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哭嫁歌與謝廚歌

■普顯宏(云南省南華縣龍川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彝族哭嫁歌與謝廚歌

■普顯宏(云南省南華縣龍川鎮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睆N師雖是個服侍人的行當，但名廚如名醫，廚師在社會上還是很受人尊敬的，如同名醫一樣受到人們贊賞，流芳百世。我們彝族是個真誠善良的民族，對廚師就十分敬重，在婚禮上新娘要感謝為自己操辦酒席的廚師，向廚師敬酒、送紅封、唱謝廚歌。

在過去，我們云南楚雄彝族姑娘的婚嫁之日是在哭聲中迎來的，這一習俗我們叫作“哭嫁”。彝族新娘在結婚前兩三個月就要開始趕做嫁妝，做公公、婆婆、丈夫、小姑的衣鞋。這些針線活，大部分是刺繡，細致且煩瑣，做起來十分耗時。好在彝族姑娘從小就繡花、唱山歌、跳左腳舞，個個心靈手巧，做起手工刺繡來極有悟性，繡出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在做這些針線活的時候，她們一邊繡花一邊唱歌，這些歌聽起來悲悲戚戚、哀哀怨怨、纏綿悱惻，內容大多是此時她們心中的所思所想：對故土的依戀、對父母養育恩情的傾訴、對兄嫂姐妹情誼的眷戀，對媒婆花言巧語的痛恨、對到夫家后與公公婆婆相處的擔心……歌詞沒有固定的形式，大多觸景生情，即興而作，呼之欲出。這些歌她們不僅做針線時唱、在田間勞動時唱、趕路時唱，就是夜深人靜時想起也會唱，唱十天半月也唱不完，一直要唱到出嫁夫家后才停歇，我們彝家人俗稱“唱雀子”。這些傾訴情感的歌又叫《哭嫁長歌》，是一首首動情的敘事抒情長詩。悠揚悲愴的旋律，時而歡快、時而凄涼、時而高亢、時而低沉，歡樂時旁人聽著也會笑，凄涼時讓你聽著就想淌眼淚。

婚嫁日的哭嫁歌只是《哭嫁長歌》的一部分，由新娘主唱，兩位伴娘陪唱，內容有《哭父母》 《哭哥嫂》 《哭伯叔》《哭姐妹》 《哭媒人》 《哭左鄰右舍》 《哭上轎》 《哭辭祖宗》 《哭戴花》 《哭梳頭》等等，大多是象征性的，一般唱中有哭，哭中有唱，就是唱到聲音嘶啞仍不停地唱，是彝族婚禮上一道奇異的民俗景觀。

哭父親：爹的恩情說不盡，回想起來心難平。一把屎來一把尿，只差拿來口中含。一怕我們受饑餓，省吃儉用給兒女。二怕我們生疾病，三長兩短有閃失。三怕穿戴比人丑，丟人現眼沒臉面。四怕我們無文化，做事不精吃大虧……阿爹茶飯養大我，滴水之恩還沒報。如今離別父母親，心里難過淚淋淋！女兒今唱哭嫁歌，養育之恩永不忘。

哭母親：太陽出來曬稻場，女兒這時正出房。一步一步朝外走，每走一步痛斷腸。哪家姑娘離得媽，為啥叫我離家門。養育之恩還未報，白養姑娘到如今?？蘼晪?，媽不聽；喊聲媽，媽不應。回轉身子望望媽，只見阿媽淚汪汪。心想不到婆家去，又怕別人說短長……

哭哥嫂：叫聲哥來叫聲嫂，難分難舍忘不了。哥嫂待妹千般好，今生今世記心間。大恩大德還未報，燕子出窩就飛了。阿媽年老又多病，望嫂織巾暖娘身……

哭媒人：餓嘴媒人來得早，一滴露水一口草。懷頭揣個母狗碗，這頭吃了那頭哄。媒人嘴巴長得薄，花言巧語由你說。媒人嘴巴長得翹，哄得兩頭喜眉梢。媒人走路繞又繞，哄了爹媽又哄我。門前大路長又長，做媒之人壞心腸。后山小路窄又窄，做媒之人心最黑……當然，這罵媒人的話是不能當著媒人唱的。

楚雄彝族姑娘出嫁時除哭父母、兄弟姐妹、三親六戚之外，在出門時，還要到青棚下“哭廚師”，但這“哭”與前面有所不同，而是對廚師充滿感激和溢美之詞。彝家人對為自己結婚成家幫忙的廚師及安置酒席的鄰居款待規格也很高：一般來做客的客人一天只吃早、中、晚三餐，而廚師和幫廚的人在夜間十一二點時還要加一餐，叫“謝廚席”，共四餐。廚師及參與幫廚的人，還會象征性地得到新娘送的一個紅封，紅封由男方迎親時根據女方門口張貼的幫廚名單封好交給新娘。我記得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紅封內一般封一角六分錢，現在最少封一元六角錢，錢數一般帶個六或八，圖個吉利。彝族新娘出嫁到夫家的那天，都不吃男方家的飯菜，而是吃自家廚師做的飯菜，由陪同的伴娘從娘家帶來，這頓飯廚師做得精致，當然不比夫家的差，這一習俗我們叫作“一天不吃兩家飯”，同時也表達彝族姑娘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廚師們把別人家的事當作自家的事來操辦，為新娘的婚宴不拘一格，做出了數量很多、花樣翻新的菜肴，新娘當然要感激，至今流傳下來的彝族《哭嫁長歌》中有一首《謝廚歌》是這樣唱的：

廚子師傅忙又忙，殺了肥豬又宰羊。肥肉切成梭子墩，瘦肉切成木瓜心，腰脊切成花蝴蝶，肝子切成龍鳳身，蘿卜切成繡花針?？廴舛殉甚庺~背，涼片拼成菊花心。滾水煮雞正合適，剛剛煮熟就撈起，白白嫩嫩合口味。

橙子花開葉子黃，我爹請你進廚房。手提鋼刀里面快，鯉魚草魚筍子菜。黃花木耳和海帶，海帶要和排骨燉，木耳要摻豆腐香，黃花要煨火蔥湯。蕎面粑粑蜂蜜拌，核桃青果與茴香。蘿卜白菜萵筍菜，細細切來多多裝。只有黃瓜不好辦，薄點切來做涼拌。

廚子出菜出得快，先上涼菜后出湯。蒸肉上席碗碗黃，炒菜上桌碟碟香。這些常菜何曾有？都是廚師翻花樣，巧手辦出十樣錦，把我婚禮貴客六親待，讓我終生難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