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過河
現在的失去,不過是一段新的愛情的草蛇灰線
那天的太陽白到刺目,有微風,正午一點多的街道卻奇怪地很冷清——走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處,我回了下頭,正撞見老孟也在回頭看我。他神色悵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我在看他,很決絕地將臉扭了過去……
好多年前,這幕發生在我和老孟之間的情景,無數次地在夜深人靜時,或在某個微妙時刻,突然以迅猛的姿態沖進我心里,還不停上下左右地攪動。
用某朋友的評價說,我和老孟天生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夠優秀夠醒目夠上進,還夠愛折騰,我卻事事抱著平常心,不是我的便不是我的,打死也不會去爭。
既不是兩條平行線,便注定無法一直同行下去。
一個平常的正午,老孟向我提出了分手。我沒問為什么,也不覺有問的必要,仿佛這就是天經地義的結果。直到一個多月后,我從某朋友處得知,老孟正與一個家境實力雄厚的女孩交往著。
不得不承認,我真是遲鈍的人。得知消息的十來天后,就在那個分手的十字路口,當我站在紅燈前向后扭頭,卻發現身后沒有老孟時,眾目睽睽之下,我的眼睛才突的一酸,淚水無法控制地洶涌而出。
之后,常常在毫不設防的時刻,就是一棵樹、一個路牌、一段音樂,也能讓我突然開始執拗和無節制地思念老孟。無數個失眠的深夜,黑暗中,我都像一只受傷和迷途的鳥,一邊撫摸自己的傷口,一邊無法自拔地陷入我與老孟的種種往事。
一個夜晚,因為不甘長久沉溺在這種臆想中,我蓬頭垢面地在外暴走了好久。直到發現回程已經實在遙遠,我才不得已叫了一輛出租車。
有好幾次,我在公用電話亭附近徘徊良久,最終還是攢足了力氣撥通老孟電話,哪怕聽見的是他在那頭問候、疑惑、掛線,哪怕這頭的我無法發出任何聲響。
要不是一次純屬意外的朋友聚會,這樣的近于自虐的思念,真不知會愈演愈烈到何地步。
在那次聚會中,不知在說到一個什么話題時,坐在我旁邊的穿格子襯衫的男士說:“無論我們以什么借口主動告別一段感情,真正的理由其實都是愛得不夠。”
那一刻,我的腦子里雷聲大作,電閃不斷如白晝。
我還注意到,格子襯衫的笑容溫和,聲音從容,言辭中有一種低調的智慧和樸素。跟他在一起聊天,我有種安全感,不會產生焦慮。
自此,我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朋友聚會。
終于,在不知第多少次走進某聚會地點時,我的眼睛一亮——那個笑容溫和的男士,正在沖我招手。這回他穿的,是件水洗白牛仔襯衫。
后來,就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我和愛穿格子襯衫和牛仔襯衫的大余走到了一起。我們像兩條平行線,形影不離地走到現在。在這個過程中,當然發生了很多事情。可這些事情,沒能將我們分開。
極偶爾地,我會在各種有昔日老朋友摻和的場合里聽說老孟的有關消息。他和家境雄厚的女孩的婚姻并未長久,和第二任妻子的婚姻,最近據說也進入了危機……
極偶爾地,我還會想起自己當年在十字路口回首,看見老孟也在看我的那個瞬間。只是,現在再想起來,那天的陽光似乎已不再刺目,當時的街道似乎也已不再冷清,我的心情也不再有一絲漣漪。就像大余曾經說的,無論我們以什么借口主動告別一段感情,真正的理由都是愛得不夠。那么,失去一段原本愛得不夠的感情,又有什么好值得遺憾甚至肝腸寸斷的?
更何況,失去舊的感情,也意味著新的感情即將到來。
所以,假如“愛情”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當你真正弄明白了愛的奧義,你也會跟著明白,現在的失去,不過是另一段新的(或許還是傳奇的)愛情的草蛇灰線。
請別問我迄今為何還會記得那個十字路口上發生的一切,我早已把這一段,放進了我的青春修煉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