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同志詩詞中“山”意象的英譯研究

胡蓉

（安徽建筑大學，安徽　合肥　230601）

毛澤東同志詩詞中“山”意象的英譯研究

胡蓉

（安徽建筑大學，安徽合肥230601）

毛澤東同志詩詞的英譯是十分艱難的工作，不僅要考慮到詩詞格律，還要推敲選詞造句，更要領會字里行間深厚的中國文化底蘊。本文以詳實的翻譯語料，以毛澤東同志詩詞中“山”的意象英譯為中心，從特指、形意、傳說和泛指等四個方面進行分析，旨在如何有效地補償英語讀者中國文化語境的缺損，更好地達到文化交流和傳播的目的。

毛澤東詩詞；山；意象；翻譯

1　前言

毛澤東同志的詩詞已被翻譯成多種文字出版發行，僅就英文翻譯而言，目前國內外已有十多種不同的版本，皆獲得廣泛的贊譽。毛澤東同志作為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以舊體詩形式寫就的詩詞意象豐富、形神兼備，詩中的文化內涵深厚、意境深邃，革命的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充分體現在各個不同歷史時期的詩詞中。如何翻譯出詩詞中這些文化語境和內涵，達到音、形、意完美結合的藝術效果是個艱難的命題，因為毛澤東同志的詩詞具有嚴謹的格律、含蓄甚至隱晦的內容延伸，只有在充分熟知中國古代文學、歷史和文化的前提下才有可能著手進行詩詞的翻譯工作。奈達曾指出：“翻譯是兩種文化之間的交流。對于真正成功的翻譯而言，熟悉兩種文化甚至比掌握兩種語言更重要。因為詞語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義”［1］。曾經有學者形容翻譯工作是帶著鐐銬在跳舞，而詩歌的翻譯則是帶著雙重鐐銬在跳舞［2］。美國語言人類學家帕爾默說：“語言是語言符號基于意象的排列，而意象實際上又是由文化決定的”［3］。本文從毛澤東同志詩詞中“山”意象的翻譯選詞入手，據以詳實的名家翻譯實例，通過對“山”意象的特指、實指、神話傳說和泛指四個側面微觀鏡像分析比較，達到更好地理解和欣賞名家翻譯的獨具匠心和音形意三者有機完美的結合。

2“山”意象

所謂“意象”就是指主觀上的“意”和客觀性上的“象”有機結合。大自然中客觀存在的 “象”映照在詩人的心中，融合詩人主觀產生的“意”，觸景生情，則會在詩詞的字里行間顯露出詩人內心深處的種種細膩情感。這些變化的“意象”也會因此出現不同的文化內涵意義。雖然毛澤東同志的一生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的熏陶，但其思想敏銳且個性特立獨行，對“山”意象情有獨鐘，以其博大的胸懷、豐富的情感、豪邁雄健和雄偉恢弘的詩風對 “山”意象的剛毅和挺拔贊嘆多達數十處。那些威武壯觀、儀態萬千的各種“山”們都深深地烙上詩人內心深處跌宕起伏的情感，飽含著詩人借“象”發“意”，抒發出憂國憂民的滿腔情懷。

2.1特指的“山”

對于這類特指的山或山脈，是指要具有具體山名的，一般來說是歸類為專有名詞，采用直譯其名的方式翻譯，處理較為容易。但是如果能夠在加注中解釋說明該特指山的地理方位、海拔高度等則會有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詩詞的寫作背景。

例1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山下。……（《如夢令·元旦》）

Wither are we bond today？

Straight to the foot of the Wuyi Mountain［4］.

從以上例1中不難看出，特指山名的直譯處理簡潔明晰，不會產生任何歧義。加注中說明：Wuyi Mountain，the bordering place between Fujian Province and Jiangxi Province，with the length of more than 1000 kilometers and the altitude of over 1000 meters，where the Red Army had to make through to Jiangxi Province.（武夷山，福建與江西交界之處，長約一千多公里，海拔一般在一千米以上。紅軍前往江西須經過武夷山脈。）

但是在有些詩譯中對特指山名的翻譯處理值得探討、有待商榷，如：

雨后復斜陽，關山陣陣蒼。（《菩薩蠻·大柏地》）

The sun returns slanting after the rain，

And hill and pass grow a deeper blue［4］.

關山，本是可以虛實兩指。如虛指，一般是指山巒關隘，如《木蘭詩》：“關山度若飛”。但是在這首詩中的“關山”此時應似是特指的山名，因為它是江西省瑞金以北三十公里的大柏地（圩鎮名）西南六、七里地之處的一座山的山名［5］。結合作者寫作的當時背景，應以專有名詞翻譯為Guanshan或Mt.Guan為宜，似乎不宜譯為普通名詞hill and pass。同樣，“六盤山上高峰”也似是特指的山名，因為“六盤山”是地處寧夏回族自治區南部，其主峰在固原縣西南，甘肅省東部，狹窄的山路呈盤旋狀延伸至頂峰。據此，也似應翻譯為Liu Panshan或Mt.Liupan。此外，“黃洋界上炮聲隆”、“東臨碣石有遺篇”，這里的“黃洋界”和“碣石”都是專有名詞的山名，譯法亦同上所述。

2.2形意的“山”

這類“山”的翻譯需要根據詩詞的意境選詞推敲，不宜見“山”就籠統地以mountain或hill而對應譯之，應充分考慮到作者此時此刻所使用此“山”表達出的不同尋常的內在含義，可以是以點帶面，也可以是以局部表現整體的形式，從而充分傳遞出作者借“山”的外“象”表達出真正目的的內“意”。

例2頭上高山，風卷紅旗過大關。（《減字木蘭花·廣昌路上》）

Crags loom above our heads，

We cross the great pass，red flags waving in the wind［4］.

例3其一：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其二：山，翻江倒海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其三：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柱其間。（十六字令三首）

1）Oh peaks！

Whip and spur，I ride my horse and over fly，

In surprise tuning my head I shriek：

The heaven is only three feet and three inches high！

2）Oh peaks！

All bristle like surging waves in a careening sea beyond，

Like ten thousand steeds

Galloping in fury on the battle-ground.

3）Oh peaks！

Piercing the blue your points sharp remain！

The sky nearly falls with leaks，

And you like pillars it sustain［6］.

例2、3中形意“山”的選詞值得探討、玩味。并非所有“山”的英譯皆為mountain或hill，在對“山”如何翻譯的過程中，要充分考慮到詩詞寫就時的歷史時期和歷史背景的特殊性，同時也應考慮到當時的自然環境，充分理解和把握詩人當時的心境感受、寓意內涵。例2中 “頭上高山”的“山”字譯為crags，實為恰當、精確。Crag一詞，根據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的定義是：a high steep rough rock or mass of rocks（懸崖、峭壁、絕壁）［6］。結合當時本詩寫就時的背景，那是1930年2月嚴寒的冬天，漫天大雪，環境惡劣。十萬工農紅軍穿梭在江西的崇山峻嶺中。抬頭看見的是兩旁高山夾峙、陡峭的懸崖峭壁，低頭看見的是崎嶇坎坷的雪路，其艱難跋涉的程度可見一斑。再從音和形上來看，crags/……gz/濁輔音的使用使讀者似乎在看見凌厲峭壁的同時也聽到其不斷發出斷裂刺耳的咔嚓聲，形成沉重、凝固的氣氛。而字形也猶如crabs（螃蟹），給人以張牙舞爪般的形象，仿佛是看見了延綿數里高低聳立的山峰。這里的“山”已不再是全景式的mountain或hill，而是以高聳入云的“峭壁”來指代，crags一詞極其準確地再現了紅軍行走在雪地、山路上的艱辛。

在例3“十六字令三首”中，毛澤東同志也都是以“山”的意象寫就而成，分別是以“山”的個體形象、眾山群像和象征意義出現的。作者透過不同的視覺和意象，贊嘆“山”的壯觀和力量：雄偉、激昂、堅挺，并借此意象抒發了革命的豪情和樂觀主義精神。“山”一詞在此選用了peak（s）一詞，根據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的定義是：a sharply pointed mountain top（陡峭的山峰）［6］。這里的peak突出了“山峰”的險峻陡峭、傲然屹立、直指蒼穹的凜然形態和氣態，使“山”的意象具體化、立體化。讀者閱之，放眼所見的則是層巒疊嶂、挺拔銳利的“山峰”延綿林立。此外，peaks一詞的選用也是音、形、意完美結合的范例。/pi：ks/長元音和清輔音的使用聽上去遙不可及，從那些高聳入云的筆直山峰處似乎聽到山風在旋轉著并不斷呼嘯翻騰著，發出撞擊的嘶吼聲。觀其字形也是高低交錯，寓意群山和群峰?？傊?，在“音”和“形”的處理上“山”的形和意從人的視覺和聽覺上體現了強烈的動態之感，讓人感受深刻、過目難忘，充分達到作者希望傳達給讀者的內涵意義。

2.3傳說的“山”

詩詞中此類的“山”也是神話中的仙山，亦采用直譯并加注的方式，此時加注說明的作用尤為明顯。如果僅直譯這些山名而無加注的話，無疑會導致英語讀者跨文化交際的障礙，他們不能充分理解這種意象使用的文化內涵和潛在的政治理想和抱負。所以加注能夠更好地補償英語讀者中國文化語境的缺損，幫助他們更好地理解原詩的意境和內涵。

例4“……，不周山下紅旗亂?！保ā稘O家傲·反第一次大“圍剿”》）

……under the riot of red flags round the foot of Mt.Buzhou！

“不周山”是神話傳說中的西北方一座大山，是產生關于共工頭觸不周山故事的一座山。這里的英譯為直譯，加注的使用能夠充分補償英語讀者的中國文化內涵缺失。Mao takes the idea from the ancient Chinese story that Gonggong is the hero of victory although he tries his best to struggle in vain temporarily.Mao here heartily praises the Red Army’s firm belief in communism and the revolutionary optimism in such hard times towards the future victory of Chinese revolution.（毛澤東同志在這里取自并認同《淮南子·天文訓》中的說法，認為共工是勝利的英雄并借此英雄神話傳說熱情地謳歌了紅軍將士在艱苦卓絕年代的堅定信仰和豪情壯志，同時抒發了對未來革命勝利的樂觀情懷和堅定信念。）

2.4泛指的“山”

泛指的“千山萬水、綠水青山”等原則上按照字面意義翻譯即可，多以名詞的復數形式出現，力求譯文保持原文的風格。譯者應根據對原文的理解，選擇何時使用mountain（mass of every high rock going up to a peak）［6］，何時使用hill（natural elevation on the earth’s surface，not as high or rugged as a mountain）［6］

例5“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七律·長征》）

The hard long march the red army does not fear；

The thousands of mounts and rivers are nothing mere［4］.

這里的“山”指那些“高山峻嶺”，選用mountain一詞完全符合原文的意境。

例6“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沁園春·長沙》）

I see thousand hills crimsoned through

By their serried woods deep-dyed［4］；

此處的“山”應是指湘江西岸岳麓山脈，是一些并不太高的山［5］。選用hill一詞極為準確。

3　結語

奈達曾經說過，翻譯就是一種意義翻譯和文化交流。所謂意義翻譯是基于文本，也就是語言語境；文化交流就是語言語境以外的社會文化因素。他同時也明確地強調，翻譯中絕對的對等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1］。“在毛澤東同志的彩筆之下，‘山’成為了有情有致有靈性的一種藝術形象。其絢麗之姿、豪壯之情、磅礴之勢，都是難以企及的。他取喻寫法千變萬化；或以實比，或以虛擬，以大喻小，以小喻大；以動態寫之，以靜態狀之，仰觀俯察，無不各盡其妙。［7］”所以對于毛澤東同志詩詞中“山”文化意象的翻譯，一方面既要忠實于“山”的藝術意境，即表層結構，另一方面又要充分考慮詩詞中作者所要表達的深層內涵的思想性。與此同時還需要結合詩人所處的當時社會時期、政治背景等因素，力求使“山”這一文化意象的翻譯最大限度地表里相近、達意、傳神，從而真正意義上達到文化交流和文化傳播的目的。

［1］NIDA E.Toward a science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1964：35，66.

［2］鄭詩鼎.文化語境與漢詩英譯［J］.海南師范學院學報，1999，（4）：107.

［3］PALMER G.Toward a theory of cultural linguistics［M］.Austin：University of Taxas Press，1996：47.

［4］《毛澤東詩詞》翻譯組.毛澤東詩詞：漢英對照［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14、18、21、37、52、63.

［5］鄭國民.毛澤東詩詞百首譯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56.

［6］牛津高階英漢雙解詞典：第四版增補本［Z］.牛津：牛津大學出版社，2002：330、1081、962、702.

［7］徐濤.毛澤東詩詞全編［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1995：98.

責任編輯：陳鳳

A STUDY O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MOUNTAIN”IMAGE IN MAO ZEDONG'S POEMS

HU Rong
（Anhui Jianzhu University，Hefei Anhui 230601）

It is a tough job to translate Mao Zedong’s poems into English，because you not only have to take the poem rhythms and word choices into serious consideration but also understand the rich Chinese cultural connotations between the lines.On the foundation of detailed translation materials，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translation of the“mountain”image and analyzes from four aspects，including specific reference，form and spirit，legend，general reference so as to compensate effectively the English readers’loss of Chinese culture and to reach the goal of better cultural communication.

Mao Zedong’s poems；Mountain；Image；Translation

H315.9

A

1672-2868（2016）04-0114-04

2016-06-06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重點項目（項目編號：SK2013A046）

胡蓉（1962-），女，安徽蚌埠人。安徽建筑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翻譯實踐與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