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魏詩孟 題圖攝影_張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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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橋者屈正
撰文_魏詩孟題圖攝影_張旭
一個跟演藝界有著良好關系的心外科專家,如何借勢做慈善
“2012年5月,‘十八大’之前”,屈正回憶基金會成立的時間。那時,他不曾想到慈善事業會發展出這樣的蓬勃生機,“好像行進間,不經意走上了慈善這條路”。
病區走廊,翻飛著白大褂衣角,查房醫生和護士腳步匆匆。早上9點30分,煤炭總醫院心臟外科一派忙碌。
屈正的辦公室空間不大,一張辦公桌、一面書柜、一條沙發、幾盆綠植。桌面文件、書籍堆疊,雜而不亂。墻上兩幅毛筆字,其中一幅上書“大愛正心”,落款“中石”,“這是老朋友歐陽中石寫的,另外還有一副‘藝術醫療’,也是他送給基金會的。”屈正解釋。
副院長、基金會理事長、心外科專家,屈正身兼數職,時間掰著瓣花都不夠用,“除非臨時有事,一般下午5點半之后,基金會的工作人員來匯報工作,不能耽誤正常上班。”屈正語速不快,中氣十足。
問及周末的消遣,他苦笑道:“個人時間也都是做慈善,偶爾會讓孩子跟著參加活動,體驗一下。”
1988年,屈正在延安義診時大概想不到,多少年后自己會成立基金會,由公益活動的參與者變成發起者。
2010年,“共鑄中國心”西部地區心腦血管健康關愛計劃大型公益行動內蒙站,從安貞醫院轉入煤炭總醫院的屈正作為執行團長,帶領70多位心臟病專家去內蒙做義診,彼時他開始對偏遠地區的醫療投入關注。“貧困地區的醫療資源十分匱乏,很多先心病患兒都錯失了最佳救治時間。”說到此,他不無遺憾。
2011年,統戰部門找到屈正,希望煤炭總醫院接收30個從西藏來的先心病患兒。時值西藏自治區和平解放50周年,時間點敏感,手術風險又高,任何環節有所閃失,孩子都會有性命危險,但醫生的使命感沒有給屈正考慮的時間,他當下就應了,“我接!”
手術很成功,但查房時,屈正發現藏區來的孩子們因為語言不通加上術后的虛弱、疼痛,愈加寡言少歡。他看著小家伙們,思忖著,不光要給孩子治“心”病,還得治“心病”,便安排人帶著這些第一次來首都的孩子看升旗、轉景點,還通過個人關系請來倪萍、于文華、楊志剛、顏丙燕等影視界朋友,陪孩子們過兒童節。
不僅治病,還關注患者的心理恢復,這種治療理念遑論當年,就算放在當下也是難得,畢竟醫生在每個患者身上花費的精力有限。
“以后孩子一幫一的錢我們也出!”屈正的演藝界朋友聽說這事兒,都表示出捐助意愿。在朋友們高漲的公益熱情推動下,屈正決定做一個專為貧困先心病患兒募捐的網站。“在這個網站上,大家可以看到捐助對象的大致信息和所需費用,募集資金放在公證處,不由我個人接收,資金去向透明。”屈正解釋。
由此,屈正愛心網—一個專業的救助網站溫馨上線。2012年3月25日,演員許亞軍成為通過“屈正愛心網”資助先心病患兒治療的第一位影視人。
網站甫上線,屈正根本來不及想怎么去充實頁面,“救孩子要緊!”
隨著捐款人數增加,募集到的資金越發龐大,問題也隨之而來:這么多錢放到公證處說不過去,個人接收又不合法,怎么辦?孩子在病床上多躺一天就多一分手術風險。
朋友給屈正出主意,不如找個基金會接收這些善款。但自“郭美美事件”始,慈善基金會的公信力下降迅速,負面消息甚囂塵上,很多捐助人聞聽此舉紛紛表示,“不敢捐給基金會!除非是你屈正的,我們給錢才踏實!”
孩子都等著錢做手術呢,“啥都不想,申報!”屈正決定用自己的名字注冊基金會。不想,審核過程異常順利,從遞交材料到頒發牌照不出半月。“民政局做了我的背景調查,10天就批下來。”拿到牌照,屈正才有功夫研究基金會是怎么回事,“它跟網站的運營又不一樣,這中間復雜著呢!需要專業人士管理……”心外科專家跨界做慈善,一切都是摸索。
2012年5月30日,北京屈正愛心基金會的首家合作醫院啟動儀式在西安交通大學附屬第二醫院舉行,基金會號召文化藝術界名人共同參與救助貧困先天性心臟病兒童。資助過貧困先心病兒童的影視人張嘉譯、李琦、顏丙燕、倪大紅、馮遠征、梁丹妮、苗圃、吳軍、楊志剛、孫菲菲等,以及相關人士共計200余人參加了啟動儀式。
基金會在成立之初便確立了“一幫一、點對點、全透明”的公益救助模式,也正是由于這種模式,基金會在初期根本沒有多余的置辦經費—捐助款項全花在患病孩子身上。
沒辦法,屈正只好發動理事們捐獻辦公用品,大到電腦、小至紙張東拼西湊,直到煤炭總醫院所在的香河園街道辦事處免費為屈正基金會提供了辦公場地,窘況才終于得以緩解。
即便境況如此捉襟見肘,救治依然緊張有序地進行。2013年12月18日,基金會成功救助第100例貧困家庭先天性心臟病患兒,并在全國政協禮堂舉辦了“一百例”新聞發布會。曾經捐助過患兒的影視藝術家代表、企業家代表齊聚一堂。
這其實并不符合屈正一貫低調的原則。“我一個醫生,救死扶傷是本能,沒必要為了造勢而宣傳。”他解釋,“這么鄭重地向社會交答卷是為了讓大家知道,屈正愛心基金會是為救治先心病兒童組建的慈善基金會,而這100例救助只是開始。”
隨著專項活動的開展,屈正開始關注西北部欠發達地區先心病患兒以外的群體,他希望借鑒先心病救治的經驗,開展系列醫療救助項目,這是基金會未來發展的戰略規劃。
基金會發展初期,科技界迎來了最受歡迎的“云技術”,這個互聯網熱詞的含義被公益界延伸,成為一種創新公益模式。
一次,屈正跟維護屈正愛心網的工程師聊天,偶然間聽對方提到了“云”,一念即起:“我們也可以利用互聯網醫療做保護老百姓心臟的云。”
想法的形成稍顯倉促,屈正也沒完全弄明白“云計算”,但對信息的高敏感度,讓他又一次為基金會的發展做出明智的決定:搭上“云公益” 這班車。
屈正給項目起了個很前衛的名字—“護心云”。他清楚,通過公益手段實現貧困地區的醫療幫扶,需要互聯網和醫療服務網這兩片“云”的支持。
基金會聘請多家醫院的著名心外科專家成立了專家指導委員會,建立專家指導下的醫療網絡,解決邊遠、貧困地區群眾看病難的問題。“用公益形式把專家聚攏起來比學術目的輕松些,這避免了技術方面大家較勁的局面。”屈正笑稱。
如今,屈正基金會的“護心云”項目從概念落地,遠程心電圖診斷已走入偏遠地區。“儀器是廠家捐贈的,測試過程簡單易行,測后數據可以一鍵上傳,如果有專業人士在場,也能直接做診斷。”屈正向《中國慈善家》介紹。
目前,“護心云”項目正在河北大城進行試點,屈正經常帶領專業人員實地考察。“老百姓不用走崎嶇的山路去縣醫院,在鎮衛生院就可以接受心電圖采集。大城縣十幾個鎮的疑難心電圖都可以上傳發送到大城縣診斷中心(大城縣中醫院)進行診斷,如果縣醫院也解決不了,就將疑難心電圖再上傳到基金會的會診中心—煤炭總醫院進行診斷。”屈正稱,“這些數據對一些分析工作也非常有用。”
然而,“護心云”在偏遠鄉鎮的普及還存在一些障礙,有些地方因為網絡或其他原因只對百姓進行心電圖采集,并不上傳數據;有些地方仍喜歡老式的心電測試儀,因為測試結果往往是“好”的,不需要會診治療。屈正說:“雖然這樣‘省時省力’,但真正的心臟病患者就可能錯過治療的最佳時機。”
基金會根據上述情況制定了應對方案,并派出專家團隊對鄉鎮衛生院及縣診斷中心進行技術操作上的跟進幫扶。屈正希望在試點先摸索,實現“護心云工程”在大城縣區域以中醫院為中心的心電網絡全覆蓋,然后向西藏乃至全國推廣。
不久前,屈正愛心基金會與美國華人醫師網絡醫院就“護心云工程”簽署了合作協議,建立了國際化遠程醫療和培訓平臺,這是一次跨洋遠程醫療與慈善合作的有益嘗試。

西安交通大學附屬第二醫院是屈正愛心基金會的首家合作醫院。
“大愛正心,藝術醫療”是屈正愛心基金會的傳播理念,“我們醫生負責修復患者軀體的創傷,藝術家們可以撫慰患者心靈的創傷。”屈正說。跟演藝界的良好關系為屈正的基金會帶來了很多話題:一個心外科醫生,緣何跟演藝圈、文藝界關系這么“鐵”?
“我第一個認識的明星是當年以一曲《纖夫的愛》紅遍大街小巷的于文華,那是1993年,一個偶然的機會。”于文華也會跟屈正開玩笑說,他就是看著自己成長的。
屈正的慈善事業離不開演藝界朋友的支持和口口相傳。精湛的醫術和朋友式的真誠關懷,為屈正贏得了好口碑,久而久之,越來越多的朋友通過相互介紹找到屈正并積極投入到他的慈善事業中來。某頒獎典禮后,屈正的演藝界朋友跟他開玩笑說,“屈正你真煩人,活動結束大家本要聊聊頒獎的事兒,結果一嘮起來,發現都認識你,就都聊起你來了!”
2013年2月23日,屈正愛心基金會和北京電視臺生活頻道聯合主辦了“首屆影視人醫療公益晚會”,近百位影視人和40位書畫藝術家受邀參加。明星們以往走的都是紅地毯,而這一次他們走的卻是綠地毯—屈正特意為他們設計了健康公益大道,以感謝他們對醫療慈善事業做出的貢獻。
屈正稱,自己這個基金會是明星們釋放公益愛心的窗口,“其實他們就跟老百姓一樣,在經濟許可的范圍內也會做慈善,釋放公益心的同時又在無意間得到宣傳,何樂而不為?”
“希望今后有更多的演員加入,”屈正感嘆,“大家的‘粉絲’群體不同,如果能夠引起各個年齡層對醫療慈善的關注,更多孩子就有救了!”
屈正告訴《中國慈善家》,自己正在籌組一個500人的志愿者隊伍,籌委會已經成立,春節之后便會啟動志愿者聯盟。“現在參與活動的志愿者有二三百人,還不包括演藝界明星。每個行業都有一個牽頭人,他們將帶動整個志愿者聯盟,推動基金會的壯大。”
采訪中屈正不斷被電話打斷,“雖然很抱歉但不得不接。”自從做了慈善基金會,“心變寬了,”屈正形容自己,“以前我的性格容易急,慈善也改變了我的心態。”
屈正將自己定位為一個慈善公益人,“不能算慈善家,”他坦言,“我只起個搭橋的作用,搭心臟的橋,搭資源的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