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被打回原形

劉吳瑛

某時某刻，有那么一根金箍棒，或是一聲震喝，驚醒夢中人。

一 ·····…………·

他是某公司高管，待人謙和。

一個陰雨天，他和同事在某市廣場組織產品促銷，活動晚上9點多才結束，大家又冷又餓，直奔附近的醬大骨頭館。

他說，飯廳里只有他們，一盆盆脊骨、棒骨端上桌，沒人說話，只有啃骨頭的聲音……30多個人，牙齒與骨頭的啃嚙聲。肅穆。恐怖。

二 ·····…………·

十多年前，長白山天池舉行橫渡活動，秋子是親歷者。

秋子說，一大早，他們拽著一根大粗繩子沿長白山紫霞峰徐徐而下。下午兩點多，活動結束，要沿原路攀援而上。絕大多數人都沒吃上午飯，饑腸轆轆，渾身癱軟。

秋子強調：“也好，大家都平等了。前面有個大美女，‘哎喲兩聲，沒人理；身后是某贊助單位老板，弓腰前行，氣喘如牛……”

“誰也不管誰？”我驚問。

“誰也管不了誰，簡單說，一條‘天路，兩根粗繩，爬上去，OK；爬不上去，OVER。”秋子喝一大口水，緩緩說，“只能自己攙扶自己，青春、美麗、財富、地位……都是浮云?！?/p>

“感慨良多吧？”

“感慨？怨尤？各種情緒都得小心翼翼地壓下去，那是消耗體力的?！?/p>

“這么可怕？”

“好幾回碰到大如桶的石灰石滾落，小命都握在了手心里?！?/p>

秋子說，兩個多小時后，她爬上山頂。

“快說說，你都吃啥了？”我也跟著一陣輕松。

“吃？我哪兒舍得走，剛剛死里逃生，就坐在天池邊的大石頭上，吹著山風，往下看……”

“看什么？”

“蕓蕓眾生?！?/p>

三 ·····…………·

近兩年，我極少吃肉，正走在吃素的路上，總時不時地張羅種菜。

母親說正好有塊地，可惜她種不動了。

好，我來。

翻土，施肥，播種……手上裂了幾道口子，褲子也剮壞了……我在心里默默計算成本。

打壟時，我累得快虛脫了。

母親問我：“中午想吃啥？”

我脫口而出：“想吃肉?！?/p>

看《西游記》，最過癮的，就是看一個個妖怪現出原形，心懷暢意。煙火生活中，沒什么大道理可講。某時某刻，也有那么一根金箍棒，或是一聲震喝，驚醒夢中人，就這么被打回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