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集資詐騙犯罪防控對策研究

董邦俊，馬君子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湖北武漢430073)

新形勢下集資詐騙犯罪防控對策研究

董邦俊，馬君子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湖北武漢430073)

近年來，我國集資詐騙犯罪“爆發式增長”，成為一個較為嚴重的社會問題。集資詐騙犯罪發案率高、涉案人數眾多、涉案金額巨大，對公眾財產權益造成嚴重損害，更嚴重影響了國家金融管理秩序和社會的穩定和諧。集資詐騙犯罪既有經濟、政治和社會原因，也在立法、司法上存在一定問題。有必要采取措施，完善集資詐騙犯罪立法，加強司法適用以及政府對民間融資市場的規制等，更有效地預防集資詐騙犯罪的發生，以維護金融管理秩序，保護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

集資詐騙犯罪;非法占有;非法集資;民間融資

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入發展，投資規模不斷擴大，投資形式日益多樣化，集資活動逐漸興起，集資詐騙犯罪作為一種多發的金融犯罪，開始受到廣泛關注。據公安部統計，2014年全國公安機關立案非法集資案件8700余起、涉案金額逾千億元。平均涉案金額超過千萬元，為近年來最高。全國新發投資理財類案件1267起，同比上升616%，涉案金額547．93億元，同比上升451%［1］。更有一些特大的集資詐騙案引起了社會各界的熱議，一些單位和個人為了追求高額利潤，不惜違反國家的有關規定非法募集資金。它不僅使眾多受害者蒙受了巨大的經濟損失，甚至傾家蕩產，更為嚴重的是，擾亂了我國正常的金融秩序，阻礙了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在立法方面，根據當前司法體制改革“逐步減少適用死刑罪名”的要求，《刑法修正案(九)》取消了集資詐騙罪的死刑。當前集資詐騙犯罪因其嚴重危害已經成為全國人民關注的熱點問題，筆者希望通過研究，提出預防和懲治集資詐騙犯罪的可行性建議，這對穩定金融秩序、保障人民群眾財產安全有所裨益。

一、集資詐騙犯罪之實證考察——以浙江省2010～2015年案例為視角

近幾年，集資詐騙犯罪“爆發式增長”。典型的如近日在江蘇連云港開庭二審的20多億特大集資詐騙案，本案中被告單位佳盟公司、被告人閆家中以開礦需資金周轉為由，以4分至8分不等的利息和紅利方式，在江蘇、山東、河北、安徽、天津等地，向不特定社會公眾非法集資，總計吸收人民幣227154．68萬元，集資涉及人數9000余人［2］。還有2015年8月14日浙江省衢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判的特大P2P集資詐騙案，被告人周輝先后向全國多個省份1586名不特定對象集資共計10．3億余元人民幣，案發后，尚有1136名被集資人共計3．56億余元本金(扣除先期已支付回報)未歸還，實際騙取投資人1．75億余元人民幣［3］。由此可見，集資詐騙犯罪社會危害性之嚴重。

(一)浙江省集資詐騙犯罪案件的統計分析

近年來，集資詐騙犯罪案件數量正在逐年上升，特大規模集資案件屢見不鮮，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數據顯示，2015年上半年共批捕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同比上升210%，集資詐騙案同比上升74%，受理移送審查起訴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集資詐騙犯罪案件共 4011件、10242人，超過了2014年全年的案件總數，部分案件涉案金額達到數十億人民幣［4］。浙江省素來為集資詐騙犯罪案件高發區，觀浙江省集資詐騙犯罪現狀可窺我國之全貌，筆者將以浙江省為例對集資詐騙犯罪案件進行統計分析。

筆者收集了中國裁判文書網公布的浙江省2010～2015年以集資詐騙罪和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定罪的一審裁判文書(截止日期為2015年12月20日)，并對其中集資詐騙罪的裁判文書進行了數據整理和統計分析，其發展趨勢如下:

2010年至2015年間以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和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總量約400件，其中集資詐騙犯罪案件總數為79件，呈逐年遞增趨勢，如圖1所示。以集資詐騙罪定罪的案件中，在受害人數上，2011年審理的每起集資詐騙案平均受害人數為27人，至2014年每起案件受害人數已達到55人次以上;在涉案金額上，2011年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平均涉案金額641．5萬元，2012年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最高涉案金額5380．77萬元，平均涉案金額3512．9萬元;2013年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最高涉案金額21177．97萬元，平均涉案金額9314．29萬元;2014年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最高涉案金額45573．62萬元;2015年以集資詐騙罪定罪處罰的案件最高涉案金額為29791．39萬元，如圖2所示。

圖1 2010～2015年中國裁判文書網收錄的浙江省全省審結的集資詐騙案件一審判決書情況統計

在量刑上，根據受案金額、危害程度等量刑情節，被告人分別被判處了十年至十五年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緩期執行等較重刑罰，筆者收集的案例中被告人中自然人人數為106人，所判處刑罰分布情況如圖3所示。在筆者收集的案例中，最高刑罰為死刑緩期執行，無死刑立即執行的情況。距今最近的因犯集資詐騙罪被判處死刑的案例，為2013年被執行死刑的曾成杰。2008年曾成杰被逮捕，2011年一審、二審均被判處死刑，2013年死刑被最高人民法院核準，由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執行［5］。

圖2 平均涉案人數及涉案金額情況統計

圖3 被告人被判處刑罰情況統計

(二)當前集資詐騙罪的新特點

由上述數據可以看出，集資詐騙犯罪因其涉案人員及金額龐大，已經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而作為當前金融犯罪中一個十分常見的罪名，集資詐騙犯罪的頻繁發生更嚴重地影響我國正常的金融秩序。由此可見，為有效打擊犯罪行為，維護司法權威，正確認識集資詐騙犯罪是首要問題。通過對浙江省2010～2015年集資詐騙案件相關數據的統計分析，我們發現浙江省是我國集資詐騙犯罪的高發地區，并且以愈演愈烈的態勢向全國各大城市蔓延，危害巨大。當前集資詐騙犯罪的主要特點可歸納如下:

1．發案率高，涉案金額巨大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不斷發展，各類集資活動也開始悄然興起。此類集資活動的確活躍了金融市場，促進了經濟發展。但一些不法分子也以此為契機，以集資活動為噱頭進行詐騙犯罪。筆者收集的案例中，集資詐騙犯罪涉案金額最高的達到4億多人民幣，平均涉案金額也在數千萬以上，涉案金額分布情況如圖4所示。此外，以廣州為例，非法集資案件于2012年開始迅猛增長，2013年后呈現高位運行的態勢。2012年至2014年年均立案94宗。2015年以來，受理及立案數比去年同期有了明顯增長，截至10月底，受理非法集資案件89宗，立案69宗［6］。涉案公司或組織大多是利用人們貪圖利益、幻想暴富的心理，非法吸納社會資金。許多案件的涉案金額動輒上千萬元，甚至過億元。例如重慶邦家公司在重慶地區非法吸收公眾存款，其中南坪分公司累計吸收公眾存款達5．02億元，公司負責人張訊和李靜共吸收公眾存款約1．22億元，給存款群眾造成巨大經濟損失。由于案發時大部分財產已被轉移，涉案資金難以追回。給投資者造成難以挽回的慘痛損失，有的甚至傾家蕩產［7］。

圖4 涉案金額分布情況統計

2．集資面廣，涉案人數眾多

在對統計的集資詐騙案件進行分析時發現，幾乎每一起重大案件的集資面都牽涉較廣且涉案人數眾多，部分案件被害人達上千人。例如上文中提到的浙江省衢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宣判的特大P2P集資詐騙案，被告人周輝先后向全國多個省份1586名不特定對象集資共計10．3億余元人民幣，案發后，尚有1136名被集資人共計3．56億余元本金未歸還。涉案人員中既有本省的也有外省的，既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企事業單位工作人員，也有個體工商戶及農民，這使得案件調查取證非常困難。更嚴重的是，當案款難以追回時，被害人集訪、信訪的可能性很大，容易造成惡劣的社會影響。

3．犯罪手法多變，偵破難度高

通過眾多案例的分析我們發現，集資詐騙行為在實踐中有多種不同的犯罪手法。最常見的是利用金融工具或簽訂合同的方式進行的集資詐騙，主要是指不法分子以欺詐為目的，或者采用欺騙的手段利用我國目前證券市場上發行和流通的股票、債券、基金券或簽訂經濟合同等，獲取大量資金后卷款逃跑或肆意揮霍的情形;另外，隨著科技的發展，利用傳銷、網絡平臺進行的集資詐騙犯罪頻率也在不斷上升。如上文提到的P2P集資詐騙案，不法分子通過發布虛假標的向投資人融資，以高收益率為誘餌，騙取投資人的資金。由此可見，工具化、智能化突出的新型犯罪手段，高智能、反偵查能力強的犯罪主體，使得案件的偵破難度增加，比如犯罪分子常會利用一些具備專門知識的專業人員，如會計師，制造合理合法的假象掩飾其犯罪行為，在偵查實踐中出現“取證難”的問題，但正確、及時、合法地收集證據是偵查工作中最重要的環節，是認定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罪的關鍵所在。

4．法律關系復雜，審理難度大

在近幾年的集資案件中，我們發現不法分子常用投資公司名義實施犯罪，而且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機構信用代碼證、公證書等樣樣齊全，這為犯罪活動披上了合法外衣，更易令投資者上當受騙。另外，還出現了一類新型網絡詐騙犯罪，此類犯罪常打著“某某基金會”的旗號，邀請其加入所謂慈善基金會，并許諾將一大筆慈善基金供其使用。在消除受害人的戒心后，以交納稅費、手續費、會員費等形式實施其集資詐騙行為。此類案件并非單純意義上的面向社會不特定人群集資，更涉及經濟法上基金會的設立、運營，此類法律關系與刑事法律關系交叉，使得案件的調查取證以及在集資詐騙罪名認定上的難度增加。

(三)集資詐騙罪的危害不容小覷

首先，根據集資詐騙罪涉案金額巨大、涉案人數眾多等特點可知，集資詐騙犯罪嚴重危害公民財產所有權。在高利率回報的誘惑下，成千上萬的民眾跟風投資，少則幾萬，多的可達百萬甚至上千萬，不法分子在集資后常常把資金肆意揮霍，使得案發時涉案資金難以追回。導致投資者雞飛蛋打，蒙受嚴重的經濟損失，有的甚至傾家蕩產，這對每一個受害家庭來說都是一個悲劇，嚴重侵害了公民的財產權。如浙江省某中級人民法院2015年7月審結的陶仙國集資詐騙一案中，犯罪分子以4．5%的高額利潤騙取60多家單位和個人的資產44192．75萬元人民幣，并將多數資金用于購買房產、汽車及高檔場所揮霍，最終給被害人造成了嚴重的財產損失［8］。

其次，集資詐騙行為嚴重影響國家金融管理秩序。集資詐騙行為是以集資的面目擠入合法資金市場的，先對投資人許以高額回報，巧立名目蒙騙社會公眾，使投資者本要存入銀行的資金投入他們的口袋，干擾了金融機構儲蓄、貸款等業務的正常進行，破壞國家的金融管理秩序，給投資者帶來物質與精神上的雙重打擊。之后廣大投資者對集資活動過分謹慎，甚至對金融機構進行集資也可能產生不信任感，影響了經濟的發展。

最后，集資詐騙行為嚴重影響社會穩定和諧。集資者在實施了詐騙行為后，不是卷款逃走就是肆意揮霍，但在其實施犯罪行為時常打著政府或一些社會團體的旗號，為自己披上合法的外衣，使得即使案發，也將責任推向政府。這易使一些損失慘重甚至傾家蕩產的受害者將怨氣轉向政府，引發上訪或是群體性事件，產生政府信任危機，極不利于社會的穩定與和諧。如前文中提到的被判處死刑的曾成杰集資詐騙案件中，曾引起三起群體性事件，包括萬名受害群眾圍堵鐵路事件、圍堵湘西州政府和打砸搶超市事件，后一事件造成多人受傷，政府信訪部門工作地點被嚴重破壞，甚至造成一受害人在政府門前引火自焚，社會影響極其惡劣［9］。集資詐騙犯罪不僅造成了被害人財產損失，擾亂市場秩序，同時可能引發新的犯罪，成為社會的不穩定因素。

二、集資詐騙犯罪的形成機理

(一)經濟體制的變化是集資詐騙犯罪發生的根本原因

建國初期，我國實行的是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所有的社會資源都由政府統一分配利用，包括人力資源和自然資源，社會的經濟行為都處在政府的控制之下，人們也不會有在民間集資的想法。同時，當時普遍認為集資、投資是資本主義才有的行為，與社會主義的要求相背離。計劃經濟有其先進性，但在生產力水平較為低下的社會背景下，并不能實現每個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實行計劃經濟不能夠真正發揮每個社會個體的作用，而市場經濟可以有效地調動市場主體的積極性，公民可以自由支配自身的勞動力，能夠快速激發市場活力，促進經濟發展。實施市場經濟之后，金融市場也隨之放開，初期直接融資市場尚未建立，公民創業主要依賴銀行信貸等間接融資方式，而當時有許多市場主體都不符合銀行信貸的資格，政府為了搞活市場、刺激創業，放寬或空置信貸資格要求，加劇了資金供求之間的矛盾。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大部分個體也都有了自己的積蓄，民間借貸成為了新的融資市場，門檻低、手續簡單、來錢快是其特點，非法集資的現象也在此過程中逐漸出現。市場主體的智慧是無窮的，市場也因此繁榮豐富，而由于個體差異的存在，正常的經濟融資行為被用于非法目的，從而出現違法犯罪行為。民間融資本身并不違法，被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使用則會導致不同的效果，以非法手段集資用于自身發展則會成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行為，若有非法占有目的，則會形成集資詐騙。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在帶動經濟發展的同時，也為違法犯罪行為提供了平臺。

(二)社會結構的變化是集資詐騙犯罪發生的重要原因

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制度以來，我國經濟迅猛發展，從而也導致了社會結構的變化。社會結構的改變對人們的行為產生了很大影響，主要體現在人際關系和社會利益分配方面［10］。在原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以血緣、地緣及氏族為紐帶，階級社會出現了剝削與被剝削的人際關系，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財產私有制的條件下，市場主體呈現出“經濟人”的關系，人與人之間不是簡單的家人、朋友或者同事關系，更有著千絲萬縷的經濟牽扯。在我國“先富帶后富，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的社會主義發展理念指導下，社會成員之間無法實現資源均等分配，出現貧富兩極分化的社會結構，導致社會矛盾的出現。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發展的不平衡必然導致人們意識形態的變化，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思潮在社會上普遍存在，在實際案例中，多數集資詐騙犯罪分子在集中公眾資產后，主要用于個人揮霍和享受，導致多數資金無法追回，給公眾造成巨大損失。同時由于社會結構的變化，人們之間的“經濟人”關系占主導地位時，會使人們忽略原本的親情、友情等關系紐帶，將罪惡之手伸向家人、親戚、朋友等。如2015年12月破獲的一起集資詐騙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為一家三口，為了迅速致富，向社會廣納資金，被害人中甚至包括自己的女兒和親家，以及其他的親朋好友［11］。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在市場經濟時期，人際關系除了傳統的血緣、親緣、地緣等關系外，經濟關系也已成為一種重要的社會關系，當經濟關系處于支配地位時，人們就可能會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做出不同于以往的非常態行為。

(三)個體價值觀的缺陷是引發集資詐騙犯罪的內在原因

經濟迅猛發展導致社會結構變化的同時，也使得社會成員的價值觀發生了一定的變化。在物欲橫流的社會背景下，財富成為個體身份地位的象征，生活中充斥著炫富、攀比的社會現象，人們對于物質追求的欲望日漸強烈。市場經濟開放初期部分人一夜暴富的現象也使許多人產生想要同樣一夜暴富的想法，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政策的變化，通過合法途徑一夜暴富已經成為奢望，但這并未消除人們對于財富的強烈欲望，因而民間非法集資成為這些人選擇的一種手段。集資詐騙行為受害人數眾多，且多數受害人與犯罪分子之間都有著基礎的信任，而犯罪分子不顧與受害人之間的情義和信任，騙取財產，可以說為了錢而“六親不認”，是犯罪分子扭曲價值觀的體現，同時也對社會的信用體系造成了破壞，市場發展以信用為基礎，信用體系的破壞，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同時，集資詐騙犯罪的受害人大部分是自身工作有一部分積蓄的工薪階層人員，犯罪分子以高收益承諾將其財產騙取，使受害人私有財產遭受嚴重損失。在案件中，犯罪分子缺乏對受害人最基本的尊重，自私自利，嚴重缺乏社會責任感，是犯罪分子價值觀扭曲的體現。“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是祖先留給我們的人生智慧，有著深刻的哲理性。人是一種社會動物，想要在社會中生活，就要遵守最基本的規則，只有尊重其他社會成員才能獲得社會的認可，人不能脫離其他社會成員而獨立存在。因此，即使是在物質欲望強烈的社會中，也不能做“損人而肥己”的事，否則最終將得到社會的懲罰。

(四)公眾的趨利心理成為集資犯罪對象的直接原因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的收入逐漸增加的同時，手中的閑散資金也在增加。按照中國人傳統的做法，將閑散資金存入銀行是首要選擇，而在目前的經濟轉軌時期，政府希望通過拉動內需帶動經濟發展，銀行利率不斷降低，同時存在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的情形，存入銀行的錢難以保值，而消費始終難以成為中國人財富的主要去向。集資詐騙犯罪分子在進行詐騙時，常許以高額利潤使受害者心動，此外犯罪分子還披著合法的外衣，如轟動一時的“東陽富姐”吳英非法集資一案中，吳英以投資本色集團為由，非法集資數億元［12］，在吳英向受害者進行民間借貸時，又有誰能想到本色集團的總裁是在非法集資呢?受到巨大的利益誘惑，犯罪分子又會適時給予受害者一定的甜頭，使受害者更加堅信投資可以收到高額的回報，因此受害人數越來越多，損失金額越來越大，最終都難以收回。

(五)長久的歷史淵源是集資詐騙犯罪發生的重要背景

在中國封建社會傳統的重農抑商的政策下，金融業通常為政府所壟斷，而由于社會的需要，地下錢莊一直得以存在發展，高利貸更是古已有之。《紅樓夢》中就曾提到王熙鳳向佃戶放“印子錢”①印子錢，是清朝時期高利貸中的一種形式，放債人以高利發放貸款，本息到期一起計算，借款人必須分次歸還，當貸出原本時，即扣除本利，然后按日索取每日應還的本利，到期取完。因為每次歸還都要在折子上蓋一印記，所以人們就把它叫做“印子錢”。據《清史稿·張照傳》記載:“民間貸錢征息，子母相權，謂之‘印子錢’。”俗語云:“印子錢，一還三;利滾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還;幾輩子，還不完!”，收取高額利潤。由此可見，民間借貸有著深遠的歷史淵源，也為廣大人民所接受。民間高利貸放錢快，可以很快解決當下的問題，在民間經濟中一直有著較為重要的地位。當社會融資市場出現矛盾時，這種集資方式很容易被人們想起來，被有著非法目的的人利用之后，就會產生不利的社會后果。

三、當前集資詐騙犯罪防控體系存在的問題

(一)集資詐騙犯罪立法不夠完善

集資詐騙罪、非法吸收公共存款罪首次出現在1995年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的《關于懲治破壞金融秩序犯罪的決定》中，經過不斷修正，《刑法》第一百九十二條對集資詐騙罪進行了明確規定。鑒于立法的模糊性，其后相關部門又出臺了一系列司法解釋，如2010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出臺《關于審理非法集資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明確了集資詐騙罪中“非法占有目的”要件的認定，規定了有關罪名定罪和量刑的標準和不入罪、免予刑事處罰、不作為犯罪情形的豁免規則。雖然制定了一系列嚴厲的刑事規范規制犯罪，卻并未有效遏制集資詐騙犯罪的多發態勢。通過司法實踐，我們發現現行法律制度仍存在一些缺陷:首先是定義界定模糊。以“詐騙方法”的認定為例，1996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詐騙案件具體應用法律的若干問題的解釋》中明確規定，詐騙方法是指行為人采取虛構集資用途，以虛假的證明文件和高回報為誘餌騙取集資款的手段。此規定明確了詐騙方法的構成，卻忽略了“詐騙方法”在金融領域的特殊性:一是過于追求安全價值而忽略了金融市場需要的價值效益;二是把民間借貸中的欺詐行為等同于“詐騙方法”，從而對浙江省有民間融資行為的企業進行地毯式的定罪［13］。其次是集資詐騙罪法定刑畸重。根據罪責刑相適應原則，只有殺人等嚴重危及人身安全的犯罪才能適用對生命予以剝奪的死刑，經濟犯罪是不能適用死刑的［14］。《刑法修正案(九)》已經取消了集資詐騙罪的死刑。但立法者受嚴厲打擊集資詐騙犯罪觀念的影響，集資詐騙犯罪的法定刑設定仍然偏重。在筆者收集的79份判決書中，絕大多數被判處了十年至十五年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死刑緩期執行的刑罰。不得不說的是，相比嚴重的刑罰，人們更關注的是經濟損失，嚴厲的刑罰并不能撫慰人們受傷的心靈。最后是缺乏民間借貸的立法規范。民間借貸作為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產物，是我國金融市場的重要補充部分，起到了活躍市場的作用。但目前由于缺乏相關法律的引導與規范，民間借貸出于一種較為混亂的狀態:一是民間借貸門檻低、手續簡單、無需擔保，使其成為一些民營中小企業借貸的重要方式;二是由于民間借貸風險高，使得利率不斷攀升，與一些非法集資的高利貸混淆不清，糾紛增加，犯罪率逐年上升。

(二)集資詐騙犯罪司法實踐中存在的問題

1．集資詐騙罪名的擴大適用。在實踐中我們發現很多地方對集資詐騙罪的認識不足導致集資詐騙罪名被擴大化適用，典型問題就是對民間借貸糾紛與非法集資的區分。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資本市場發生了變化:首先，人們積累的財富增加，投資渠道卻不足;其次，國家滯后的金融政策滿足不了快速發展的民營經濟。這使得近年來民間借貸開始興起，民間借貸是合法的，主要是指公民與公民之間、公民與法人之間或公民與其他組織之間進行的借貸［15］。但由于我國對集資詐騙類犯罪的規制比較嚴厲，導致民間借貸糾紛很容易被判定為集資詐騙犯罪。筆者認為，這種做法有違刑法的謙抑性。刑法的謙抑性要求我們能夠通過民事手段解決的問題盡量不要上升到刑事高度。

2．對非法占有目的的認定。“非法占有目的”作為主觀要素，判定難度很大，只能依靠口供。造成典型的問題就是集資詐騙罪與非法吸收存款罪的區分。如備受關注、歷時五年才塵埃落定的浙江本色集團“吳英案”，該案的爭議焦點就是集資詐騙罪與非法吸收存款界限涇渭難分。根據兩罪的犯罪構成可知，集資詐騙罪與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有很多相似之處，都是違反國家金融法規，以非法的方式實施集資行為，客觀上均表現為向不特定的社會公眾非法募集資金。最主要的區別就是主觀上是否有非法占有的目的，這個關鍵點的判斷已成為長期困擾司法機關的一大難題。

(三)政府對民間融資市場的監管力度不足

我國經濟迅猛發展，融資需求也逐漸增多，以中小企業為例，擴大生產時需要資金，向銀行借貸條件嚴格，程序復雜，資金到位時間較長，同時也缺乏通過證券公司發行債券或者股票的資格，民間借貸此時就成為中小企業融資的一個較為合適的選擇。同時，當前我國民間閑散資金較多，銀行、證券公司、風投公司等政府批準設立的融資機構難以滿足普通民眾的投資需求。民間融資是在國家依法批準設立的金融機構以外的經濟主體進行的融資行為，借貸手續簡便，門檻較低，借貸利率較高，且歷史由來已久，對融資者或者投資者來說都是不錯的選擇，也是我國目前融資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民間融資往往處于政府的監管體系之外，集資者經營不善導致難以償還借款的行為時有發生，此外還有不法分子利用監管漏洞，以非法手段集資，非法占有公眾財產，使廣大公民遭受嚴重損失。在筆者收集的裁判文書中，犯罪分子的集資手段包括虛構投標，設立空殼公司，虛構理由高息借款等等，在詐騙過程中，犯罪分子通常直面受害人，以自身信用或由同伙擔保進行詐騙，集資過程完全脫離了政府的監控［16］，使犯罪分子更加肆無忌憚。實踐中，民營企業為擴大生產常會選擇向職工或社會公開融資，融資過程并不需要在政府職能部門進行登記備案，是否及時付息和還款更是缺乏監管。在許多集資詐騙案件中，犯罪分子的初始目的也許并不是非法占有，但由于炒股失利或公司經營不善等原因，難以償還借款即攜款潛逃，最終構成集資詐騙犯罪。民間融資固然可以彌補我國融資市場的不足，但若完全脫離政府監管則容易滋生犯罪，而事實證明市場自身的調控并不能消除犯罪，需要政府適時地監管和引導。

(四)缺乏民間融資的保險機制

民間融資一般擁有較高利潤，而高利潤往往伴隨著高風險的存在，而民間融資卻缺乏應有的擔保機制。在集資詐騙犯罪的案件中，我們可以看到，多數被害人在借出資金時未被提供擔保，或被提供虛假擔保，如2014年12月浙江省某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王劍、卓某等集資詐騙一案中，犯罪分子以生意周轉為由向被害人借款，并偽造了公司公章，以公司名義借款或提供虛假擔保，導致多名被害人上當受騙［17］。因此當融資人無法還款時，借款人則無從討債。在集資詐騙案件中，犯罪分子在非法占有公眾存款后，多用于個人揮霍，導致犯罪分子歸案也無法彌補借款人的損失，造成公民個人財產和社會資金的流失。目前社會上沒有民間融資的保險險種，債權人只能向融資人或擔保人主張債權，而在集資詐騙案件中，擔保人也多為虛構，當融資人具有非法占有目的而擔保人不知情，或擔保人自身也是受害者時，被害人又應當向誰主張權利?因此保險機制的設立對民間融資市場是非常必要的。

四、集資詐騙犯罪防控對策與建議

(一)集資詐騙犯罪刑法規制科學化

在金融管理本位主義及嚴厲打擊集資詐騙犯罪的刑事政策下，極易產生對詐騙擴張解釋的情形，備受關注的“吳英案”就是典型例證。筆者提出以下建議:首先應對集資詐騙罪的認定條件作必要性縮小解釋，作出肯定判斷時，應綜合考慮具體的市場背景、經濟水平、群眾觀念等要素，不應將民事活動中一般性詐騙行為歸入集資詐騙罪的“詐騙行為”中。筆者建議最高人民法院以發布指導性案例的形式出臺相應司法解釋，對“非法占有”“詐騙行為”等要件的認定作出具體的限縮解釋。其次是集資詐騙罪的輕刑化。我國一直以來采取刑事手段嚴厲打擊集資詐騙犯罪，雖然極大地震懾了一些不法企業和個人，但隨著經濟的發展，社會資金不斷增加，投資渠道卻不足，政府只堵不疏、一味打壓，似乎并未達到降低犯罪率的理想效果，也背離了經濟發展的需要。筆者建議在撤銷死刑的基礎上增設資格刑，如根據其犯罪性質剝奪或限制其從事某種經濟行為的權利，“禁止申領信用卡”，“限制貸款數額及次數”等，這樣既懲罰了犯罪分子，也從另一個角度體現了刑法的制裁作用。最后是完善民間借貸法規。關于民間借貸，我國一直未制定專門的法律，僅以《民法通則》《物權法》《擔保法》輔助，以最高院發布的司法解釋予以規范，不是過于簡略，就是立法層級低。筆者建議制定專門的《民間借貸法》，針對民間借貸的概念、雙方權利與義務、借貸數額及利率進行詳細規定，明確民間借貸糾紛與非法集資類犯罪的界限，讓民間借貸活動在法律的規制下有序進行。

(二)集資詐騙犯罪刑事司法公正化

1．限制集資詐騙罪名的適用，防止集資詐騙罪對民間融資行為的不當規制。民間借貸糾紛經常誤入集資詐騙罪的規制范圍，是因為其與集資詐騙罪的界限不明顯，那么當務之急就是著重區分集資詐騙罪與民間借貸糾紛。首先是資金來源問題。民間借貸的資金一般是自己所有，而非從他人處借來，如果允許從他人處借款后放貸，易受高額回報誘惑而形成非法集資。其次是借款的主體類型。民間借貸的范圍較小，彼此之間較為熟悉，大多數為鄰里之間、親朋好友之間，目的是為了互相幫助，解決用錢之需，牟利的少。而集資詐騙的范圍較大，發生在不特定的人群中，不限于熟人之間。最后是借貸的數額和利率。民間借貸的金額一般較少，而非法集資的數額較為龐大，有時可達百萬、千萬甚至上億。參與集資者看中的就是高利率的回報，所以集資詐騙案中常見利率可達100%，高于銀行十幾倍，以此為誘餌，實現非法占有集資款的目的。

2．合理認定非法占有為目的。“刑法可以設專條規定推定的基礎事實，凡是具有這些法定情形的，司法機關就可以推定為存在非法占有的目的。”［18］因此，面對這一難題，我們運用的是刑事推定的方法。根據《非法集資問題解釋》與2001年最高人民法院《全國法院審理金融犯罪案件工作座談會紀要》的規定，以行為人的外在行為來推定是否具有集資詐騙罪中的“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筆者將該種說法進行具體化，可通過以下兩個方面來考察:一方面是客觀分析無法還款的原因。此處要明確的是，集資款無法返還是行為人非法占有目的的必要條件，而非充分條件。再看集資者將資金肆意揮霍、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等明顯不法意圖之外，其無法還款是將資金投入了正常的生產經營，盡到了保值增值義務后遭遇外在風險，還是由于沒有一定的業務能力而進行的賭博式的高風險投資導致的虧損。如果是前者，則不能認定以非法占有為目的;如果是后者，則可以認定。另一方面就是深入分析是否符合集資時宣稱的各項資金用途比例。關于比例問題，《非法集資問題解釋》中提到，集資后用于生產經營的數額與所集資規模明顯不成比例導致集資款無法返還的，可以認定行為人有非法占有目的。但對于比例并沒有作出細化標準，對于“明顯不成比例”，我們以常識判斷，至少應是用于生產經營的數額不到集資總額的一半，如果一半以上都被不當使用、隨意處置，則應推定其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三)規范政府對民間融資市場的監管

目前，對于民間融資的國家監督僅限于事后監督，即司法監督，而行政職能部門的監督是較為欠缺的。因此，當務之急是加強政府對民間融資市場的規制，做好集資詐騙犯罪的事前監督。

首先，應當明確政府對民間融資監督的合法性。有這樣一種觀點，認為市場是自由的，市場的內部問題應當由市場自身解決，政府只需要做好“守夜人”的角色，對市場的運行不能進行過多的干涉，而民間融資作為適合市場發展的產物，只有當出現違背市場原則的行為時，政府才可以對違法犯罪行為進行制裁，而事前不得介入。筆者認為，政府事前的介入并不必然阻礙市場發展，相反，政府事前的介入可以有效地減少集資詐騙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減小由于非法集資造成民間資金的流失而導致的市場資源的浪費，降低市場恢復正常運行的成本。因此，建立民間融資市場的行政監管體系是必要且合理的。

其次，應當明確民間融資的政府監管主體。傳統金融業的監督主體為“一行三會”①一行三會:一行三會是國內金融界對中國人民銀行、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和中國保險監督管理委員會這四家中國的金融監管部門的簡稱。，它們對我國的金融市場進行監督［19］。浙江省作為集資詐騙犯罪的高發地區，優先進行了民間融資監管的探索，2014年，溫州市制定了《溫州市民間融資管理條例實施細則(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條件》)，《條例》提出設立民間資金管理公司、民間融資信息服務公司、民間融資公共服務機構三種民間融資的專業服務主體［20］，《條例》對民間融資的監管作了較為系統的規定，取得實效之后可以向我國其他集資詐騙犯罪嚴重的地區進行推廣。但在集資詐騙犯罪低發地區建立專門的民間資金管理融資機構成本過高，同時在行政機關大部制改革的背景下，筆者建議在集資詐騙犯罪相對較少的地區，由工商行政部門與中國人民銀行共同負責對民間融資的監管，在人行中設立如民間融資監督管理協會的職能部門，對民營企業及公民個人的融資進行登記監督，對直接融資、網絡融資等不同融資方式進行監測。

最后，應當明確民間融資的監管內容和監管方式。政府對于民間融資的監管是必要的，但監管內容不宜過多。若為民間融資設立專門的中介機構，所有的借貸行為必須通過中介，則與市場上的風投公司無異，難以保持原本的民間融資的優點，也會減小民間融資的適用范圍，對原本的民間融資市場造成破壞。筆者建議政府對民間融資的監管方式以“登記－備案－年審－抽查”為主，需要進行民間融資的個人或者單位都必須在監管部門登記之后方可進行融資，監管部門同時將登記的內容對社會進行公示，方便民眾查閱。目前的融資方式包括現實融資和網絡支付平臺融資兩種方式，可以規定現實融資必須通過銀行設立獨立賬戶，籌資者先在工商行政部門和人民銀行進行登記備案之后，持備案登記單方可激活銀行籌資賬戶進行使用;而對于網絡融資可以通過與支付平臺進行合作，對籌資行為進行監管，如籌資時必須向支付平臺進行登記，由支付平臺向政府監管部門進行備案，同時對大金額的轉賬條件進行嚴格限制，若發現未登記的頻繁轉賬行為及時進行限制并進行審核。融資結束之后，及時向監管部門報備，并于每年年底進行年審，提交融資和還款的證明材料，如銀行往來記錄、回執單等，并由監管部門隨機抽查核實。如此，政府既可以實現對民間融資的事前監督，又不會對原有的民間融資市場體系形成破壞，可以保持民間融資固有的先進性。

(四)設立民間融資財產保險

民間融資實質上屬于民間借貸行為，而非投資行為，因此融資人對借款人提供擔保是必要的。為了使借款人的權利多一重保障，可以責令融資人為借款人借出資金的本金購買財產險，將保險公司作為民間借貸關系的第三方當事人。當融資人到期無法歸還借款時，借款人可以向保險公司主張權利，而后由保險公司向融資人行使追償權。保險公司在融資人為借款購買財產險時，自然會先對融資人的資產狀況進行評估，在確定融資人有還款能力并提供必要擔保時才會為其提供保險服務。因此對于提高財產險的民間融資，公眾可以放心參與，避免公眾財產受到重大損失。另外，保險公司對融資人的財產狀況也會定期進行評估，確定其是否仍然具有還款能力。因此，為民間融資設立財產險既可以避免公眾財產受到嚴重損失，也可以對民間融資行為進行監管，避免非法集資詐騙等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在維護市場秩序中也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五)拓寬中小企業融資渠道

中小企業為了自身發展而進行民間融資的現狀從側面反映出我國目前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過于狹窄，因此才使得民間融資市場的適用范圍不斷擴大，也為集資詐騙犯罪提供了便利條件。拓寬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縮小原有的民間融資市場，而民間融資市場想要存續發展，就需要改革原有的管理運行方式，使之更富市場競爭力。因此，拓寬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可以促進民間融資市場的規范化發展。間接融資以銀行貸款為主，而對中小企業來說，貸款難度較大，因此幫助中小企業融資應當從直接融資市場入手。在2015年12月25日舉行的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中，對《關于進一步顯著提高直接融資比重優化金融結構的實施意見》進行了研究討論，對直接融資體系的建立進行了充分的分析，提出了“新三板”市場①“新三板”市場原指中關村科技園區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進入代辦股份系統進行轉讓試點，因為掛牌企業均為高科技企業而不同于原轉讓系統內的退市企業及原STAQ，NET系統掛牌公司，故形象地稱為“新三板”。新三板的意義主要是針對公司的，會給該企業，公司帶來很大的好處。目前，新三板不再局限于中關村科技園區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也不局限于天津濱海、武漢東湖以及上海張江等試點地的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而是全國性的非上市股份有限公司股權交易平臺，主要針對的是中小微型企業。10月8日消息，證監會全面支持新三板市場發展的文件即將公布，將包括分層等制度安排。這將是證監會首次對新三板發展作出全面部署。的完善意見，“新三板”要服務于實體經濟，服務中小微企業［21］，這一舉措表明了政府對中小企業發展的支持，對中小企業的融資市場擴展提供了政策支持。健全直接融資市場的具體政策措施包括加快完善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積極拓展直接融資工具和渠道，提高直接融資中介服務水平等等［22］。有了政策的指導和支持之后，實施是關鍵，可以在我國部分中小企業發展需求較大的地方建立試點，并結合地方實際對政策進行變通實施，根據實施效果對政策內容進行調整，最后向全國范圍進行推廣。

(六)加強集資詐騙犯罪被害預防

在集資詐騙犯罪高發的當下，集資詐騙行為不斷變換作案手法，有的以投資的名義實施，有的以基金會等名義實施，并且利用微信、QQ等即時通訊工具發展會員，甚至在各省成立分會或分公司，這些隱蔽的集資詐騙行為更加容易使人民群眾上當受騙。公安機關可以建立集資詐騙被害人信息登記平臺，利用互聯網及時統計被害人情況。對“e租寶”案件，公安部設立了非法集資案件投資人信息登記平臺，并對關聯投資人開放，值得肯定。但應當建立涉眾型經濟犯罪信息平臺，在平臺上可以及時發布登記注意事項以及案件偵破進度等等，可以拓寬被害人的信息來源，也可以使尚未受害的公民了解詐騙案件信息，提高自身防范意識。此外，政府應當加大對集資詐騙犯罪的宣傳力度，通過輿論或媒體的報道，宣傳集資詐騙犯罪的危害，并為廣大公民展示集資詐騙犯罪的典型案例，使公民了解集資詐騙行為是如何發生，被害人是如何受騙的，對身邊的類似行為提高警惕，以防上當受騙。有的中小學校已經啟動了防范集資詐騙的教育，這種教育需要在全國的大中小學推進。另外，在銀行柜臺、自助取款設備以及網絡支付平臺等處，對使用者進行公告警示，謹慎匯款。在社區中，由居委會或村委會不定期組織普法宣傳教育活動，使集資詐騙犯罪的宣傳深入人群，并提醒社區成員理性投資，避免輕信，將集資詐騙犯罪扼殺在搖籃里。

［1］我國非法集資案件呈"爆發式增長"根治社會毒瘤需綜合施策［EB/OL］．新華網 http://news．xinhuanet．com/ fortune/2015－04/28/c_1115121888．htm，2015－12－20．

［2］中國新聞網．20多億特大集資詐騙案江蘇連云港開庭二審［EB/OL］．鳳 凰 網 http://news．ifeng．com/a/ 20151208/46579692_0．shtml，2015－12－20．

［3］中國新聞網．浙江宣判特大P2P集資詐騙案，涉案金額逾億千人受害［EB/OL］．鳳凰網．http://finance．ifeng．com/a/20150814/13910583_0．shtml，2015－12－20．

［4］中國廣播網．最高檢:非法集資、利用未公開信息交易犯罪案件數量大幅增加［EB/OL］．網易新聞http://news．163．com/15/0923/10/B46K75EA00014JB5．htm，2016－02－29．

［5］齊魯晚報．曾成杰或成最后一名集資詐騙死刑犯，曾攬資34億［EB/OL］．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c/ 2014－11－03/143231087196．shtml］，2015－12－26．

［6］人民日報．廣州非法集資案持續高發［EB/OL］．鳳凰網http://news．ifeng．com/a/20151125/46378761_0．shtml，2015－12－21．

［7］經濟參考報．多地集資詐騙案件呈高發態勢，億元大案屢見不鮮［EB/OL］．新華網http://news．xinhuanet．com/ legal/2015－01/08/c_127367613．htm，2015－12－21．

［8］浙臺刑二初字第15號．陶仙國犯集資詐騙罪一審刑事判決書［EB/OL］．中國裁判文書網 http://www．court．gov．cn/zgcpwsw/content/content?DocID=0fdf500c－88a3－47c9－84fc－eda8a41c2ba0＆KeyWord=集資詐騙，2015－12－23．

［9］北京青年報．最高法回應曾成杰案:引發群體性事件罪行極其嚴重［EB/OL］．中國新聞網 http://www．chinanews．com/fz/2013/11－26/5546556．shtml，2015－12－26．

［10］蘇滿滿．經濟犯罪成因初探——兼談對經濟犯罪的預防［J］．揚州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1997(3): 72－73．

［11］佚名．一家三口集資詐騙一億元，潛逃三年終落網［EB/ OL］．中國新聞網http://jiangsu．china．com．cn/html/jsnews/gnxw/3006313_1．html，2015－12－19．

［12］裘立華．億萬富姐吳英死緩減刑為無期，吳英案始末［EB/OL］．新華網http://news．e23．cn/content/2014－07－11/2014071100672．html，201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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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鄒煥聰．民間融資監管:價值、問題與制度創新［J］．中國流通經濟，2012(10):21－22．

［17］浙臺刑二初字第16號．王劍、卓某等集資詐騙罪一審刑事判決書［EB/OL］．中國裁判文書網 http://www．court．gov．cn/zgcpwsw/content/content?DocID=0676a4be－743f－4784－a9b6－a1ea8706ac72＆KeyWord=集資詐騙，2015－12－23．

［18］陳興良．目的犯的法理探究［J］．法學研究，2004(3): 72－81．

［19］戴瑞姣．浙江民間融資監管困境及其監管機制構建［J］．改革與戰略，2013(1):55－56．

［20］張和平．民間融資監管開啟“溫州范式”［N］．經濟參考報，2014－02－26(8)．

［21］林巧婷，方星海:暫停部分私募股權投資基金是為了加強監管［EB/OL］．中國政府網http://www．gov．cn/xinwen/2015－12/25/content_5027870．htm，2015－12－31．

［22］文字實錄．國務院政策例行吹風會［EB/OL］．中國政府網 http://www．gov．cn/xinwen/2015zccfh/40/wzsl．htm，2015－12－31．

(責任編輯:芮 強)

On the Crime of Fund－raising Fraud and Its Preventive Measures under the New Situation

DONG Bang－jun，MA Jun－zi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Wuhan Hubei 430073，China)

In recent years，China’s fund－raising fraud crime has an"explosive growth"，and becomes a serious social problem．With high incidence，mass people and a huge amount of money involved，the crime caused serious damage to public interest，and also seriously affected the country’s financial management order and the stability and harmony of society．Fund－raising fraud crime results not only from some economic，political and social reasons，but also from certain problems existing in the legislative and judicial practice．In order to maintain financial management and guarantee the security of property for the public，it is necessary to improve the legislation of the crime of fund－raising fraud，strengthen the market regulation and prevent the fraud in fund－raising more effectively．

crime of fund－raising fraud;illegal possession;illegal fund－raising;non－governmental financing

D924．1

A

1008－2433(2016)04－0030－11

2016－04－06

董邦俊(1973—)，男，湖北十堰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黃石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法學、偵查學;馬君子(1987—)，女，山東曲阜人，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2014級刑法學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刑事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