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會”的焦點是放權

下一步的工作焦點是放權,國資委放權給董事會,董事長放權給總經理。政企分開、政資分開、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這是關鍵。突破口在這里,關鍵在這里,核心也在這里。
從2004年6月國務院國資委出臺第一個中央企業董事會建設指導性文件以來,開展規范董事會建設工作的探索已有12年的時間。12年來,央企建設規范董事會在破除一把手體制、科學決策等方面取得了重要突破。
當下,董事會建設規范已經完成了由試點向試面的轉變,改革進入到深水區。對此,本刊記者與中國企業研究院首席研究員李錦、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仲繼銀兩位專家,進行了交流。
《國企管理》:從2003年醞釀試點,央企董事會改革已經走過近13個年頭。到現在董事會試點取得了哪些成效?對于新一輪國企改革十項試點的第一項——落實董事會職權試點有什么看法?
李錦:從數量上來看,改革的成果很顯著,已經接近國務院國資委監管下央企數量的8成。但是從每年不到8家的推進速度上來看,改革的質量并不高。當下,董事會建設規范已經完成了由試點向試面的轉變,進入到深水區的改革將更加困難。
新一輪國企改革,明確要求“推進董事會建設”,并特別強調“落實和維護董事會依法行使重大決策、選人用人、薪酬分配等權利,保障經理層經營自主權,無授權任何政府部門和機構不得干預”。所以22號文件已經講得很好了,央企董事會建設在迎來改革契機的同時,必須要一改過去“隔靴搔癢”的做法。但是,實際上很難落實。
在我看來,國務院國資委不肯放權給董事會,董事會不肯放權給經理層,這是董事會試點不能成功的癥結所在。下一步的焦點是放權,國務院國資委放權給董事會,董事長放權給總經理。政企分開、政資分開、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開,這是關鍵。突破口在這邊,關鍵在這邊,核心也在這邊。還有,要完善其他的具體制度,比如外部董事的考聘、董事會會議制度都需要抓。這些問題不解決董事會建設永遠在試點之中。
《國企管理》:董事會與經理層的職權不清,如何通過具體方法劃分?如何使董事會的職權到位?從發展的角度看,還有哪些方面需要不斷去完善?
李錦:董事長和總經理兩權混于一身是個焦點。但主要問題是兩級放權。為何長期試點難成正果?用個形容來描述就是,枝葉亂晃悠,根本沒有動。現在的董事會改革在枝枝葉葉上下功夫,不解決根本問題,很難試出什么好成果來。如何使董事會的職權到位,首先,國務院國資委應當下放權力至董事會;其次,董事會將經營權下放給總經理,兩級下放的同時進行三權制衡。必須實現權力下放和分權制衡,才能真正發揮出董事會的作用。
要完成權力的下放,需要雙管齊下:一方面,國資委應當將必要的權力下放至董事會,將重一些事情的決策、薪酬管理、總經理聘任等權力交由董事會負責。同時,董事會將經營權下放給總經理,改變以往董事長集決策權、執行權、監督權于一身的現象,實現真正的三權制衡。
這里可以總結為董事會改革的三步曲,先解決董事會有權的問題,再解決放權的問題,然后解決三權制衡的問題。要從三方面進行推動:第一,修訂法律以明確“董事長不能插手經營”的規定,在國企改革中修改《國有資產管理法》,從法律上解決所有權與經營權分離的問題,解決“一權獨大”的問題。第二,發展混合所有制,解決“一股獨大”的問題。第三,真正實現董事會、監事會、經理層的分權制衡,解決“一人獨大”的問題。

董事會將經營權下放給總經理,改變以往董事長集決策權、執行權、監督權于一身的現象,實現真正的三權制衡。

中國企業研究院首席研究員 李錦

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研究員 仲繼銀
仲繼銀:董事會職權不到位是改革最主要的問題。這里可以分為兩層來講,第一層,強調權利是否到位。國務院國資委很多權利不下放,比如說董事會集體來選聘董事長的權力,董事會成員除三名是職工選取的,其他的內部董事和幾名外部董事是由中組部和國資委任命的,這也是和普通的董事會不一樣的地方。第二層,政策到位了,執行是否到位。有了這個權利能不能做到規范的行使。現在國內的董事會很規范,但往往是形式上的規范。
《國企管理》:“一股獨大”的股權結構對董事會建設帶來哪些影響?
李錦:起決定性的影響,這里“一股獨大”的股是國家股,是全民股。這樣從而使股東大會不能真正發揮作用,董事會治理機構和政府管理結構相沖突,不能代表其根本利益。一定程度上看,組織結構體制和股權本來是相一致的。
仲繼銀:董事會建設與股權結構有關系,但不是本質的。董事會的法律地位還是由法律來規定,股東大會如果要否定董事會在其合法權限范圍內做出的決議,是要通過法院走法律程序的,這個是法人治理的問題。需要明確一點的是公司治理促進股權分散,不是股權分散促進公司治理。
《國企管理》:有種觀點認為國企難有企業家,對此您怎么看?
李錦:我們現在所有的企業家是處在獨立的市場主體。當企業不能處于獨立的市場主體的時候就不能成為企業家。現實中民營企業家與國有企業的企業家在任命過程中產生機制,但標準都不一樣。
所以,所有的國有企業的企業家前面要加兩個字——“國企”。從他們的任命來看是組織任命,他們對政府負責,不對市場負責。從標準上看,22號文件對“國企”企業家的要求和對市場企業家的要求不是一個標準:區別在于“國企”企業家的四條標準中,首先強調的是要有國際視野,把懂經營放在最后一條,而市場企業家第一條標準是賺錢。“國企”企業家按著市場經濟的標準評價是不合格的。
《國企管理》:有人說國企的公開透明度不高,在這個問題上您怎么看?
仲繼銀:缺乏透明度是國有企業的關鍵性問題之一,大家都知道國有企業理論上是屬于全體人民的,十三億人每人有份,所以它的終極股權比上市公司還分散。所以國企應該和上市公司一樣透明。
《國企管理》:您認為外部董事應該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在現實中起到這樣作用了嗎?
李錦:引入外部董事的制度設計,目的在于避免董事會“內部人控制”,讓董事會決策、經理層執行、監事會監督的公司法人治理結構成為可能。然而,在董事會職權試點的12年的時間里,這些作為央企董事會最核心的職能一直未能充分發揮。
現在的外部董事多為花瓶董事,這已經走向歧途。在這方面日本有沉重的教訓。我們的外部董事都是元老、人大政協委員、政府官員。這是憑資歷、關系上來的。他們當過官員有很多關系。比如有的省長擔任了好幾個企業的外部董事,為什么要讓他們當?他們并不是憑經驗而是有資源,這些資源為企業服務。中國的外部董事走入了一個歧途。經過這兩年治理,許多政府官員退出,外部董事群體得到一定改善。但是外部董事素質還是存在一定的問題。
仲繼銀:引進外部董事制度本身我還是積極肯定的。花瓶化是另一個問題,即使上市公司也有花瓶化。外部董事制度有個前提條件是董事會職權本身要到位。如果是董事會職權到位,無論是上市公司還是央企就沒有這種問題了。
《國企管理》:如何塑造董事會文化?
李錦:董事會采取民主集中表決的方式,但是實際遇到的問題是,集中也表決了,都是一致性通過,這是象征性、形式性的。
同時,董事會在會議制度上也流于形式。董事們一年就開幾次會,一次會議一天或半天,走形式走過場而已。所以,外部董事會議要有一定的時間保證。董事會在會議制度上、在參與程度上都應該有明確詳細的制度。比如哪些會議外部董事參加,參加多長時間,哪些決策由外部董事決定,還有,外部董事的考核,都沒有具體量化的標準,沒有獎懲的標準。
外部董事的各種機制也需要進一步落實,比如產生機制、運作機制、考聘機制、獎懲機制等,現在的問題是流程格式都形成了,但是整個機制都是一個形式。歸根結底,外部董事的問題的不規范,深層次的問題還是董事會權力不到位。
仲繼銀:現在的董事會文化是沒有充分認識到董事會是一個地位平等、權責一樣的同仁團隊,其他的董事都看著董事長的眼色辦事。

現在的董事會文化是沒有充分認識到董事會是一個地位平等、權責一樣的同仁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