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叔的點面單

馮大夏

樓下牛叔的羊肉燴面館開了很多年，生意一直不錯。這幾年，有人勸他不要再固守著這么個小館子當小財主了。趁年紀不大，要不就和牛嬸出去走走，享受一下生活，要不就把店面再弄大點兒，或者開個分店，把買賣再上一個臺階。

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愛好，就是愛當收款員。來牛叔的店吃面，得先交錢。交完錢之后，他也不給你憑條啥的，就讓你去坐。你要是問一句“你可別把我的忘了”，他說一句“忘不了”，之后就不理你了。接下來，就是牛叔鐘愛的時刻了。只見他用簡簡幾筆把剛才那個家伙的形象勾勒出來，然后就把單子交給了牛嬸。一般這種情況屬于是長得沒有特點的。如果是肥頭大耳或者眉清目秀的特別是美女，然后他絕對不會辜負上天給你的特色，好好畫。如果你五官或者身材就沒啥特色，那么就會在你的衣著或者拿的物品上下功夫。每次牛嬸都很會心有靈犀地按照所畫送到位。據說如果菜沒送對，牛叔會認為是自己沒抓住對象特點，每次會給服務員的工資加20元，但是這種時候很少。

如果趕上比如夏天晚上人多的時候，牛叔的點菜面單就會更有趣。比如，他見到兩口子，就會寫“不太配”“很登對”甚至“趕緊離”。至于這些評價的標準是什么，只有牛叔和牛嬸心里知道。有的時候見到一個年輕漂亮女孩，牛叔就會實事求是地寫上“漂亮姐”，接下來送面的時候就會看到牛嬸一張嘴噘得老高，然后把那碗面幾乎是摔在了顧客面前，弄得人家很是莫名其妙。不過接下來，牛叔就會捉住一些將功補過的機會，寫上一些諸如“沒你白、沒你苗條、沒你好看”之類的。用他們面館服務員的話說，這一摞點面單有時就像兩人的調情記錄單，有時候都不好意思瞧。

這樣的記錄讓枯燥的點面工作充滿了樂趣和不確定性。有一次社區片警來到面館，也許是知道牛叔有快速察人的愛好，便問一個情況。附近一高級轎車的車被撬鎖了，一女子將里面的一個皮包給順走了。當時的監控錄像只錄到了那個女子的背影，可偏巧最后進入了老牛的面館。老牛問那個皮包是不是寶藍色的，民警說是的。

老牛說：“我昨天中午沒事，正好看到一個姑娘拿著個很高檔的皮包來吃面。我看那姑娘長得很漂亮，皮膚又白，配上那個包，簡直是很完美。于是我就畫了個美女吃面的單子，為這我家那口子到現在還沒理我呢。”民警要求把點面單帶回去為查找嫌疑人作參考。過了幾天，他們果然根據老牛的點面單確定并抓獲了該女子。

牛嬸說，看見沒有，長得漂亮的女人要小心吧。牛叔道，那是他的燴面味道好，能把罪犯都留住。最近，牛叔用他的線索獎勵帶著牛嬸旅游去了，據說面館秩序一度很亂。因為服務員們由于沒有他們的本事和默契，但也想學他們的范兒玩一把。送面的看著一屋饑餓的面孔，仿佛得了臉盲癥，不知道哪個是“小鮮肉”，哪個是“小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