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玥瑤 葉夢燃 張 朗
傳教士報刊《小孩月報》語言與受眾研究述略
吳玥瑤 葉夢燃 張 朗
《小孩月報》作為晚清具有一定代表性的傳教士報刊,以其代表性的語言風格和開創性的受眾定位于報刊市場中脫穎而出,并對晚清最后三十年的報刊活動產生深刻影響。本文旨在梳理研究界已有關于《小孩月報》的專題研究,結合晚清報刊小說、傳教士活動及現代性轉型等相關研究成果,管窺目前學界對于《小孩月報》影響下晚清報刊小說語言與受眾的研究情況。
《小孩月報》 歐化白話 兒童
自費正清上世紀中后期提出傳教士研究后,研究界有關傳教士話題的聲音漸起。而在有關傳教士的研究中,又以晚清中國社會現代轉型與新教傳教士關系的相關研究最盛。誠如費氏所言,“在19世紀中西關系中,新教傳教士是研究最少的,卻是最有意義的?!盵1]故本文選擇美國北長老會傳教士范約翰的《小孩月報》作為考察對象,嘗試探究新教傳教士報刊在十九世紀后期對晚清小說產生的影響。
當下的新教傳教士報刊研究主要從語言和受眾角度談論晚清小說的現代化轉型。譯介語言方面,大部分研究者從具體報刊或傳教士單行本小說出發,對傳教士翻譯語言或創作語言進行考察,并取得相當成就,如《西方來華傳教士對中國語言文字變革運動影響研究》(白鴿,2013)、《傳教士中文報刊譯述中的漢語變遷及影響(1815-1907)》(尹延安,2013);在傳播受眾方面,費正清曾給傳教士研究者提出三個有關受眾的問題——“誰接受了傳教士傳布的內容?傳教士譯著的讀者范圍,在社會上和地域上究竟有多大?讀者的類型在那些年間是怎樣發生變化的?”[2]從中我們可以初識傳教士研究的疑點和難點所在。
基于此,本文針對《小孩月報》影響下的文學語言與受眾研究情況進行了梳理與分析,以期窺見新教傳教士報刊文學現代化影響研究之縮影。
關于《小孩月報》報刊本體研究集中在其辦報始末考(辦報時間、地點、版本、組織者等)[3]、報紙的裝幀、報紙的歷史定位三個方面。其中有關主要辦報人范約翰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范約翰的生平經歷以及范約翰的兩篇重要歷史文獻——《論報刊》和《中文報刊目錄》上。
對《小孩月報》較早進行考察和記錄的著作主要有戈公振著《中國報學史》,它對創刊時間和地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該論述十分簡短(僅五行文字,介紹報名、辦報人、辦報時間等),將報紙開辦時間定為1875年(由范約翰創辦),未提到改名為《月報》,只說民國四年改為《開風報》[4]。隨后《中國新聞事業通史》、《中國近代現代出版通史》著錄了《小孩月報》的基本信息和考證結果。[5]但上述論者顯然沒有引用后來發現的范約翰的《中文報刊目錄》[6],其關于《小孩月報》的著錄信息也比較簡陋,皆未涉及《小孩月報》改名《月報》一事,對于其初創地的看法也多認為是范約翰從福州《小孩月報》處接手,對《月報》改名后《開風報》的時間尚未定論。
在參考范約翰所做的《中文報刊目錄》(該目錄由范約翰在1890年第二次傳教士大會上發表,詳細記錄了當時報刊雜志的發行情況)后,《<小孩月報>史料考辨及特色探析》(郭舒然、吳潮,2010)、《范約翰與他的<小孩月報>(1876——1881)研究》(李嘉瑋,2011)發表了新的觀點[7],《傳教士中文報刊史》中也有相應章節的觀點與這兩篇論文遙相呼應[8]——同時期出現了三份同名刊物,即1874年福建的普洛姆夫人、胡巴爾夫人主辦的“榕版”《小孩月報》(Child’s News),1874年嘉約翰廣州主編的“穗版”《小孩月報》(Child’s Paper),以及1875年范約翰在上海的“滬版”《小孩月報》(Child’s Paper)。先前的研究者認為范約翰之《小孩月報》是從福建接手,而后者在看到范約翰的原始一手資料后,所見其詳細注明是從廣州嘉約翰處接手,并通過對報刊英文名稱、文本語言內容以及范約翰夫人的回憶錄的考察后綜合得出結論,較為可信。故本文兼采其說,亦認為《小孩月報》首先由嘉約翰在廣州開辦,后轉交至好友范約翰處,在上海采用官話辦報。據《中文報刊目錄》所統計,該報自此1875年至1881年,有較好反響,發行量至每月4500冊,為商業性質非宗教傳教士刊物。
關于《月報》和《開風報》的更名時間,研究界也有不同意見——胡國祥在《近代傳教士出版研究》中指出《小孩月報》于1891年改名為《月報》,1913年改名為《開風報》,但未見其引用的原始資料。筆者親訪上海圖書館,見其仍錄有1881年份《月報》,可知胡氏之說應不可信。此外,上海圖書館所存1881年《月報》與《小孩月報》從創刊至1881年的刊物板式相近,均有上海清心書院發行標志,故可初步得出1881年后即改名為《月報》的結論。關于《開風報》與《月報》孰先孰后的關系,當是《小孩月報》先更名為《月報》,再更名為《開風報》。關于《開風報》的更名時間,陳春生在《二十五年來之中國教會報》記載到:“至一九一三年,即民國二年,因上海中國圣教書會與漢口英教士楊格非所辦之圣教書局合并,因改《月報》之名曰《開風報》,所以開通風氣也。至一九一五年,即民國四年,又與主日學會合。因歐戰關系,于以停版,統計出版為四十一年云?!北闶瞧渥C。[9]目前《月報》于上海市圖書館有藏,而《開風報》疑已佚。
《小孩月報》周邊研究方面,《淺析我國兒童書籍中插圖設計在各個時期的發展與特點》(李禎禎,2013)一文簡單介紹了《小孩月報》的裝幀和插圖,其它專門研究《小孩月報》的研究專著也在介紹《小孩月報》的辦報始末時對其裝幀和板式略有提及。關于《小孩月報》在報刊史上的歷史地位,各家看法不一。有學者認為《小孩月報》是最早的畫報,如《<小孩月報>史料考辨及特色探析》等,[10]而有的學者則認為《小孩月報》并非中國第一畫報,其認為《小孩月報》不具有成熟畫報形態,且并非由國人自主創辦。此在第三部分詳述,這里不再贅述。《傳教士中文報刊辦刊宗旨的演變》(趙曉蘭,2009)一文則認為《小孩月報》系傳教士辦報活動后期轉型的標志之一,即走向世俗化的產物。馬光仁則干脆將范約翰與《小孩月報》的討論置于“通俗性宗教刊物”的標題之下。[11]
有關范約翰的研究則主要見于李嘉瑋之文。其對范約翰的人生軌跡和辦刊宗旨進行了詳盡考察,筆者認為是目前可見的最全面的版本。[12]另《基督教在華報刊活動的戰略轉型——兼論范約翰的傳播觀》(王海、孫湘瑞,2011)一文,[13]對范約翰自己整理的兩份文獻亦有所著錄分析。筆者經過資料整理,又發現范約翰除之前在傳教士大會上公開發表的兩份資料外的另一份資料——《清心書院的濫觴》[14],該篇作于范氏初來中華所感,記載其中年來華感慨世事多艱、兒童教育之重要并開辦學堂的所作所為與心路歷程,為研究《小孩月報》中范氏提出的“為兒童”的辦報宗旨提供了參考資料。另外,筆者還發現同時期同地點兩個中文譯名相同的“范約翰”。由于其中文譯名相同,但實為兩人,筆者在此進行簡要區分。辦《小孩月報》的范約翰是Farnham,而另有一個Stevenson也被譯為范約翰。二人同在上海,且都在1890年的傳教士第二次大會發言,得到一定反響。然而根據筆者所得的范夫人回憶錄所示,范氏本人原為美國北長老會成員(該組織因南北戰爭而分南北兩大派系),后來華隸屬于上海中國圣教書會。而另一位范約翰則是內地會成員,身份、名字皆與之不符,所以關于“范約翰”與“內地會”的有關論述皆應不采。此外,關于范約翰的另一種記載源于《攝影師索引》以及附在《中國攝影史 西方攝影師 1861-1879》中。該資料顯示于1860年左右,上海有美國傳教士Farnham入境,其人酷愛攝影,《安東尼國際年度攝影公報》于1890年刊發了他所撰寫的對上海早期攝影的回憶性文章。在這篇文章中,范約翰介紹了自己當時在辦報過程中將圖像敘事運用到攝影中——“我學了一些皮毛的藝術技法,希望能夠做些插圖之美,為傳教活動中所寫的文章配些插圖”,并明確提到他將“照相制版”的手藝運用到“宗教宣傳的報紙”中。[15]
有關傳教士譯介語言的研究,主要是就《圣經》及譯介文體進行考察,其發展經歷有歸化、求新、融合三階段,相關研究文獻主要集中在從翻譯學角度分析傳教士文學文本中的語言現象。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學者把傳教士語言的發展放到整個中國文學史中看待,并論證其作為現代語言的過渡,在歷史的長河中展現的特有形態——歐化白話。較早提出歐化白話文的有袁進,其著作《重新審視歐化白話文的起源——試論近代西方傳教士對中國文學的影響》肯定近代來華的西方傳教士創作最早的歐化白話文的價值,并由此審視西方傳教士翻譯、創作活動對中國近代的文學變革產生的重大影響。其后鄧偉《試論清末民初小說翻譯的歐化傾向》探討了清末民初翻譯小說對文學語言以及傳教士歐化傾向白話的繼承,以及它在中國白話語體文學語言建構中的歷史地位。陳歷明《歐化白話與傳教士的事功》指出近代傳教士在翻譯時帶有的明確目的性,無意中促進近代中國歐化白話的生成。與此相關的還有上文多提及的尹延安《傳教士中文報刊譯述語言文化研究(1815-1907年)》。趙曉陽《晚清歐化白話:現代白話起源新論》通過對1870年出版的北京官話本《新約全書》與英文欽定本《圣經》的對比分析,打破學界一直認為的漢語歐化始于20世紀初的觀點,將漢語歐化的時間提早到19世紀60年代。同時該文以具體文本談論白話歐化的語言現象,從語法、語匯兩個方面進行考察,呈現出歐化白話的特征。另陳歷明在《新詩的生成:作為翻譯的現代性》中探討了這一新質語言在晚清文學轉型上貢獻,指出中國新詩的現代性建構正是由于在翻譯詩歌中對歐化白話的運用而促成。中國新詩就是一種被譯介的現代性,強調了歐化白話對中國文學的現代性轉型做出的貢獻。
關于《小孩月報》中的翻譯語言研究。因《小孩月報》以其獨特的受眾定位眾多研究者的注意力放在了有關兒童文學、兒童觀念或是畫報的論述上。其作為傳教士報刊本身的語言特質很少受人重視。目前可見的《小孩月報》文學語言的研究主要見于少量碩博論文中。博士論文《傳教士中文報刊譯述語言文化研究(1815-1907)》(尹延安,2013)將《小孩月報》作為其研究對象之一,從翻譯主體、翻譯文本的文本特征、譯介文本的傳播特征來論述傳教士歐化白話文具體的表現和影響。陳恩黎在《顛覆還是綿延?——再論<小孩月報>與中國兒童文化的“現代啟蒙之路”》中以《亮塔幼女記》為例,指出其與《圣經》文本的互涉以及翻譯旨趣。
除尹延安所嘗試的策略外,本文欲結合以往相關論文專著在同時期語言比較和《圣經》三合本翻譯研究上的成果進行進一步說明。除此以外,本文還針對《小孩月報》的語言特征作出如下兩點討論:一是筆者注意到《小孩月報》經歷了三次語言的變化——第一次是在廣州,采用粵語發行。后見發行量不高,在轉至上海后進行改革。第二次是在《小孩月報》試發行的前兩期,即《小孩月報志異》中,大部分采用文言形式。而范氏也在《小孩月報》序言中談到相關讀者(受眾主要是小孩與部分文化程度較低的成年人)對其艱澀語言的不滿,故主要參照三合本官話版《圣經》語言,兼雜當時的歐語與官話(也就是今研究者所說的歐化白話)對其報刊語言進行調整,后其發行量漸佳,持續四十余年之久。范氏辦報的年代處于時局劇變與傳教士轉型之際——范約翰本人深受美國南北戰爭影響,于戰爭爆發時來華又恰逢太平天國運動,時局動蕩,傳教士不能像過去一樣在淺層面進行傳教了。經歷了一系列“文化適應”的傳教士開始經歷內部的譜系迭變,從天主教到基督教,再到基督教新教,那些突破中世紀宗教傳統的具有資產階級色彩的新教傳教士,本身就是現代性傳播的一個縮影。他們攜載著開拓與傳播現代文明的精神,開始了19世紀70、80年代以來“文化轉向”式傳教,世俗的對于現代文化的普遍接受成為他們為之奮斗的目標。三合本《圣教》的出現在很大程度上為現代性的文化傳播打開大門,范約翰在幾經嘗試后于1879年選擇了歐化白話作為報刊語言也體現了這一重大趨勢。此外,以往研究者在研究語言時很少注意到報所里的“秉筆華士”?!氨P華士”是傳教士在語言方面不可或缺的重要助手。傳教士來華之初沒有經過專業的語言培訓,在摸索的同時不得不靠他人協助。這里傳教士的交游對象尤其是是國人,作為傳教士語言習得的重要途徑,其相關研究顯得尤為重要。筆者注意到在范約翰一生中所接觸到的幾個重要中國人——“秉筆華士”鐘義山(字子能)、俞國禎等人[16],另外范約翰與中國圣教書會的關系也應被納入到其語言發展研究的一部分。
《小孩月報》在文學受眾或者說與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的關系研究方面,成果是比較豐富的。就已檢索到的文獻來看,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其在兒童類報刊甚至是兒童文學發端的重要意義,二是對于現代兒童觀念革新的重要影響。
《小孩月報》作為清末民初有代表性的傳教士刊物,帶有一定宗教色彩。但它又不拘泥于簡單的教義傳播,而是更多的偏向于科學知識的普及,對中國傳統蒙學發出挑戰,深刻體現其“兒童本位”的現代立場,在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的開辟過程中擔當引路者的角色。其相關研究可以分為如下幾個部分:
1.論發端性——對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的開創有篳路藍縷之功
申報曾在題為《閱<小孩月報>紀事》的文章中對當時已發行四年的《小孩月報》進行了較為客觀的評價,稱其為“啟蒙第一報”。傅寧在《中國近代兒童報刊的歷史考察》中指出,從狹義上看,《小孩月報》作為兒童報刊史發端,是為配合殖民教育而專為兒童創辦的刊物,在后期有力促生了中國本土報刊的發展。《海上兒童文學的五座豐碑》(鄭開慧,2011年)、《我國早期的少年兒童報刊》(曹蕓,2011年)均指出《小孩月報》在兒童報刊及兒童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它是最早的兒童刊物,也是最早以小孩等一類詞匯作為刊名的期刊。朱傳譽最早提出該報為中國第一份畫報?!吨袊媹蟮臍v史考略》(吳果中,2007年)、《晚清傳教士報刊:中國近代新聞事業之啟蒙》(郭思含,2011年)還指出其在中國近代畫報史及新聞史的開創性地位。針對這一點,李嘉瑋在其碩士論文中提出質疑,阿英也曾論證其作為畫報的不合理性。但將其作為中國兒童圖像性啟蒙刊物的先聲,應是比較恰切的。
宋莉華等研究者指出,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發端于西方兒童文學譯介,高度肯定了西方傳教士在傳入西方現代兒童觀念及文學作品的重要意義。她提出,晚清傳入的西方文化是寶貴的“異質文化資源”,傳教士通過編譯西方文學有效地觸發了本土文學實踐的興起。而陳恩黎在《顛覆還是綿延——再論<小孩月報>與中國兒童文化的“現代啟蒙之路”》中就小孩月報的“革命性顛覆”影響提出質疑,認為小孩月報所帶來的“現代兒童啟蒙”同歐洲文化語境中的啟蒙存在偏差,繼而以“亮塔幼女記”和“顧師母來稿”兩個文本在中國化的本土翻譯改寫實踐為例,指出《小孩月報》并沒有對傳統中國文化形成挑戰,而是變異為現代化名義下的縱向綿延,實際上其傳教意味在“漢化”的過程中被大量消解。關于清末民初中國兒童文學的活動概況,研究者孫建國在《清末民初:中國現代兒童文學的起源》、《清末民初兒童文學活動的地位和影響》中有詳細論證。他肯定了傳教士在中國兒童文學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同時進一步表明了本土知識分子的主體作用,確立了清末民初兒童文學的重要地位和深刻影響。針對這一點的爭論,應該辯證來看待,既不能過分強調傳教士小說和報刊的重要性,又不能忽視其發端性作用。
2.論開創性——開辟了新的閱讀對象及新的兒童觀
范約翰在《小孩月報志異序》中強調,要使中國兒童通過閱讀報刊建立“初基”,須從器識、文藝入手,從而“俾童子觀之,一可漸悟天道,二可推廣見聞,三可辟其靈機,四可長其文學,即成童見之,亦非無補”[17]。為中國本土創辦以兒童為主要閱讀對象的新型報刊,如《蒙學報》、《啟蒙畫報》等,做出一定示范。
熊秉真在其英文論著《慈航:帝國晚期的兒童與童年》(A Tender Voyage: Children and Childhood in Late Imperial China)指出,晚清中國對于兒童的想象方式大概有三種:其一是生理學層面,將兒童視為成人的早期階段;其二是社會地位層面,“處于從屬位置、通常被賦予“子”的稱呼的成員,如家庭結構里年輕的相對于年老的,這通常與年齡無關”;其三則是形而上的哲學層面,多指向“童心說”“純真”等相關內容。“兒童”作為一個方法論上的概念[18],在現代中國的語境下往往被歷史化、民族化,成為解讀國家民族時代轉型的重要視角。《小孩月報》中所呈現的兒童形象與反映的新型兒童觀,與傳統蒙學觀念大有不同,亦可以窺見現代化的影子。碩士論文《<小孩月報>與晚清兒童觀念變遷考論(1875-1881)》(龐玲,2009)從思想史的角度出發,闡釋了《小孩月報》對發端于晚清時期的“兒童觀念變遷”近代化過程的重要作用。該文具體對比了中西不同的兒童觀念,描繪了西方現代觀念下的兒童形象,指出該報刊在發現兒童的意義中承擔了“領路者”的角色。面對中西兒童觀念存在差異這一現實,《小孩月報》采取“耶儒結合”的策略,但仍反對科舉考試及傳統儒家教育方式,推崇一種發現兒童,“向前看”的兒童觀。其中,圖像、寓言、游歷筆記作為文學文本在表達過程中的載體,也在本文中被重點提及。
3.論開拓性——通過圖像敘事闡發現代性
《從晚清到五四兒童期刊的圖像敘事》(張梅,2012年)指出晚清傳教士強調視覺啟蒙,注重圖像的運用,并肯定其作用。圖解自然科學知識也是以圖像為中心展開的一種“敘事手段”,在直觀的同時增強了生活性和趣味性,拓寬了兒童的視野。從晚清傳教士的視覺啟蒙再到五四現代兒童文學興起,圖像從童蒙讀物中不可或缺的陪襯,演化成兒童期刊中重要的敘述元素。小孩月報作為中國兒童文學圖像敘事的先聲,提供了新鮮的視覺體驗,其圖畫敘事敘事策略體現了西方現代兒童觀,同時也對成人世界產生重要影響。陳平原《晚清教會讀物的圖像敘述》中提到了辦報宗旨與圖像敘事的關系[19],龐玲則強調了圖像敘事作為視覺表達的一部分,對現代性有所建構。[20]
“圖像敘事”作為現代性的一種表達,對現代兒童及兒童觀念的塑造有其獨特功能。一方面,兒童在閱讀圖像時最先從最直觀的角度認識世界,獲得文字之外對于時間和空間的具象化想象;另一方面,不同于中國傳統寫意的、以人物為主的繪畫,《小孩月報》中構建了與文字相配合的,帶有寓言色彩的圖像暗示,使得兒童或成人在閱讀作為整體存在的圖片和文字時生產出關于兒童自身形象和特征的理解。
“圖像敘事”在晚清報刊小說中并不是一個孤立的存在,之后的《點石齋畫報》等畫報中更是成為一種濫觴。而《小孩月報》中的“圖像敘事”卻是具有創造性的一步——其作為最早的兒童畫報,將圖文作為整體,從視覺建構的角度傳達了“由兒童、為兒童、給兒童”的現代報刊受眾理念,并通過此一套機制塑造了新的受眾及與之相符合的新的受眾觀念。
作為晚清新教傳教士報刊的杰出代表,《小孩月報》的發展演變即是整個新教傳教士報刊發展演變的縮影。本文結合學界對于《小孩月報》以及相關主題的研究,撥開文獻遮蔽的迷霧而談晚清新教傳教士報刊給晚清小說場域帶來的現代化產物——新的語言和新的受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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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SW Barnett,JK Fairbank:Christianity in China:Early Protestant Missionary Writings, p35.
[2]費正清:《劍橋中國晚清史》(上冊),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5版,第625頁。
[3]除此以外,僅兩句對內容及版式的描繪——“連史紙印;文學極淺近易讀,有詩歌、故事、名人傳記、博物、科學等等。插圖均有雕刻,銅版尤精美?!?/p>
[4]戈公振:《中國報學史》,商務印書館1927版,第126頁。
[5]方漢奇:《中國新聞事業通史》,人民大學出版社1999版,第305-308頁。葉再生:《中國近代現代出版通史》,華文出版社2002版,第162-164頁:該書注明《小孩月報》是1872年從福州遷移至上海的,改名為《開風報》是1914年,亦沒有提到《月報》事宜。
[6]汪英賓:《中國本土報刊的興起》,暨南大學出版社2013版,第68-84頁:附有范約翰《論報刊》和《中文報刊目錄》。
[7]李嘉瑋:《范約翰與他的<小孩月報>(1876——1881)研究》,遼寧大學碩士論文,2011年,第9-11頁。
[8]趙曉蘭、吳潮:《傳教士中文報刊史》,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版,第242-251頁,詳細指出《小孩月報》的辦報過程及名字更迭。
[9]陳春生:《二十五年來之中國教會報》,載《晨光》雜志第26期,1927年6月,第2頁。
[10]郭舒然、吳潮:《<小孩月報>史料考辨及特色探析》,第100-103頁。
[11]馬光仁:《上海新聞史(1850-1949)》,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版,第51-54頁。
[12]李嘉瑋:《范約翰與他的<小孩月報>(1876——1881)研究》,第4-19頁。
[13]王海,孫湘瑞:基督教在華報刊活動的戰略轉型——兼論范約翰的傳播觀,,戰略決策研究,2011(5),第83-88頁。
[14]陳學恂:《中國近代教育史教學參考資料》(下),人民教育出版社1987版,第206-209頁。
[15](英)貝內特著:《中國攝影史 西方攝影師 1861-1879》,中國攝影出版社2013版,第398-399頁。
[16]馬光仁:《上海新聞史1850-1949》,復旦大學出版社1996版,第52頁。
[17]范約翰主編:小孩月報志異,上海:上海圖書館,第一卷第1頁。
[18]柄谷行人《現代日本文學的起源》:“所謂孩子不是實體性的存在,而是一個方法論上的概念。”
[19]陳平原:晚清教會讀物的圖像敘述,學術研究,2003(11),第5頁。
[20]龐玲:《<小孩月報>與晚清兒童觀念變遷考論(1875—1881)》,上海:華東師范大學2009年,第8-10頁。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