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義 夫
(內蒙古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內蒙古 包頭 01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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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主義改造中的政治動員
——一種社會空間理論分析視角
閆 義 夫
(內蒙古科技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 內蒙古 包頭014010)
摘要:以社會空間理論作為分析視角來論述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轉型。分析和闡述了中國共產黨和國家進行的政治動員之所以對社會轉型升級產生了極為強勁的推動力,與“面對面”的社會結構、城鄉之間相互獨立的空間場域,以及聚合跨地域跨行業的變革聯盟力量這三種要素密不可分,最終有力地促進了社會生產關系的變革。
關鍵詞:社會主義改造; 政治動員; 社會空間理論
社會主義改造是中國共產黨和國家進行一次有組織、有計劃地由新民主主義社會向社會主義社會過渡的轉型升級。以社會空間理論來分析中國數億人口的大規模社會變革,是一個重要而且較新的視角。在以往學者的研究中,對于社會主義改造的政策演進、策略調整以及政治動員手段方式等研究較多,而從社會空間理論視角進行論述的卻相對薄弱。政治動員作為一種政治行為,對社會空間有著一定塑造和影響。與此同時,社會空間也同樣制約著和影響著政治行為。社會空間理論主要分析個人、群體和公共機構在空間環境中的行為過程,它研究了不同社會空間尺度環境下不同層次行為主體的選擇和行為,社會空間的變化與政治行為很可能是直接相關的。在這樣的活動中,存在一種制約或者一種“隱藏”的結構,對政治行為背景進行解釋和研究。社會空間理論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事實上,馬克思和齊美爾等經典作家就曾論述過,即人的分布和居住形式以及他們對某一空間賦予的意義將會對人們的行為產生重要的影響。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曾提到,工廠中工人的大量集中將大大地提高無產階級的政治行為能力。齊美爾指出,如果圍繞某個靜止的建筑物形成一組特定的社會關系,那么前者將在人們的互動中充當至關重要的、具有社會意義的樞紐(群體與社會結構之間的互動)。近年來,國內學者也從不同角度分析了社會空間和政治行為之間的關系,如《社會結構與社會和諧》《階級、集體、社區:國家對鄉村的社會整合》《政治文化與社會結構對政治參與的影響》《鄰里空間:城市基層的行動、組織與互動》。社會空間理論實際上是一個社會空間視角,社會空間是一切行動者的集體合體,雜糅著社會制度、政治運作機制等因素,是限制著行動者決策的各種制度性因素與結構性條件的集合。這樣,一個具有特定范圍的社會空間不再是一個純粹的空間,而是一個具有政治-社會性質的復合體,有點類似于吉登斯所說的“權力容器”。這種社會空間對行動者及其行動本身存在著巨大的影響。結合經典理論作家和國內學者的研究,本文以社會空間理論為視角來分析社會主義改造中的政治動員現象。
一、通過對社會結構的重新建構,動員主體與客體形成了“面對面”的動員格局
在疾風驟雨般的土地改革運動和“五反”運動過后,在農村和城市中階級階層的利益代表——如農民協會、宗族組織以及行會等組織要么被取締解構,要么被重組。這些類型的組織不再發揮利益表達功能,用中國共產黨的話語來解釋,其理由是“共產黨已經最好地代表了全體人民大眾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1]。
(1) 農民協會被取締。農民協會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中國革命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土地改革運動中,在滿足了農民土地、生產資料等物質利益要求的同時,也對原有的農村社會造成沖擊和改造,導致農村權力結構大換位。農民協會成為了農村的權力中心,是土地改革時期作為合法執行機關,也是實行反封建的社會改革的重要組織形式和新的基層政權形式。建國初期的大部分地區,都組建農民協會這一組織。1950年中南、華東兩大行政區會員人數已達3 000多萬人。1951年西南地區農民協會會員發展到2 000多萬人,到1952年10月,華東、中南、西南、西北地區農民協會會員已達8 800多萬人[2]??梢?農民協會成為農村社會中一只重要的政治組織力量。然而,農民協會并未成為一股獨立于國家行政控制之外的政治力量,而土地改革運動之后和農業合作化運動興起之時,開始逐漸被政權機構所取代,逐漸淡出歷史舞臺。1953年3月中共中央批轉西北局的報告中說:“農民協會,土改后已無新任務,逐漸流于形式,……主要的是應幫助政府推動生產”[3]。顯然,對于農民協會定位限于“幫助政府搞生產”,不久之后,中央便在全國范圍內取消農民協會。農民協會的主要職能是代表農民對土地的要求,與農業社會主義改造的發展方向是背道而馳的。雖然取消農民協會與農業社會主義改造之間未必有直接關聯,但是無疑是消失一個潛在的阻力,“面對一盤散沙式的小農社會,其地位遠比面對著自治村社的蘇俄國家要有利”[4]。對于中國共產黨來說,在小農經濟基礎上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目標和確立社會主義制度理想是絕不可能完成的,“為實現農民土地愿望而建立起來的農民協會的歷史使命也就終結了”[5]。
(2) 宗族組織被解構。在農村中真正的社會組織是家庭體系,也就是所謂的宗族組織。它既是傳統封建社會最基本的組織形式,也是20世紀中國社會結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宗族組織的存在以血緣為紐帶,自成為一種社會集體。宗族組織類似于基層的自治性社會單元,它不屬于國家科層制度。正如艾森斯塔德所講,中華帝國一方面有一個獨立的“帝國中心”,它是帝國政治文化的焦點;另一方面則是許多散落在“邊陲”的社會單元。但是它所起的作用是科層制度所不能比擬的,主要表現是其內在結構的內聚力。從晚清王朝到民國政府都試圖以基層建制(保甲制度)改革入手,竭力加強對農村社會的控制。但是,宗族組織有著較強的抵御能力,阻止了中央權力向農村社會的滲透和介入。主要原因有:①是保甲制度與宗族組織在人員構成上功能重疊,“事實上,不少下層組織只是改頭換面的宗族組織而已”[6]。②是缺少宗族組織的支持,保甲制度很難發揮作用。但是,在20世紀50年代初,急風暴雨式的土地改革運動和社會民主改革運動對宗族組織造成了毀滅性打擊。中華人民共和國土地改革法(1950年)中指出,征收祠堂、廟宇等在農村中的土地及其他公地。將沒收所得歸國家所有之外,均由鄉農民協會接收,分配給無地少地及缺乏生產資料的貧苦農民所有。從經濟角度上看,通過土地改革,宗族組織共有的族田被重新分配,瓦解了宗族組織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農民擁有土地所有權和經營權,他們有著獨立的經濟地位,大大減少了對宗族組織的依附。從政治角度上看,國家建立的農村基層政權,取代了宗族組織治理。1950年政務院通過了《鄉(行政村)人民代表會議組織通則》和《鄉(行政村)人民政府組織通則》,人民代表會議和人民政府成為鄉和行政村的政權組織形式,有科層制的行政人員和基層黨組織代替了族長,實現了對農村的管理和控制。另外,“通過對原有居住點的重組……形成混合的、雜居的新的行政格局,是家族聚居、家族聯系失去了原有的便利地理條件,家族間日常的交往更困難”[7]。從思想角度看,在“人民當家作主”的口號以及階級劃分、階級斗爭實踐中,顛覆了傳統的宗族組織倫理文化傳統,向農民灌輸以階級斗爭為主要內容的政治文化。最后,從社會改革角度上看,新婚姻法象征著婦女解放以及家長制的土崩瓦解。
(3) 資本主義工商業行會被重組。在城市里行會是主要的社會組織。行會以工商業中的行業為紐帶,是買賣人和手工業者的互助組織[8]。新中國成立之初,國內經濟處于極端困難的境地。當時資本主義工商業在國民經濟中占有重要地位,要恢復和發展國民經濟、穩定社會秩序,就必須發揮資本主義工商業的作用,就不能不對其工商團體予以關注。在城市中的行會組織實際上處于獨立狀態,而且這些行會大多數由大資本家或幫派把持。為此,中央政府責成各地人民政府負責成立工商業聯合會,對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行會組織進行整頓和改組,使之改造成為為新民主主義經濟建設有積極作用的人民團體。各地工商局整頓和改造的主要原則之一,即將資本主義工商業中的大、中、小(商會、對外貿易同業公會、銀錢業公會等)作為會員單位吸收進來,同時國營企業、合作社也作為會員單位加入。經過建國初期頭兩年的整頓和改組,各地方新的工商聯——同業公會體系已經初步建立起來。但是,并未對這新組織的人事制度進行改造,“由于舊中國遺留下來的同業公會仍保留著獨立的組織,他們代表本行業的各工商戶來參加工商業聯合會,不僅其經費的收支和干部任免不受到工商聯的監督,而且這些同業公會過去往往被大企業主所把持,中小企業主很難獲得平等權利”[9]。而1952年發動的“五反”運動,為進一步深入改造同行業公會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契機。“五反”運動以后,各地工商聯合和同業公會中發生較大改組,成立全國工商業聯合會的條件已經成熟。在政務院頒布的《工商業聯合會組織通則》規定了工商聯合會的基本任務:例如,遵守國家政策法令;指導私營工商業生產和經營;向人民政府或有關機關反映意見,提出建議;進行學習、改造思想和參加各種愛國運動等。其中,為了解決同業公會在工商聯中的阻隔作用,通則規定:市、縣工商聯以該地區內的公私企業為社員,不再以同業公會為會員;同業公會轉變為工商聯領導下專業性組織。而且,其職能限定在加工訂貨、執行產銷計劃等經濟領域。由此可見,這樣的制度設計是國家政權對同業公會實行一種解構策略。在組織上,工商聯合會與資本主義工商業企業建立直接聯系,剝離了同行業公會的組織基礎;在職能上,將同業公會社會功能限定在“利用、限制、改造”框架下的經濟領域,不再具有維護同業共同利益的功能。實際上工商聯組織的建立和1952年下半年的改組,取消和規范同業公會的獨立性和社會職能,將悠久、分散、獨立管理的帶有封建社會性質的行會組織轉變為黨和政府領導下的全國性統一組織。
在疾風驟雨般的土地改革運動和“五反”運動過后,在農村和城市中階級階層的利益代表——如血緣宗族力量、農民協會以及行會等組織要么被解構取締,要么被重組。這些類型的組織不再發揮利益表達功能。在社會主義改造中,社會中層組織銷聲匿跡,這一層次的權力真空被以黨員、干部的組織網絡以及工會、青年團、婦聯組織等替代。這樣的組織體系不僅將農民、手工業者、資本主義工商業者都納入到組織調控體制中,更為重要的是形成了中國共產黨和國家政權與農民、手工業者、資本主義工商業者直接的“面對面”的二層社會結構,中國共產黨的政治動員變得更為直接、更具有滲透性、更易于操控。結果,為中國共產黨政治動員能夠在這種“裸露式的社會”中長驅直入提供了便利的客觀條件。
二、社會流動性逐步減弱, 在城鄉間、私營企業間形成了相對隔絕、封閉的空間場域
社會流動性逐步減弱包括兩方面:一方面,通過戶籍制度的設置來控制和限制政治動員客體(主要指農民)人口向城市流動和遷移。另一方面,外部勞動力市場受到國家政權管制,私營企業中雇傭勞動力自由流動受到限制。
(1) 通過戶籍制度的設置限制農村人口向城市水平流動和遷移。戶籍制度是以戶口登記和管理為中心,將戶籍屬性劃分為農業戶口和非農戶口二元身份制的一項社會管理體制[10]。新中國戶籍制度的起始點是1950年公安系統內部頒發的《特種人口管理暫行頒發(草案)》,正式開始對重點人口的管理工作。1951年針對城市人口和流動人口較頻繁,給社會秩序和治安治理的維持帶來了困難,公安部頒布了《城市戶口管理暫行條例》,對城市人口進行管理,主要目的是維持城市社會治安和構建穩定秩序。1952年政務院召開全國勞動就業會議并制定了《關于解決農村剩余勞動力問題的方針和辦法》,提出吸收轉化農村剩余勞動力,防止盲目流入城市,避免增加城市的負擔。1953年新中國進入大規模經濟建設階段,城市就業機會增加,大量農民涌入城市和工礦區。針對上述情況,政務院發出《關于勸止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11],首次以政府的名義阻止農民進城。1954年發出了一份“勸止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聯合指示。1955年國務院通過《關于建立經常戶口登記制度的指示》和《關于城鄉劃分標準的規定》,進一步阻止了農村人口向城市遷移以及將戶籍人口劃分為農業人口和非農業人口兩種。1956年和1957年國家連續頒發4個限制和控制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文件。通過以上歷史資料表明,社會主義改造過程中戶籍制度的功能與影響是一個不斷演變和強化的過程,其變遷經歷了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側重點在城鄉居民的人口登記管理職能;第二個階段,側重點在限定人口自由流動、遷移方面的功能和城鄉居民相關利益分配方面。其中,最主要的是針對農村人口流動和遷移行為進行了較為嚴格的管理和約束。盡管新中國第一部《五四憲法》承認公民的自由遷徙權利,但是落實在具體操作層面還是對公民的自由遷徙進行了管制和控制。
(2) 國家政權通過對外部勞動力市場進行管制,限制了私營企業雇傭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國家政權規定私營企業“不能任意雇傭和解雇工人,任意增加勞動強度,任意改變工資,也不能使用童工……”[12]。這樣的規定一方面是出于規范城市勞動力市場、保障私營企業中工人權利,另一方面也進一步束縛和削弱私營企業主的管理權限。這項政策所造成的深遠影響是:不但私營企業主雇傭勞動力不再按照勞動力市場的供求關系自由雇傭工人,更為重要的是,私營企業中工人很難發生自由流動、工人不能任意解雇使得工人流動處于靜止狀態。
農民和私營企業中工人的自由流動,均受到國家意志或管制或保護的介入。國家要實現自己的意志需要用制度和政策建構一種“人工維持的秩序”。一方面,戶籍制度的設置,農民自由流動、自由遷徙和自由擇業等行為受到了管理和約束。農民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地域分布比較集中,行政歸屬清晰、社會關系比較固定、經濟利益和經濟關系比較明確。這樣,中國共產黨能夠較便利地運用經濟和政治等手段,對農民進行動員。不論是對鞏固和發展農業合作化運動,還是對城市社會主義工業化發展、改造私營企業都起到了很大推動作用。另一方面,國家通過對外部勞動力市場進行管制,限制了私營企業中勞動力的自由流動?!皠诠り犖榉浅7€定,幾乎不流動。而且,企業內部的黨組織管理完善,結構合理,黨員干部隊伍人手充足。每一家企業被納入國家的監督之下后,企業中便建立起一個完整的黨組織”[13]。政治動員的對象在一處地方停留的時間較長,有利于黨組織去做政治宣傳活動,致使黨組織的教育和發動職工的努力得以實現。
三、動員聚合階級階層力量,促成跨地域跨行業的階級階層聯盟
馬克思主義認為,階級斗爭是階級社會發展前進的主要動力之一。階級階層動員是階級斗爭最為重要的環節,它組織和動員廣大勞動階級,賦予其合法的斗爭方式來改造和教育自身以及改造其他階級階層,從而為社會發展提供著必要的階級基礎和政治資源[14]。正是通過動員并且聚合階級階層力量,形成了跨地域跨行業促成社會變革的階級階層聯盟。
(1) 在農村動員聚合貧農階層力量推動農村社會生產資料變革。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是農業生產關系變革的關鍵形式。就其組織規模而言,它比“互助組”和“初級社”的規模要大得多,由三百到五百農戶組成,擴大到由幾個自然村所組成的行政村;就其財產制度而言,帶有私有財產制度的股份制度取消了。而中國農業集體化與蘇聯農業集體化最大的不同,即不是解決富農問題,而是解決中農問題。正如鄧子恢指出:“主要是通過貧農解決中農的問題”[15]。具體來講,就是黨和國家的政策向貧農傾斜,聯合貧農階層力量來實現農村生產關系變革。毛澤東《在中國農村的社會主義高潮》序言和《關于農業合作化問題》報告中專門強調建立合作社必須保持貧下中農的階級優勢,使之成為合作社中的領導骨干,對于那些沒有樹立起貧下中農優勢的合作社必須予以解散或者進行改組。以此同時,毛澤東透過階級分析的透鏡,把因為生活困難或還不富裕的貧農、新中農中(包括中中農、老中農中的下中農)作為依靠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貧農階層走社會主義集體化道路熱情高漲,主要原因:①滿足生產的需要。貧農因在經濟上缺少生產資料(土地、牲畜等),寄期通過農業生產高級合作社來改善自身的經濟條件。②合伙平產心理。到了初級社和高級社階段,貧農階層表現出較大熱情,不少貧農甚至把農業合作化看成是繼土地改革之后的又一次“翻身”運動。例如,在繳納股份基金時,貧農不出現金,但要中農交現金;一些貧雇農組成的合作社在向中農和富農借用牲畜時,常常不顧牲畜的體力超載或超時蠻干;有的貧農看到中農購買牲畜時說,“將來走進社會主義,你還不是一樣沒有馬?!”[16]不少貧農這種“建社后先吃中農投資、后吃國家貸款的風氣”[17]屬于合伙平產的積極性,并且不利于農村生產。尤其,在到“高級社”階段,在分配方式上物質利益這時日益集中在貧下中農身上,這種情況與前一個階段(初級合作社)明顯不同。高級農業生產合作社取消土地分紅,意味著經濟利益由中農向貧農這兩大階層之間直接轉移。在黨和國家政策的動員和傾斜下,由于貧下中農的人占絕大多數,一個跨地域要求變革的強大利益集團形成了。
(2) 對工人階級進行動員聚合工人階級力量,推動城市生產關系變革?!肮と穗A級當家作主”理念是中國共產黨數十年革命斗爭中不懈追求的目標。與此同時,中國共產黨要取得執政合法性支持以及實現資本主義工商業的改造,就必須得到工人階級的支持和幫助,而獲得工人階級的支持和幫助,則必須給工人看得見的利益。黨和新政權對資本主義工商業進行強制性干預和介入,消除阻礙在工人階級利益訴求面前的障礙。幫助工人參加企業的管理和控制是通過一些與資本家分享企業控制權力的機構實現的。實現對資本主義工商業企業進行監督的組織形式主要包括勞資協商會議和增產節約委員會兩種。早在1950年,勞資協商會議就被賦予了較大的權力,一開始就具有干涉企業本身的生產經營事務的權力。到了后來已不僅是調節勞資關系的機構,而且成為供人督促資本家改善經營管理的組織。作為勞資協商會議的發展,增產節約委員會實際是國家在私營企業中統一領導增產節約運動的常設機構。它對企業簽訂合同、制定計劃、技術措施、原料供應、人事任免等一切重大問題在協商基礎上進行決策。“增產節約委員會是廠子的最高領導機構。勞資協商委員會是解決勞資關系的政治——如根據增產節約委員會的決議,簽訂勞資合同。廠務會議是資本家執行自己職務的組織,它不能違背增產節約委員會的決定”[18]。很明顯,在這樣的權力架構下,資本主義工商業企業中的工人與資本家之間關系發生了顛倒,他們資本家“沒有明了,現在已經改變成新的關系了。過去整個政權都是支持資產階級的,今天的政權、軍隊、警察都不只保護你一個階級利益,而是保護四個階級利益了,所以一切應與工人共同商量了”[19]。另外,在當時,寧左勿右的政治大環境下,干部群體對工人斗爭思想和行為給予很大的支持。隨著農業社會主義高潮的出現,工人階級要求公私合營的心情越來越急迫?!安粩嘞蛘蜕暾垥?希望早日實現公私合營甚至改為國營”[17]418。正如毛澤東所說,農業合作化超前完成,斷絕了城鄉之間的市場聯系,“工人群眾又在底下頂他們,逼得他們(資本家)不得不這樣”[20]。所以,在工人階級推動下,資本主義工商業者也敲鑼打鼓地加入公私合營的浪潮中去了。
中國共產黨依據馬克思主義政治動員理論分析各個階級階層之間的物質利益矛盾,在團結誰、依靠誰和改造誰的問題上,通過動員聚合變革生產關系的中堅力量,有效地抑制了社會主義改造中不合作者的心理和行為,調動了大部分成員走社會主義道路的積極性,快速地推動了社會生產關系變革。
四、 結語
以上的敘述和分析為社會空間理論框架下的政治動員提供了某種新的視角,之所以在這樣的框架下討論和考察社會主義改造中的政治動員,是因為通過這樣的視角或框架有利于我們較為準確地說明1953-1956年中國社會所發生的變化。這種變化最為顯著的特點是,通過對傳統社會組織的解構和重塑,推進了國家與社會一體化進程,迅速提升了政治動員的潛能;社會流動性的逐步減弱,使動員客體處于相對隔絕、相對獨立的空間場域,有利于政治動員的有的放矢。也就是說,社會空間的塑造提高了政治動員的能力。而且,政治動員能力的提高,為進一步重新改造社會空間,形成跨地域跨行業階級階層聯盟提供了可能,是政治動員累加演進的產物。政治動員一步步推進,是社會空間一層層重構的過程,動員潛能與社會空間結構的重構處于一種相互彰顯的過程中。從這樣的視角,也許可以解釋大部分社會成員為何卷入這場聲勢浩大的社會主義運動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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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曹一萍】
Political Mobilization in Reform of Socialism: Perspective of Social Space Theory Analysis
YanYifu
(School of Marxism Studies,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 Baotou 014010,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theory of social space, from the new democratic society to the socialist society it is analyzed and expounded that, the strong driving force for social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by political mobilization of China and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CPC) is related to three factors, the social structure of “face to face”, the independent space field between urban and rural areas, and the formation of cross regional and cross industry alliance for change, which can effectively promote the change of social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Key words:socialist transformation; political mobilization; social space theory
中圖分類號:D 61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5464(2016)01-0050-06
作者簡介:閆義夫(1983-),男,河北深縣人,內蒙古科技大學講師,法學博士。
基金項目:內蒙古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后期資助) (2015F153)。
收稿日期:2015-0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