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琳
命運的異質同構與祥林嫂的悲劇
李琳琳
《祝福》與《狂人日記》是魯迅討伐“吃人”禮教的檄文,但《祝福》尤為深刻。“我”歸鄉(xiāng)后遇到窮困潦倒的祥林嫂,兩人看似是不同世界的人,卻異質同構,即人生雖有希望,但終會破滅,人生是孤獨寂寞。魯鎮(zhèn)“看客”團體自身并未意識到自己已然充當了劊子手,“殺人團”心安理得,在鑒賞他人痛苦時獲得自我生活的安慰。
《祝福》 悲劇異質同構看客
讀魯迅《祝福》讓人不禁想到《狂人日記》,同為“吃人”的主題,但《祝福》更讓人毛骨悚然。
《祝福》是“我”的故事與祥林嫂的故事。“我”,知識分子,有新思想;祥林嫂,再嫁寡婦,封建思想根固。“我”回到故鄉(xiāng),沒有交待緣由。魯鎮(zhèn)人忙著“祝福”,在熱鬧中“我”卻只有孤獨與失落。“我”接受了新思想的洗禮,期盼在魯鎮(zhèn)看到新生活。可故鄉(xiāng)一切照舊,“他們也沒有什么大改變,單是老了些”。冷靜淡漠的用語,流露出孤獨落寞。“我”像個“局外人”,企圖尋找歸宿,卻融不進祝福的熱鬧里,無法產生親切感,“無論如何,我明天決計要走”,這表明“我”作為知識分子的代表,無法與中國傳統(tǒng)社會相容,言語中飽含譏諷。“我”在“離去——歸來——離去”的模式中,始終扮演的是獨立于“魯鎮(zhèn)社會”的“異己者”與漂泊者。“我”是孤獨落寞的,這是“我”的故事。
文本用“我”的視角再現(xiàn)祥林嫂的故事。沒有遇到祥林嫂之前,“我”是孤獨落寞的,與熱鬧格格不入,只有祥林嫂觸動了“我”。祥林嫂關于魂靈的有無,作者或許問過自己,但對祥林嫂來說是根本性的問題,而作者卻用“說不清”自解的方式敷衍。祥林嫂的悲劇性不僅是“看客”的存在,觀念的桎梏;更是祥林嫂自己對自身罪孽的確認與對“地獄”審判的確信無疑。在魯鎮(zhèn)社會中,祥林嫂是寡婦,而且是再嫁寡婦,她不屬于魯鎮(zhèn),而且在她努力融入魯鎮(zhèn)社會時,遭到了魯四老爺、四嬸以及魯鎮(zhèn)人的排斥,魯鎮(zhèn)人不過是把她作為“鑒賞”對象與聊以自慰的談資罷了。祥林嫂是被孤立的,孤單與落寞的。
祥林嫂與“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但祥林嫂與“我”的遭遇卻是異質同構,雖然有希望,但依舊是破滅的,人生是孤獨落寞的。
《祝福》中觸動讀者最深的莫過于魯鎮(zhèn)人“欣賞”祥林嫂的故事。看客已不僅僅是麻木冷漠的觀看,而是將祥林嫂的悲慘遭遇進行審美化,通過“鑒賞”別人的悲慘遭遇,臨了升華自我感情地留下停在眼角的眼淚,以寬慰自己,轉移自身的痛苦,達到期盼的快感,進而在自我混沌的生活中繼續(xù)聊以自慰的過活,人性已扭曲成對悲慘遭遇者的譏諷與冷笑。看客看似是麻木、冷漠,實際上是殘酷、精明。
祥林嫂不知被誰“吃”掉了。野蠻與荒謬的中國傳統(tǒng)封建禮教,看客心理,祥林嫂對自己行為罪孽的認同與對“地獄”的深信不疑,甚至“我”都有可能是兇手。兇手沒有顯現(xiàn)窮兇極惡,用的是軟刀子,后果卻是不可估計的。“你放著吧,祥林嫂”一句話,就要了祥林嫂的命。面對祥林嫂的死,“殺人團”是平靜的,這是令人脊背發(fā)涼、沒有恐怖的恐怖。“殺人團”心安理得,內心沒有任何的愧疚,在得到快慰后,遺忘了一切,又開始尋找下個“鑒賞”對象。
茶房認為祥林嫂是窮死的,且祥林嫂已淪為乞丐。可是文本接下來用了很長的篇幅來寫祥林嫂的悲慘遭遇以及魯鎮(zhèn)人是如何對她“同情憐憫”,所以并不是茶房認為的在經(jīng)濟貧窮中死亡,而是在孤獨落寞中,精神遭受荒謬觀念的打擊后,精神焦慮恐怖最終導致了她的必死無疑。看似沒有兇手的一場“謀殺”,其實每個人都是兇手,可沒有人意識到自己充當了劊子手。文本開始花了大量的篇幅來寫魯鎮(zhèn)準備“祝福”,沒有一個人為祥林嫂的死感到痛苦。但在“我”看來這樣的熱鬧讓人心生恐怖,是可怕的,鞭炮是“鈍響”。年底應當是歡慶的愉悅的,但是“我”卻表示“無論如何,我明天絕計要走了”,用語冷淡,這是“我”心靈的真實寫照。所有的人都不曾感到悲傷與內疚,但“我”的內心卻懷著不可排解的負罪感,“我”憤怒到了極點,但是對于人們觀念中的劊子手“我”是無能為力的,只好“也懶散而且舒適”。
(作者介紹:李琳琳,華中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