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焦慮理論視野下《野草在歌唱》女主人公心理分析

李蓓蓓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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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焦慮理論視野下《野草在歌唱》女主人公心理分析

李蓓蓓

(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野草在歌唱》是英國作家多麗絲·萊辛的杰出代表作之一。通過這部小說，作者塑造了一位深受焦慮困擾的白人女性形象——瑪麗,尤以空間焦慮最甚。從空間焦慮理論角度，分析《野草在歌唱》中女主人公瑪麗遭受的焦慮，探討導致其空間焦慮的三層原因：沉悶的景觀空間，束縛的社會空間，壓抑的個人空間，旨在揭示瑪麗選擇艱難逃離的深層原因,表達對地位低下的白人女性同情,幫助讀者進一步理解瑪麗這一白人女性形象。

《野草在歌唱》；瑪麗；景觀空間；社會空間；個人空間

多麗絲·萊辛(1919-2013)是20世紀英國著名的小說家之一。于200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被譽為繼弗吉尼亞·伍爾芙之后最偉大的女性作家，以多產、風格獨特多變和極富探索精神蜚聲文壇。她的第一部小說《野草在歌唱》出版于1950年，自出版后，深受讀者歡迎。

諸多學者對《野草在歌唱》女主人公瑪麗的心理做了研究，但多數學者都是從弗洛伊德心理學、榮格心理學出發，高婉妍[1]和張瑞波[2]指出瑪麗內心受到極大煎熬，是個痛苦的女性。“本我”的殘缺導致人性中本能的性欲和破壞欲非正常地無限壓制和無限放大，“本我”已然失去了原本面目，深埋于靈魂中的那一部分自我已變得支離破碎，“自我”帶來短暫幸福，但是“超我”使她不得不接受社會的壓力，直接導致被害悲劇。劉芳和王靜根據弗洛伊德和榮格的意識與無意識理論，認為瑪麗對父親的憎惡造成了她的性冷淡，丈夫的無能恰如當年的父親，勾起了辛酸回憶，所有這些都是個體無意識的結果。瑪麗與摩西之間的悲劇則是集體無意識造成的，是長期以來形成的種族偏見。女主人公的悲劇正是扭曲的女性意識與無意識沖突的惡果[3]。本文擬從空間焦慮理論角度分析女主人公瑪麗所遭受的空間焦慮壓迫，包括：沉悶的景觀空間，束縛的社會空間，壓抑的個人空間，目的是為了使讀者更深刻地理解瑪麗選擇艱難逃離非洲草原的深層原因。

20世紀80年代，在后現代理論基礎上誕生了一個新的文學批評理論，即：空間焦慮理論，該理論建立在文化地理學和文化研究基礎之上。著名學者米歇爾指出，“空間被看作是死亡的、固定的、非辯證的、不動的。相反，時間代表了富足、豐饒、生命和辯證”[4]。在當今社會中，空間焦慮多用來指人類在遠離熟悉的環境后產生的一種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恐慌。從空間焦慮視角分析《野草在歌唱》可以發現，女主人公對南部非洲草原這一空間的焦慮十分嚴重，導致其心心向往大城市，離開草原，尋找新的生存空間。

一、景觀空間

“景觀是一部小說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它常常以地域、場景、建筑等形式出現在文本中。小說中的景觀不僅承載敘述內容的容器，它也是一種空間隱喻”[5]。瑪麗婚后第一次跟隨迪克到達草原時，已經暴露出與草原環境不相融的狀態。“卡車終于停住了，她醒了過來。月亮已經隱到一大團的白云后面去了，天色突然黑了下來，在星光黯淡的天空下，好幾英里路以內都是一片黑暗……她望望四周，只覺得樹林間吐出了一股陰冷之氣，樹林那邊的山谷被籠罩在一股雪白的寒氣里，不禁打了個哆嗦”[6]。萊辛筆下的新婚女子，沒有看到非洲草原靜謐夜晚的明亮月光，也沒有感受到樹林吹來的清爽涼風，而是生出不祥之感，滿眼皆是黑暗以及陰冷濕氣，使人毛骨悚然，壓抑苦悶。此處，萊辛首次為瑪麗日后渴望逃離非洲草原埋下了伏筆。小說中描寫非洲大草原壓抑、苦悶、煩躁的筆墨比比皆是，“……天氣是這樣的熱……她整天都是汗水淋漓，覺得汗水流遍了她的肋骨和大腿”[6],“室外的蟬兒尖厲地叫個不停，令她覺得頭痛不已、四肢沉重、緊張[6]。作為一位在城市生活已久，并且具有獨立思想和意識的女性，草原成了這位城市女性的牢籠。瑪麗曾經嘗試融進這片土地，但根本無濟于事，因為這里所有地理空間都是熱浪蒸騰，四季不分，缺水少雨，灌木叢生，昆蟲亂飛，塵埃四起。廣袤的草原不是這個女人的家，而是人間地獄。她甚至經常聽到夜間狂風呼嘯，而樹林里鬼哭狼嚎的風，仿佛是一群孤魂野鬼在向閻王祈禱，祈禱著閻王盡早把瑪麗拖進深淵。

在空間批評中，房子是重要的空間景觀。小說中與女主人公關系較大的房子有三所，而且都位于非洲大草原上，首先是小時候和父母同住的房子，其次是自己成年后在城里居住的房子，最后是婚后和迪克在草原上的房子。小時候和父母同住在草原某個像鴿子籠似的小屋里，并不是瑪麗真正幸福的家，因為，父親酗酒，經常和母親吵架，鬧得雞犬不寧，而母親冷淡，愛抱怨。這個可憐女人的童年充滿了痛苦，渴望快快長大獨立，離開令人心碎的家，擁有自己的房子，避開酒鬼父親和辛酸母親。瑪麗二十歲以后，徹底獨立了，在城里找到工作，租了公寓。不久，母親也死了，父親調到外地工作，父女倆完全沒有聯系，甚至連一封信也不通，這個白人女孩在城里小公寓中過得平靜而舒適。二十五歲那年父親也過世了，女主人公徹底解脫了，但是一到晚上躺在床上，又會胡思亂想，感嘆身世。雖然身在南非城市公寓，但卻沒有在精神上享受到非洲帶來的幸福。和迪克結婚后，瑪麗成了迪克房子的女主人，但這所非洲草原上的房子仍然是牢籠噩夢，屋子很小很低，鐵皮屋頂，臭味撲鼻，獸皮地板，燈光昏暗，磚頭光禿，尤其是天熱時，屋子像個蒸籠。婚后的瑪麗，依然沒有在非洲大草原上得到一間真正屬于自己心靈港灣的房子。瑪麗和非洲草原既格格不入，又無法逃離草原的魔爪，只能被牢牢捆綁在草原。

二、社會空間

“社會空間是小說空間的重要組成部分，人物總是要走進社會，同社會進行交流，不同人物在社會交流中形成一部作品的社會空間。社會空間不僅指人們的活動場所，重要的是人物在社交場合交流中所體現的非物質空間”[5]。列斐伏爾曾對社會空間做了經典闡釋，“社會空間由社會生產，同時也生產社會”[7]。因此，社會空間呈現出一種思想與另一種思想的沖擊碰撞。小說中的社會空間并非體現在活動場所里，而主要體現在女主人公與草原人的交流中。在社會空間中，瑪麗與草原的互相排斥集中體現在與丈夫迪克及草原人的沖突上。

首先，瑪麗與迪克的沖突集中體現在二人對城市與草原兩個地理空間的不同態度。對于迪克而言，草原是一座神圣的燈塔，是黑暗中的火炬，是心靈的歸宿，而城市則是令人厭惡的地方，一到城市，“他感到恐怖。他要逃——若不逃走，就要搗毀這個地方”[6],恨不能親手宰了那些金融家、銀行家、商業巨頭和職員，恨他們用鋼筋水泥毀了草原。在丈夫眼中，只有草原才能給人安慰，催人振奮，讓人堅毅，而城市則是一塊毒瘤。在妻子看來，草原是蠻夷之地，是惡魔地獄。當迪克得知瑪麗多用了幾桶水洗澡，而且把水潑到地面上降溫時，十分生氣，指責妻子浪費水。面對抱怨，倔強的妻子氣炸了，住在城市時，隨便用水，不分晝夜，如今，只是多用了幾加侖水，便遭批評。從夫妻倆對草原水截然不同的態度可以看出，兩位主人公有著截然不同的價值觀，一個向往寧靜幽深的非洲草原，一個向往燈紅酒綠的大城市，夫妻之間的矛盾無法調和。

瑪麗與丈夫矛盾重重，同時與草原人相處也是磕磕碰碰。面對黑人傭人以及農場雇工，總是懷著歧視、冷淡的態度。嫌棄傭人，嫌棄傭人做的飯菜，“你怎么能讓自己的東西弄得這么臟，我實在不懂”[6]。作為女主人，一天到晚讓傭人干活，甚至不管傭人是否吃飯，覺得這些土人不需要吃飯、睡覺、休息，因此，所有被雇傭的傭人都受不了她的壞脾氣，接連辭職。在面對農場其他工人時，這個白種女人手里永遠都拿著皮鞭，只要發現有人不干活，不問青紅皂白，就是一頓痛打，結果，工人們對其恨之入骨，更別提和睦相處了。種種行為都證明她是草原上的另類，與草原這個空間無法融入，在這種空間焦慮的壓制下，不得不選擇艱難的逃離。

三、個人空間

“個體空間是一種表征的空間，是特定空間被賦予了個體特征的空間。小說中的個體空間指的是具有人物典型特征的場所及其個人心理空間”[5]。《野草在歌唱》中的個人空間更加強調女主人公的個人心理空間。在草原多呆一天，內心就多受一份煎熬。瑪麗渴望逃離草原，回到城市。機會來了，得知自己以前工作的公司，急需一個打字員，開心極了。整晚都沉浸在回到以前生活的幻想里，一夜沒合眼，但當真正回到公司應聘時，老板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一臉鄙夷，這個高傲的女人心碎了。當迪克把她接回家，瑪麗的內心已經開始徹底崩塌，內心麻木。為了消磨時光，每天都要睡好幾個小時。雖然傭人摩西的到來，給悲苦中的女人帶來一些改觀，但并沒有從內心深處喚醒麻木的女主人。瑪麗內心依然空虛、恐懼，甚至多了一種危險意識。面對摩西，“她整天都在同某種東西進行著斗爭……那個非洲土人把她糾纏得越來越不能自拔。這簡直像一個噩夢……迷住了她的心竅”[6]。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條黑暗的隧道中，正逐漸接近一個可怕的終點，成天魂不守舍。內心孤獨無助，沒有朋友，沒有父母，內心的絕望、恐慌無處宣泄。當丈夫要帶她出去旅行時，瑪麗覺得終于可以離開草原了，但肉體的離開，并不代表精神的解放。當摩西詢問真的要離開嗎，瑪麗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慌，嚷著說自己肯定得離開。正如托尼的評價，“她一舉一動都很率直簡單，生活在自己的自由自在的天地里，別人的標準都不放在她心里。她已經忘了同種族的人是什么樣子了……她逃避現實，不與外界接觸”[6],此時此刻，這位高傲的白種女人內心已經完全破碎不堪，再也無法愈合成健全的人格。個人空間焦慮將她一步一步逼入絕境，但命運之神并沒有垂憐她，挽救她，最終還是讓她“留”在了這片一望無際的非洲大草原上。

四、結束語

多麗絲·萊辛利用小說構建了一個虛擬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時間和空間是兩個十分重要的基本標記，在空間中，人物形象被塑造，各種復雜的情感得以自由地表達”[8]。 瑪麗是一位具有悲劇性的女性，在景觀空間、社會空間和個人空間的層層重壓下，不得不做出艱難逃離的抉擇。她是一個頹喪的貧窮失敗者，但也是一個偉大的勝利者，因為她畢竟作出了追求自己夢想的努力。通過對《野草在歌唱》的空間焦慮解讀，挖掘瑪麗之所以選擇逃離草原背后的深層原因，以期幫助讀者進一步理解瑪麗這一白人女性形象。

[1] 高婉妍.迷失在“超我”與“本我”的博弈中——《野草在歌唱》的弗洛伊德式解讀[J]. 甘肅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12，22(4)：19-21.

[2] 張瑞波.《野草在歌唱》瑪麗的人格沖突[J].北方文學旬刊，2014，(2)：72.

[3] 劉芳,王靜.《野草在歌唱》中瑪麗精神崩潰的根源[J].芒種，2014，(12):167-168.

[4] 包五明.后現代性與地理學的政治[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5] 屈榮英.從空間批評視角解讀喬伊斯的《小云朵》[J]. 大連海事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7(6)：144-147.[6] 多麗絲·萊辛 著.一蕾 譯. 野草在歌唱[M]．南京：譯林出版社，1999.

[7] 朱立元．當代西方文藝理論[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5.

[8] 張遠，傅學敏．邱華棟都市小說中的空間形式[J].牡丹江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1)：22-24.

[編校：楊琴]

A Psych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Female Characters in The Grass is Singing under the Vision of the Theory of Spatial Anxiety

LI Beib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Yunnan Normal University，Kunming Yunnan 650500)

The Grass is Singing is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of British writer Doris Lessing. The author shapes a female character image,Mary who suffers from anxiety severely,especially spatial anxiety. This paper focuses on the anxiety of the heroine,Mary in The Grass is Sing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heory of spatial anxiety. The author expects,by analysis of three kinds of spatial anxiety,including boring landscape space,restrictive social space,and repressive personal space to reveal the cause of escape of Mary,expresses the sympathy of the low status of the white woman and helps readers to understand images of Mary further.

The Grass is Singing; Mary; landscape space; social space; personal space

2016-05-10

李蓓蓓(1989- )，女,安徽宿州人,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

G40

A

1671-9654(2016)03-06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