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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案變刑案為哪般?
——浙江省紹興市公安局上虞區分局被指插手經濟糾紛
本刊記者/葉斌
據謝雪芬講述,上述工程開工以后,一切施工進展順利,華升公司看到這項工程有利可圖,遂要求供應工地鋼材,并要求將原《項目施工管理責任書》中第四條“3%”的管理費改為“4%”。
據了解,當時謝雪芬、謝忠不同意增加管理費,故此華升公司在工程施工環節上不夠支持。為緩和這種關系,使工程按時按量按質完工,謝雪芬于2011年8月5日在原協議上補簽了“同意增加管理費到4%”。2012年2月12日,華升公司又與謝忠簽訂了《項目責任考核協議書》,其中第四條關于華升公司收取管理費的標的已改為:“甲方(華升公司)按該工程竣工結算總造價4%的金額作為對乙方(謝雪芬、謝忠)責任考核的硬性經濟指標基數,在工程款進賬時提取。”同時,華升公司與謝雪芬和謝忠簽訂上述合同時,還收取了30萬元的“合同簽證費”,派來的項目經理、技術負責人等的工資報酬達46萬元。
根據我國現有法律規定,掛靠經營是對行政審查的一種規避和違反,掛靠者在不具備資質的情形下以被掛靠的企業名義從事市場活動,會嚴重擾亂市場秩序。因此,掛靠經營在行政法上屬違法行為。
據當事人說,為規避或掩蓋被掛靠的事實,華升公司隨后還為謝忠等人辦了保險,而其保險款由華升公司在撥付工程款時扣除,實際上保費都是謝忠等人自己交的。除了謝忠、謝雪芬,還有一位合伙人凌超未與華升公司簽訂勞動合同,未領取任何工資報酬,純屬掛靠關系。
據謝忠講,自2011年4月工程開工以后,到2011年9月華升公司支付謝忠首筆工程款止,華升公司在工程上未投入一分錢,全部由謝忠等合伙人墊資施工,共計投入5000余萬元,完成產值約7500萬元。截至2012年11月30日,建設方共支付給華升公司1.7億元,華升公司支付給謝忠等合伙人僅1.13億元,截留工程款5000余萬元。
由于華升公司工程款不能及時撥付到位,導致晉江市安置房工地的農民工工資不能及時支付,建筑材料也無錢購置,工地矛盾不斷,導致無法正常施工。為緩和這種被動局面,讓華升公司真正了解工地現狀,謝雪芬要求華升公司派一名負責人到工地考察實情,以便能盡快撥付工程款。
隨后,華升公司派出了一名副總到晉江工地。這名副總了解工地現狀后,立即請求華升公司撥付了2000萬元的工程款,使工地起死回生。但令人不解的是,這期間非華升公司員工、華升公司杭飛龍董事長的妻子祝某突降工地,她不僅參與工地事務,還對工地財務介入“管理”,甚至要求接管工地,原班組人員對華升公司不及時撥付工程款的內情很清楚,所以不夠信任華升公司,這時華升公司又用高價做誘餌,誘導原班組退場。原水電班組長小葉告訴記者:“當時我們在工地,杭董事長的老婆祝某做我工作,她說只要我們退場,她可以代表華升公司高價與我結算。當時我想,要退場結算也應由晉江分公司謝總他們來與我們協商結算,與華升沒有直接關系。”由于原班組不退,2013年4月9日,華升公司組織了100多人到晉江蘇厝工地,繼而發生內斗。
電力企業要建立電價監督管理制度,在電價執行過程中,電力人員要定期或不定期進行電價核查,對于違反規定的情況及時進行上報與處理。同時,電力企業應該注意提高電力人員的綜合素質,避免由于電力人員的疏忽而造成企業利潤的損失。如電力企業可以責任到人,進行分區核查,確保電價的準確執行。
2013年4月27日,為不影響工程施工進度,經晉江市政府出面協調,晉江市安置房建設領導小組召集華升公司與謝雪芬等人協調解決安置房工程建設中存在的問題。
經協調,華升公司與謝雪芬達成一個《內部協議》,約定“業主撥付給甲方工程款與甲方應撥付給乙方工程款的差額部分,甲方應在十五日內按差額部分100%比例支付給乙方”。同時約定“截至2012年11月30日乙方支出用于雙龍路東拓澤溝、蘇厝及涵口安置房工程的款項(不含甲方提供的鋼材款項)與收到甲方撥付款項的差額,甲方承諾在核實后十五日內按40%比例支付,本協議簽訂后業主再次撥付工程款后再支付35%,剩余25%結合本協議簽訂后按第五條執行,甲方如未按時付清,應承擔未付款項日千分之一違約金”。第五條即“甲乙雙方同意經晉江市永立信有限責任會計事務所及雙方共同認可的預算單位核實后的總投入與總產出差額(考慮逾期及給業主造成的違約等)按原有甲乙雙方協議約定執行”。
2013年5月3日,雙方在晉江市政府及建管部門的見證下終止掛靠合作關系,謝雪芬、謝忠退出工地,華升公司全面接管工地,并同意核對謝忠等合伙人完成的工程量價款,核對已付的款項,并對欠付的款項約定了還款計劃。
為盡早解決與華升公司之間的矛盾,2013年5月12日,謝雪芬、凌超向華升公司及董事長發去了一份工作聯系函,通報了他們履行《內部協議》的具體措施,同時對華升公司提出了盡快履行《內部協議》的意見與要求。
2013年5月15日,華升公司復函稱:2013年5月3日在晉江市安置房建設領導小組協調下,你方已表示同意明確由集團公司全面接管晉江分公司所屬雙龍路東拓澤溝、涵口、蘇厝安置房工程項目施工管理,為此在不影響現場正常施工(集團公司全面接管)的基礎上,其他相關事宜,雙方可另行安排時間協商面談。
2013年4月27日雙方已簽《內部協議》,5月3日已約定還款計劃,為何還要“協商面談”?針對華升公司的回復,謝雪芬等人有些不解。于是,2013年5月17日及27日,謝雪芬又連續發出兩份工作聯系函到華升公司,但華升公司未對他們的核算主張作出正面回復。
謝雪芬說,《內部協議》簽訂后半年之久,華升公司未能履行合約,造成雙方關系緊張,矛盾加深。其間,謝雪芬已退出工地,只有少數班組仍在工地等待結算。
據謝雪芬講,為保障安置房工程順利進展,2013年11月26日晉江市政府再次召集掛靠合伙人謝忠、謝雪芬、凌超和華升公司法定代表人杭飛龍開會協調。沒想到,陪同華升公司杭飛龍前來參會的還有紹興市上虞區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朱某及上虞區招商局局長。會上,該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及招商局局長不顧華升公司不履約的事實,一味袒護華升公司,甚至出言威脅參會的晉江市政府及市住建局有關領導,如要敦促華升公司履約,上虞區人大將出面干涉。
晉江市人民政府一位姓方的官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作為實際施工人的謝忠等人,在承建我們政府安置房工程,所以我們所有工作的往來都與謝忠他們發生關系。由于華升公司未能及時撥付工程款,再次導致大量民工工資無法支付,給工程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這主要是他們華升公司內部糾紛,因工程是我們政府的,所以我們出面協調,我們并沒有約請上虞官方介入,他們官方來人既沒與我們政府對接,會上也沒亮明身份,不知是公還是私。這次上虞區官方介入,不僅問題沒得到解決,反而使問題更加復雜,我們不知這背后是什么原因。”
謝雪芬說,為解決問題,不影響工程正常施工,2013年12月7日她又致函華升公司及杭飛龍,請總公司盡快明確審價時間節點,同時按照2013年5月3日會議精神,委派宋偉林常務副總到晉江主持審價工作,盡快核定清楚承包方完成的工程量節點,以便按照2013年11月26日會議要求,委托造價咨詢公司進入審價階段工作,以便盡快履行《內部協議》。但華升公司對此無任何回復。
中國建筑業委員會專家委員程海斌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華升公司與謝雪芬掛靠關系一開始就不合法,后華升公司收回工地也無過錯,但必須以正當合法的程序,如解除掛靠合同、清算財物等,不履行清算,以強硬態度趕人走,這是不合情、不合理、不合法的。”
2014年3月13日,謝雪芬與合伙人在萬般無奈之下一紙訴狀將晉江市房屋建設開發有限公司及華升公司告到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于3月21日受理此案。
然而在2014年9月,華升公司以“建設工程施工合同糾紛”為由,向浙江上虞區人民法院起訴謝雪芬,同時又于11月10日向謝雪芬發出了一份《關于要求上交會計憑證、記賬薄及財務會計報表的通知》。收到通知后,2014年11月18日,謝雪芬立即向華升公司回函《要求停止捏造事實的告知書》。
據晉江市蘇厝村書記蘇某、主任許某告訴記者:“我們當時是市里安排任蘇厝安置房工程的監督員,對這件事很清楚,工程是謝總(謝雪芬)接的,錢是謝總他們墊的,華升公司老拖延撥款,幾次造成工地停工。供了一點鋼材給工地還收了很高的差價,華升公司就是想獨占這個項目,占了又不與謝總結算,還打人,又高價收買原各班組,因為這件事我們說了(指責)華升公司。”
針對謝雪芬《要求停止捏造事實的告知書》,華升公司沒有任何回復,接著就向上虞區公安分局報了案。
2014年12月23日和2015年1月5日,上虞區公安分局向謝雪芬、謝忠發出《調取證據通知書》,稱“謝雪芬、謝忠等人涉嫌挪用資金、職務侵占”,謝雪芬隨即書面進行了回復,予以抗議。
2015年1月19日,上虞區公安分局又向謝雪芬、謝忠發出《調取證據通知書》,稱二人“涉嫌隱匿會計憑證、會計賬簿”。謝雪芬、謝忠再次向上虞區公安分局及辦案民警倪海江作出回復,說明情況,聲稱雙方在解除合同時已辦理交接手續,華升公司財務人員已摘抄、復印支出憑證和收取賬簿。事實真相是全部賬簿和憑證都在華升公司手中。另外,民事訴訟已啟動財務司法審計程序。此后,上虞區公安分局又以涉嫌“妨害公司、企業管理秩序罪”直接于2015年2月26日上網通緝謝雪芬、謝忠。
令人不解的是,華升公司在遞交給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答辯狀中明確闡明“此案是謝雪芬依據《華升建設集團有限公司建設工程項目施工管理責任書》,主張華升公司履行合同支付義務的爭議,屬于普通的債權糾紛”。既然華升公司自認為是“債權糾紛”,而且法院也以民事案件正在審理了,為什么又虛報“刑案”?
公安部早在1992年就發出《關于嚴禁公安機關插手經濟糾紛違法抓人的通知》,通知中明確指出:“凡屬債務、合同等經濟糾紛,公安機關絕對不得介入。”“堅決杜絕收審經濟糾紛當事人作人質,逼債……退款放人的非法做法。”
據謝雪芬說,華升公司的工作人員也多次表達只要謝忠等人撤訴,公安就可以撤案的意思。
由于謝雪芬與華升公司的矛盾越來越大,2015年4月15日,謝雪芬將華升公司以建設工程分包合同糾紛又向法院進行了起訴。對此,華升公司提出管轄異議。2015年5月5日,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就華升公司提出異議一案進行了裁定,駁回華升公司提出的異議。華升公司上訴至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裁定訴華升公司建設工程分包合同糾紛一案移送上虞區人民法院,訴晉江市房屋開發公司建設工程合同糾紛仍由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
凌超告訴記者:“我們與華升公司產生矛盾的根源是華升公司截留工程款,導致工地無法正常施工。與華升公司之間的糾紛屬于因掛靠合同履行過程中華升公司嚴重違約導致的經濟糾紛。上虞區公安分局不顧我們和華升公司的糾紛已進入民事訴訟程序這一事實,竟濫用偵查權,網羅罪名,以刑代民,充當華升公司的保護傘,企圖幫助華升公司賴賬。另華升公司在我們掛靠開始簽訂的《項目施工管理責任書》中只闡明收3%的管理費,其他均由我們自身負責。再說財務這一塊一直都由華升公司在‘統一指派財務人員監管’,何來上交會計憑證、記賬簿之說?我認為這是華升公司在為拒不結算找借口。”
關于涉嫌“妨害公司、企業管理秩序罪”,謝雪芬聘請的法律顧問茅某指出:“因謝雪芬與華升公司是掛靠關系,這是不爭的事實,因此雙方發生的糾紛屬于民事糾紛范疇,根本不涉及刑事犯罪。華升公司在遞交給泉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案件答辯材料中也已闡明這一點。上虞區公安分局從未就這一情況向謝雪芬及相關知情人調查取證,我一直與華升公司法務部保持工作聯系,從未聽說或見到華升公司索要賬本、憑證什么的,在完全聽信華升公司片面之詞的情況下立案并上網通緝,以達到逼迫謝雪芬等放棄民事訴訟權利、放棄合法索要8000萬元工程款的目的。因為華升公司法務部公開告知我只要謝雪芬放棄訴訟,寫一個備忘錄,他們會告訴公安撤案的。”
2016年1月12日上午,記者來到上虞區公安分局,政治處倪主任接待了記者的采訪。對于謝忠、謝雪芬掛靠華升公司所發生的糾紛公安是否有權介入的問題,倪主任說:“我們省廳(浙江省公安廳)和市局(紹興市公安局)紀監部門都收到過謝忠、謝雪芬的舉報信,也到我們局調查過,認為此案程序上沒錯。”
對于記者提問的2014年12月23日及2015年1月5日,該局分別給謝忠、謝雪芬定為涉嫌“挪用資金、職務侵占”罪名;2015年1月19日又改為“隱匿會計賬本、會計憑證罪”;2015年3月23日又稱涉嫌“妨害公司、企業管理秩序”罪,如此短的時間里不斷變更罪名的原因及涉嫌這些罪名的前提條件和法律依據的問題,倪主任稱沒有這方面的材料,之后收下記者提供的材料說去核查一下,并稱業務問題他不懂,轉身出了辦公室。數分鐘后,倪主任又拿著材料回來告知記者,他已向局領導匯報了,如果記者要調查此案詳情,可到紹興市公安局,并說他們已將此案的詳情向市紀檢委作了匯報,記者要求其提供一份匯報材料復印件,倪主任說市局有,他這里沒有。
對于謝忠、謝雪芬的律師茅某所反映的情況,以及上虞區公安分局辦案人員倪海江等警官在先前幾份《調查取證通知書》都能送達當事人,最終定罪后不直接去抓人而上網通緝,這之前是否向當事人及其家屬發出了法律文書等問題,倪主任稱屬業務問題他不知道。
據舉報材料介紹,上虞區公安分局辦案民警倪海江是乘坐華升公司領導家屬的汽車去福建辦案。倪主任對此表示不可能,但隨即又說有時讓當事人領路很正常,并再次讓記者到紹興市公安局采訪。
在華升公司,門衛以“沒人,都下班了”為由拒絕了記者的采訪。
2016年1月12日下午,紹興市公安局宣傳處方某問明記者來意后,連續打了三個電話。數十分鐘后,方某告訴記者:“剛才紀委領導在電話里說了,他們知道華升公司與謝忠這個案子,但紀委的東西(材料)不能向媒體公開。請你理解。”記者詢問不能公開的依據,方某推說他不好回答這個問題。本刊將繼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