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蘊慧(中國美術館外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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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西蘭文化的“珍寶箱”——新西蘭蒂帕帕國家博物館概覽
□李蘊慧(中國美術館外聯處)

蒂帕帕博物館外景
蒂帕帕(Te Papa Tongarewa)出自毛利語,意為“寶藏之容器”,由毛利詩歌及歌曲中的兩個經典語匯組合而成,恰切而不失浪漫地點出博物館的主旨和期許。博物館依傍海港而建,占地約三萬六千平方米,耗資約三點五億新元,建筑風格獨特新穎,設計團隊曾憑該建筑贏得國際設計大獎。由于新西蘭位于環太平洋地震帶上,且惠靈頓本身就在活躍的地震斷層上,抗震性就顯得尤其重要。蒂帕帕博物館耗時約四年建成,注重安全細節,據稱可抗擊250年一遇的大地震。
蒂帕帕國家博物館的前身最早可追溯至新西蘭殖民博物館,后與新西蘭國家美術館合并,于1998年2月對外開放,可謂融合了自然歷史博物館和美術館的雙重角色,是國家級的最重要的博物館。澳大拉西亞(一般指澳大利亞、新西蘭和鄰近的太平洋島嶼)博物館館長委員會資料顯示,蒂帕帕是整個澳大拉西亞地區訪問量最大的文化機構[1],每年觀眾訪問量大致為一百三十萬人次。
蒂帕帕博物館成立之時,適逢新西蘭重要的社會變革時期。這一階段,新西蘭不再牽著英國母親的衣角蹣跚而行,這個國家的文化也不再被英格蘭文化、愛爾蘭文化和蘇格蘭文化所主宰,新的社區群體逐漸顯現。毛利的新老領導人掀起運動,要求政府尊重毛利人的權利,改正過去的錯誤。同時,毛利人在文化舞臺上也發出更加響亮的聲音,不光體現在對傳統的表達和繼承,更有當代毛利藝術家的成長和壯大。1984至1985年毛利藝術得以在紐約展出,這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下文會有詳述。生活在20世紀末期的新西蘭人開始思考他們的身份和國民性格:既然那種認為歐洲文化價值觀應取代土著文化價值觀的想法已經過時,那么新的價值觀又該是什么呢?
1992年,新西蘭政府通過了旨在成立蒂帕帕國家博物館的議會法案,計劃建造一個當時在全球范圍內可稱得上規模宏大的博物館,該博物館作為展示自然歷史和文化藝術展品的場所,應當踐行并弘揚二元文化,是一個探索國民整體身份的文化場所。法案規定,蒂帕帕國家博物館的宗旨是通過展示、探索和保存文化遺產和自然知識,借此更好地理解過去,豐富當下,迎接未來。
蒂帕帕博物館的藏品涉及藝術與設計、歷史、人文和自然科學等范疇有,數量眾多,種類繁雜,共計約有一百八十萬件。其中藝術藏品的基礎主要來自1905年至1936年間的收藏,包括早期新西蘭藝術作品及以英國為主的國際藝術品。對本土藝術作品的收藏逐年穩定增長,現有藏品以新西蘭本地各類作品為主,兼顧國際,涵蓋油畫、雕塑、版畫、水彩、繪畫、攝影以及檔案資料等,藏品強項是20世紀新西蘭油畫和20世紀早期的英國油畫,蒂帕帕還藏有查爾斯·高第的多幅作品。大約共有兩萬九千件作品被劃歸在藝術藏品之列。
對于藝術類藏品和其他類別藏品的劃分,有時并沒有十分清晰的界限,例如蒂帕帕擁有266,000張攝影作品,其中一定數量的是當代藝術攝影作品,卻被列在歷史類攝影品類之下。而另有一些裝飾性的藝術設計物品卻被列在歷史類藏品里。據蒂帕帕博物館的策展人介紹,他們眼中的“藝術”,通常是寬泛的概念,例如毛利和太平洋島民的創作,包括手工藝制品和服飾等等,其中含有裝飾性元素的作品被認為是藝術作品。這和蒂帕帕如何平衡美術館和博物館這兩個角色有關。蒂帕帕部分展覽是明確的藝術展覽,有些是歷史主題與自然主題的展覽,有些是毛利文化和太平洋文化展覽,展品的出處相對固定,但偶有例外。某件藏品如能幫助觀眾更好地理解展覽,或能提供新的視角、新的理解,那就不一定非要將它歸入某種類別中。例如藝術主題展覽可能展出歷史類藏品,而自然歷史主題展覽也會展出個別的油畫作品。蒂帕帕藏品種類豐富,所以擁有其他博物館或美術館所不具備的優勢。

蒂帕帕博物館展廳圖
蒂帕帕博物館的常設展覽中,有對毛利文化藝術的專門陳列。毛利藝術在新西蘭本土得到承認,與它在西方藝術世界獲得的認可息息相關。這可以追溯到1984年,那年新西蘭國家博物館和土著團隊共同策劃的“毛利展”在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展出,這說明,毛利物質文化在博物館的展示范圍內,可以與“現代”以及市場價值相聯系,這就是詹姆斯·克利福德所謂的重要的“分類”時刻,一個重新定義部族物品與西方藝術的地位的時刻[2]。當被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重新定義之后,毛利的各類物品就可以在藝術文化領域內“流轉”,并作為文化力量的象征得以展現。
該“毛利展”在新西蘭被視為民族的成功。展覽的組織者稱,“這是一個讓所有新西蘭人揚眉吐氣的時刻,看到我們的藝術與世界上其他偉大的文明并置一處,一種不常有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3]毫無疑問,它也改變了新西蘭人對毛利文化的看法。一位研究毛利藝術的專家寫道:“展覽的對外開放,一下擊碎了我們自大和驕傲。因為作為一個民族,我們看待那些雕刻的心態總是獵奇因素多于藝術審美因素。”接著他補充道:“新西蘭的公眾似乎突然醒來,這些熟悉的木雕竟然被外面那個強大的世界稱為高雅藝術。”[4]從美國回來后,“毛利展”在新西蘭四個主要城市巡展,受到觀眾的熱烈歡迎,不管是不是毛利人,看完展覽之后其心中都能激蕩起一種民族驕傲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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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帕帕博物館的常設展覽“Mana Whenua”是毛利文化的專門陳列展,是1998年的開館展,也是迄今延續時間最長的展覽,由博物館策展人與毛利部落代表和社區群體共同參與策劃。“Mana Whenua”,意思是土地的力量或威望,毛利展品被作為珍貴的藝術作品、作為大師的“杰作”在寬敞的展廳里陳列。博物館給予土著藝術如此的位置,是因為早有證據顯示,聚焦毛利物品的藝術方面,有利于積極正面展現毛利文化。展場的燈光照射在各個展品上,其余的環境都是幽暗的,襯托出一種莊重嚴肅的氛圍,充滿了尊重意味。策展人選擇將陳列物作為寶貴的財富加以展示,突出其美麗的特質、精神寄托以及在部落社會中的重要作用。展廳一側的較小空間展示了當代毛利人的歷史背景和生存現實,主要講述對毛利文化遺產、傳統知識和習俗的保護。
沿著這部分走下去是“毛利聚會場所”(Rongomaraeroa),這里是博物館的中心,根據毛利社區聚會場所的傳統用途,這里主要作為一個相遇和對話的空間,既展示“marae”(聚會場所)的樣貌,也用于舉行慶祝儀式。進入這個區域,觀眾會被占據空間的聚會木屋上鮮亮的色彩、大膽的設計和精湛的雕刻所震撼。這個房屋和“Mana Whenua”展覽中19世紀的房子不同,是為了表達博物館無處不在的二元文化而設立的,所以上面既有傳說中的毛利祖先例如海神的形象,也有早期歐洲探險家例如塔斯曼的形象。

蒂帕帕博物館外景
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新西蘭的美術館開始致力于探尋和呈現獨一的新西蘭身份,但都幾乎只是展出歐洲傳統藝術。當時的國家博物館和國家美術館同在一幢建筑里,土著物品在一樓的國家博物館中作為人種學展品展示;觀眾如要欣賞藝術品,則要拾級而上,到樓上的美術館。蒂帕帕新館完全顛覆這種做法,它把毛利藝術品作為藝術而歐洲的藝術品則作為人種學展品加以展示,這種陳列方式招來了潮水般洶涌的批評之聲,這個例子就是“Parade”展。
“Parade”展主要講述歐洲殖民者登陸新西蘭以來的變化,根據展覽的策劃文件,所陳藝術作品的主要功能是講述故事,但藝術作品并不是唯一主角,隨同一起陳列的還有很多之前的國家收藏品,所以觀眾可同時看到油畫、版畫、家具、陶器、雕塑、織物甚至游艇,它們雜陳在一起。展覽本意,是想表明所有展示的物品都是文化載體,它們同樣珍貴。但策展人沒有專為藝術欣賞開辟特殊區域,且認為對藝術的欣賞不需要專業知識,任何人的任何意見都是正當的。“辯論柱”上顯示各類觀眾對藝術作品的意見,從高中生到藝術評論家的都有。而博物館對于這些觀點也不發表任何意見。上述這種與以往美術館慣常規則相悖的做法,被認為是對源自歐洲藝術的不滿。專家認為藝術被看輕了,普通觀眾則對展覽的內容則非常困惑。這種不滿,使新西蘭政府不得不組織一個專家團隊重新審視博物館的展示方式。
兩個展覽區域相近,策展團隊相似,命運卻截然不同。在博物館擁有豐富的藏品資源的前提下,如果藏品類別的互相滲透和并列展示能善加利用會給展覽增色,可一旦分寸拿捏有失偏頗,會給展覽帶來災難性的后果。最終,“Parade”展在2001年5月關閉,后被常規展替換,而新展中有獨立區域用于藝術作品展示。
總的來說,蒂帕帕博物館的展覽從視覺方面展示了國家的兩大民族群體的文化及其各自的特色,毛利展廳突出的是藝術的精美和宗教靈性,歐洲文化藝術展廳強調的卻是科技改變和創新。所以,毛利人代表了國家的精神層面,而定居于此的歐洲人則代表了物質發展的動力,二者相互補充,共同豐富了這個統一的國家。
從以上展覽內容就可看出,蒂帕帕博物館對毛利文化持承認、包容和尊重的態度,強調它和歐洲起源的文化擁有同等重要地位,這些藝術展覽可以看作是國家團結統一的象征,是一種文化基礎,它可以解決那些威脅國家統一的民族矛盾。藝術的象征力量,幫助新西蘭政府建立起一個毛利同其他新西蘭土著人與英國殖民者后代和諧相處、融合共生的國家形象。
所以,二元文化是蒂帕帕博物館的一大特色。蒂帕帕承認毛利人在新西蘭的地位,在博物館幾乎所有的活動實踐中都盡量尊重毛利人的思想、信仰、知識體系等等,承認物質及非物質文化與毛利人的精神紐帶聯系。
在實際操作上,這種精神體現在博物館的管理、運營的過程中,在各方面保證毛利人的實質參與。具體說來,這既表現在審美層面的展覽陳列及其祭祀祖先神靈的慶祝儀式,也表現在策劃展覽和安排展品陳列時,博物館積極尋求毛利部族代表的意見,所陳物品及其相關知識也會參考他們的解釋說明;在博物館人才招聘和工作人員結構中也要體現毛利人的一席之地。在一些細節問題上,博物館會盡量考慮毛利人的心理感受,比如有毛利藝術家創作的作品或是作品主題與某個毛利人有關,他們會派人與之協商,確保他們對作品的展示方式感到舒服,并確保像尊重毛利人一樣尊重其肖像畫。
蒂帕帕博物館的標識(見題圖)里有一個大拇指的紋印以及下面的一行小字,“吾地”(our place),它是每個獨立個體的象征,也是整個國家身份的象征;它表明這里屬于每一個新西蘭人,不論是誰在這里都會受到歡迎。
(責編:徐沛君)
注釋:
[1]Capital City Museums and Tourism Flows: an Empirical Study of the Museum of New Zealand Te Papa Tongarewa, Simon Carey, Lee Davidson, Mondher Sahli,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 2012,Wiley Online Library
[2]James Clifford, The Predicament of Culture: Twentieth-Century Ethonography, Literature, and Ar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 1988, P198.
[3]Mattie Wall, ‘Te Hokinga Mai’, Art Galleries and Museums Association of New Zealand Journal, 17:3, 1986, P18.
[4]Bernie Kernot, ‘Te Maori Te Hokinga Mai: some reflections’, Art Galleries and Museums Association of New Zealand Journal, 18:2, 1987, 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