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普
下雪了
上午 我從城里回到鄉下
零星下著的雪 一改投機或
做作的惡習 試著將向度
與密度做大做強 強到
令我來思雨雪霏霏的程度
我打開電腦 瀏覽新浪博客
與扣扣空間 很多網友都用圖文
描述奔走中國大地一場雪的
廣度與深度 但他們的描述
似我正在使用的筆記本 同樣
有著灰色叢林的詬病 有著
依附公歷2016物欲喧囂的痞性
與我打坐的后農耕時代村莊
不甚了了 我望著門外香椿
青桐及楊樹 想著田野麥苗
一廂情愿認為 這場下在
故鄉的雪 實際上與農歷的
2015年尾 關系重大 盡管
這兒已經出現水泥村道
鋼筋混磚小樓 而這個冬天
很久沒有真正意義的下雪
顯而易見的旱情 會因滋潤
發生改變 至少麥田分蘗增多
給小麥的豐產 增加了砝碼
可我回鄉的第一件事 不是
想看雪景 而是賣掉囤積的麥子
準備過年 下午17點 地上雪
半尺厚 我想說這上天下凡的
尤物 她沒被奴役的白 白如
俗世難得一見的白紙 而上街趕集
的表弟 在電話里說 麥價今年
八角五分 再也回不到一塊二角了
雞零狗碎
一場雪過去幾天 村里除
背陰處尚存殘跡 惟剩極寒
肆虐 而通往年集的田野
雪不是融入地下 就是升上
天國 讓人嘆息悵惘之外
只有訴諸懷念 曾經雪上
行走的人 一片銀白返照內心
照見的是松的傲 竹的挺
梅的香 還有農耕深處隱士
風骨 俠客肝膽 對雪的追憶
一如我趕到街上 看到街角
一絕世美女 我不過是為年所累的
盲從者 凡胎肉身要穿越古代
那是臆想 西施貂蟬從未見過
故借虛妄的最美 表達我此際的
驚羨 瞬間恍惚之后 我除在
心底說 誰為你長發盤起 做了
嫁衣 一句打破醋壇的獨白
再就像忙里偷閑時 打開電腦
瀏覽奇葩新聞 網頁終究一閃
而過 我不得不撇下美女
撇下雪 混跡喧鬧集市 討要
麥款 換面 菜市場為一個子兒
討價還價 陷入生活的雞零狗碎
試著把一首詩寫下去
一首詩剛寫了個開頭
第二場雪說來就來 明天
就小年了 鄉下人忙著趕集
購置年貨 忙著用過年的方式
把小的過年輕 年輕的過衰老
就像前幾天 西院的老豐珍
六十一歲 磕頭作揖弄了個低保
也保不了六十二歲小命 過著
過著 把自己過進泥土里
年還是年復一年 不痛不癢
不緊不慢地來 為一些人誕生
一些終老留下記號 或者什么
也不留下 而門外的雪 似乎與
過不過年關系不大
只是比上一次下的
還要大 大得說鵝毛有點俗
說李白的大如席有點虛 最本真
的說法 是落雪很快把渾濁的
塵世掩蓋了 把埋下秦皇漢武
甚至幾千年埋下無數草根的大地
掩蓋了 我坐在沒有空調
沒有生火的瓦屋里 趁著
草模草樣的呼吸還在 卑微的
塵埃 還在被時間碾過
敲擊鍵盤 試著把一首詩
寫下去 側眼看見東院趕集
歸來的二哥 一個一閃而過的雪人
一千萬
過了臘八 扒扒叉叉新年
將近 我想在回家之前
籌措一筆錢 想使年這個
怪物見怪不怪 見錢眼開
一點可憐的工錢 還沒發下來
我迫不及待在夜晚的銀屏上
敲上一千萬 哈哈 這回
你肯定說我發財了 是嗎
一千萬 只是我正在使用的三個
漢字 與市面上流通的紙幣
一分錢關系都沒有 不過
歷史是人民群眾創造的 想想
自己 闖蕩三十多年 被兩個
磚廠老板 三個煤窯老總
四個裝修頭頭 五個鐵路公路
維護商 二十四個建筑包工頭
榨取的血汗 有沒有一千萬
但這些錢一個字兒不屬于我
屬于小命的小錢 為安排
我的一張嘴 小小的進口公司
被時間悄悄消費了 一個響屁
都沒放 唉 不聽你說了
我得好好睡一覺 明天繼續
討要欠咱的兩千塊 討來了
每一百元到銀行兌換一萬分
每一分再掰成五十塊 你算算
我是不是 真正擁有一千萬啊
種在長城的望……
在北方 北斗星下的北方
一群人搬動著望鄉石 望花巖
望月臺 在長城的故鄉
修筑或種植著 比長城
更壯美更綿遠的另一座
長城 先秦的風聲 唐宋的
月光 還有當代鳥語的流水
花香的琴音 自石頭的
外表及內核交疊成夢
交疊成新長城 氣貫
長虹的風姿神韻 令黃河
上下 大江南北更多的人
由仰望到向往 向往到神往
得得馬蹄聲碎 穿越廣袤的
神州大地 不到長城非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