

在加拿大稅務部門主要通過發放宣傳品和利用傳播媒介等方式進行稅收宣傳。稅務部門為了方便納稅人，發行了一系列關于加拿大稅收制度的一般性和專業性的稅收小冊子，除《稅收統計》外，這些小冊子全部用英、法兩種官方文字印制而成，并由各地區稅務局免費提供給納稅人。在納稅指南中還印有為保護納稅人合法權益而制定的《納稅人權利宣言》。另外，財政部在執行法令時，為滿足法律管理和法律解釋的需要，發行信息報和預算說明，主要提供給會計師、律師和一些稅務專家使用。每年征稅期間，全國各電視臺會利用半小時來播送在英、法兩種語言情況下填寫納稅申報表的方法，為照顧一些聽力不好的納稅人，播映時配有字幕。電臺和電視臺還負責回答納稅人普遍關心的問題，并及時報道稅收法規的變動情況。1992年，新加坡稅務局以服務納稅人為宗旨對機構進行了重新組建，成立了專門的“納稅人信息服務中心”，為納稅人服務及協助解決納稅人稅務糾紛。

日本在國稅廳和地區稅務局均配有專人負責公共關系工作，他們的職責是：敦促稅務機關做好與納稅人的公共服務關系工作，根據納稅人的意見進行改進；通過電視、廣播、電臺、報紙等內容做好稅務公共宣傳工作；派發有關材料；定期舉辦稅務宣傳周活動。在稅務宣傳季，開辦財政、稅收培訓班，促使納稅人正確申報；為稅收教育工作提供教具。

三、降低我國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政策建議

鑒于上述研究，筆者認為應繼續改革和完善我國企業的財政稅收政策環境，優化針對企業的納稅服務方式，改進針對企業的納稅管理，采取措施盡量使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結構趨于合理，降低企業納稅負擔。

（一）完善稅法制定權和財政決定權

維護公民納稅的合理性是政府征收稅費的合法性依據，降低企業的稅收遵從成本應提高其稅收遵從度。降低稅收遵從成本，需要提高財政透明度，使企業做到量入為出，讓納稅企業享受到更多公共產品和服務。首先，必須加強稅收立法的公開性。提高稅法立法層級，增強立法人員的專業素養，并在立法前期，進行民主科學的調研考察，聽取稅務專家、學者、企業等多方意見，充分保障納稅人在稅收立法過程中的參與權。其次，應加強稅法的穩定性，特別是稅收征管法的穩定性，減少納稅人的一次性納稅遵從成本。

（二）簡并稅制，降低稅負

簡明有效的稅制關系可以厘清納稅人的義務與責任，使其復雜性和不確定性最大程度地降低，同時降低納稅人學習稅法的困難程度，降低稅收遵從成本。深化稅制改革，簡化稅制，為納稅遵從打造一個公平的制度平臺，著力構造“寬稅基、少稅種、低稅率”的稅制結構，可從以下幾方面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第一，全面營改增的有效推進，有利于促進產業分工專業化與精細化，也簡并了我國的稅制結構，不僅可以避免重復征稅和稅負不公平問題，而且能夠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第二，完善促進企業發展的所得稅稅收制度。稅率的高低直接影響企業的稅收負擔，增加企業納稅申報時間及心理壓力，直接影響企業的稅收遵從成本。因此，可考慮在企業所得稅中實行累進稅制，降低企業稅收負擔，或者增加一檔低稅率，在企業的年應納稅額小于某一特定值時，適用較低稅率。

（三）優化企業稅收征管模式

1、建立企業稅收信息網絡服務平臺。在企業中全面推廣電子申報、網絡申報等先進征管手段，取代傳統的申報方式，及時了解納稅人的生產經營情況，準確掌握納稅人的涉稅信息。建立企業稅收信息網絡服務平臺，實行同城通辦等征管措施，及時發布企業關心問題的最新動態。開通企業網絡直通車，加強各級稅務機關、稅務機關與銀行、稅務機關與海關、稅務機關與工商部門等的資源信息共享。同時，在推進電子化的過程中，充分考慮企業的承受能力，給予企業充分的自主選擇權，使企業根據自己的應納稅額及納稅成本的大小選擇納稅申報方式。

2、簡化企業的辦稅流程。簡化企業的納稅申報程序和納稅申報附送資料，繼續推行限時辦稅制，積極開展納稅申報“一站式”服務等措施。為改變納稅申報高峰期擁堵問題，可在納稅申報高峰期增設辦稅窗口，增加工作人員，同時將不同的涉稅事項前置或取消一些不必要的納稅審批。對部分微利及資金周轉困難的企業，可延長其納稅申報期限，采取按季申報或直接一年一申報，降低企業發票領用的時間成本。

3、設立針對企業的專門納稅服務窗口。為企業設立專門稅收服務窗口，配備相關專業人才，建立健全企業的納稅預約服務制度，及時為企業辦理涉稅登記、稅款繳納等日常涉稅事務，并及時向納稅人講解最新的稅收法規及各項優惠政策，加強對納稅人的稅法宣傳和納稅輔導，幫助納稅人合理節稅，使企業能夠享受到與大企業一樣的優質納稅服務。

4、探索企業多樣化的納稅方式。在大力發展電子申報手段之余，推行其他的申報方式，使納稅人，特別是企業可以結合自身的實際自行選擇申報方式，逐步建立企業與稅務機關電子交流平臺，減少其無謂的時間成本付出；可以借鑒金融行業的 “社區金融”、“社區銀行”、“銀行超市”等理念，創造條件推行“辦稅超市”服務，使企業能夠根據自身情況隨時隨地方便地辦稅。

5、改進對企業的征稅方式。對已經建賬建制的企業，放寬查賬征收的條件，積極擴大查賬征收范圍，減小核定征收比重。核定征收的應稅所得率，應根據行業經營情況及市場信息變化實時調整；核定征收的應稅所得額和應納稅額，應根據實地調查結果，實事求是核定，以維護企業的合法權益。對財務管理水平較低、賬證建立不全的企業，努力提供建賬建制與電算化管理經驗指導培訓，同時，還要加強執法，使企業在健康發展的前提下，提高其納稅遵從度。

（四）提高企業稅務管理能力

1、完善企業稅務代理制度。必須加快稅務代理行業的法制建設，健全稅務代理業實體法，完善稅務代理業程序法，使稅務代理有法可依，降低稅務代理的風險。加快完善稅務代理業務中納稅人、稅務機關和稅務代理人三方的行為規范，明確相關權利與義務。拓寬稅務機構開展業務的范圍和代理層次，并努力滿足企業訴求。現實中，大部分企業經營者，沒有真正接觸過稅務代理，沒有真正感受過稅務代理所帶來的好處，自身的涉稅事項沒想通過稅務代理來完成。提高代理層次和服務水準，不僅能夠為納稅人辦理涉稅事項，也能提供納稅咨詢，合理節稅，還能為企業量身制訂合理合法的稅收方案，使其涉稅風險成本降低，獲得盡可能大的稅收籌劃收益。

2、健全企業納稅管理制度。在企業內部建立規范的納稅管理制度是企業開展科學稅務管理的關鍵。企業納稅管理制度應圍繞著依法納稅、合理節稅、實現稅收遵從成本和納稅風險的最小化而制定。當前，我國企業存在稅務管理水平較低、對稅務管理工作重視程度遠遠不夠等問題，這也是企業稅收遵從成本較高的一個重要原因。因此，企業在健全納稅管理制度方面，應積極從日常的稅務管理工作入手，如稅務登記辦理、稅款計算、納稅申報、稅款繳納、發票管理以及涉稅憑證的處理等，降低稅收遵從的時間成本和心理成本。

總而言之，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是一項系統而復雜的工作，稅務機關、稅務代理機構、納稅人自身，甚至相關政府部門的行為都會對稅收遵從成本產生重要影響。所以，我國政府在降低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各項規章制度中，應發揮各方面的積極作用，同時，由于降低我國企業稅收遵從成本的過程也受到各方面行為目標的影響，因而也存在如何有效平衡這些目標的問題。在我國改革深化的大背景下，我國稅制改革正在進一步完善，如何重視企業在社會生產中的重要作用，降低企業的納稅成本成為我國政府、稅務部門今后努力的方向。

(作者單位：中央民族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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