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形
【采訪筆記】見到蘇煥時,他剛做完一筆“業務”,笑呵呵地回寢室。這個即將畢業的大四男孩身材微胖,相貌神色間透著山東人普遍具有的那種憨厚勁。
“可惜啊,下個月我這個‘三替公司就要關門了,我這CEO得出去實習了。”蘇煥笑呵呵地說——他在大學里開了3年的服務公司,賺了七八萬元,外帶一個女朋友。
更可貴的是,他在這個過程中收獲到別人難以企及的閱歷和經驗。
有的人上大學后,天天合計如何創業成為下一個扎克伯格;有的人在大學里一門心思當情圣;還有的學生終日只研究考研或如何留校。而蘇煥踏入浙江的一所大學校門后,滿腦子想的是“怎么解決吃飯問題”。
另類勤工儉學
和別人不同,蘇煥能上大學是靠領“家庭經濟困難學生補助”,他必須想辦法賺點錢。
本來,上大學之初,學生會勤工儉學部也給他安排了一個兼職工作,但收入太少。上學同時還要貼補家里的蘇煥,無奈之下開始自己謀劃“開公司”。
蘇煥是文科生,沒什么技能,只好在服務行業上想辦法。他自己用筆寫了上百張卡片,上面寫著“三替公司——只要合法、只要給小費,各種難辦的事都可替您做,電話********”
隨后他逐個寢室樓發小卡片,無論新生還是老生,看到卡片后大多是一愣,然后笑著問:“什么都干?”蘇煥點頭說:“不做普通事,只做難事,尤其是不方便出面的那種。”
確實,蘇煥搞的這個“三替公司”,并不是像校園里那些跑腿公司,做一些替同學送東西、收快遞、打飯、道歉、簽到之類的普通業務,而是專門做一些看上去比較麻煩的事。
“我也喜歡稀奇古怪的事,因為服務費會比較高,呵呵。”蘇煥說,他接的第一筆業務,就是替人寫檢討,他按對方要求手寫了一份4000多字的檢討,用了一下午時間。對方問該給多少錢,蘇煥試探著說,150元行不行。對方很爽快就掏錢了。
接到的第二個活,是陪一個女生去電子市場里退筆記本電腦,那女生已經去過一次,商家不肯退,這個女生置氣,花錢雇蘇煥站在這家店門口,連續喊了兩個多小時“某某牌電腦是垃圾,誰買誰上當。”蘇煥的嗓子徹底喊啞了,雖然到最后,這個女生的電腦也沒退成,但女生給了蘇煥300元的辛苦費。
很多學生在校外租房住,女學生到了深夜不敢單身回去,可以聯系蘇煥,陪回家一次通常是30元,如果加10元錢,蘇煥還提供“騎車送回家”服務。好在學生們的住所都在學校附近,最多20分鐘,不會太費力氣。還有的學生在學校沒有朋友,生病了打點滴,花錢雇他陪同,一次50元。
校園灰色業務
賺了點錢后,蘇煥把高中時別人資助給他的二手諾基亞手機換掉,買了一款能裝微信的二手智能手機,然后重新在校園里發帶微信號的自制名片。
自從裝上微信 “神器”后,蘇煥業務量明顯增長,幾乎每天都有“特別的事”做,但接到的“業務”卻越來越灰色。
“有些是比較隱私性的,比如突然有微信加我,讓我晚上去學校附近買一盒避孕套,或者是那種事后的避孕藥、驗孕棒,然后放到某某樓某個隱蔽的地方,我做完之后,走出不遠,就會收到‘雇主發給我的微信紅包。”蘇煥說。
蘇煥的微信名字叫做“替人做事絕對保密”,時間長了,校園里很多知道他的人,都默認他是一個守口如瓶,值得信賴的窮學生。干了兩年多的“三替公司”,他曾經兩次陪女生去私人診所墮胎。雖然只是陪同,卻讓他對生活,有了很多說不出的感慨。
另外有一些違反校規的事情,如果無傷大雅蘇煥也是樂于做的。比如買酒,通常是在熄燈后,甚至后半夜,蘇煥接到這樣的微信后,騎上自行車去校外很遠的地方買啤酒、白酒回來,這種跑腿的勞務費通常按瓶收費,跑一次就能賺四五十元。
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有一次,有人微信聯系他,出100元,讓他去校外把一包衣服給燒掉,他嚇夠嗆,不肯,對方加到200元,他最終去了一個宿舍樓下墻角,拿到那包衣服。打開看了一遍,是幾件比較新的男士衣服,上面沒有血漬或破損。他小心翼翼拿到校外燒掉,拍了照片發給對方,對方也立刻付款。但蘇煥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但有些“業務”,幾乎站在法律邊緣,有時到了晚上,會突然有新的人加他微信,讓他去外面的藥房買蘭邦泰洛奇、可非或者是鹽酸曲馬多。而且一次就要買10多瓶甚至20多瓶。
對方給的費用很高,告訴他一個藥店買不夠數,可以打車去幾個藥店買。蘇煥雖然是貧困生,但也知道這些止咳藥會被當成搖頭水來用。起初堅定拒絕,但對方給出很高的勞務費,一次買10瓶,送到指定的隱蔽處,就可以賺400元紅包。蘇煥承認自己曾多次代買過這類東西。
“到大三的時候,我就明確不再代買這種東西了。因為那時我已經真正成立公司了,需要規范化了,不能搞歪門邪道。”蘇煥說。
蘇煥的“三替公司”后來真的發展成了公司,他雇傭了兩個下屆的老鄉,微信里一旦有新老客戶發出“訂單”,如果是以前做過的類型,蘇煥會安排兩個老鄉去做,如果是第一次打交道的客戶,或者是從未做過的內容,蘇煥就親自出馬。
改變三觀
干這“三替公司”的另一個收獲,就是讓蘇煥收獲了愛情——一個浙江寧波的女學生,平時在校外租房住,幾乎每周都有一兩次,要花錢雇蘇煥跟她作伴回住所,蘇煥特別愿意和這個女孩邊走邊聊,這筆業務持續了將近一年時間,送一次的費用,從最初的30元,變成20元,再變成包月100元,然后,變成了不收錢。
“其實,大學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樣,只是一群年輕人聚集的學府。它實際上是一個更加沖動的社會形態,甚至有很多地方沒有法律的覆蓋,充滿原始的需求。正是因為這個,我賺了錢,又懂了很多別人一生都不知道的事情。”蘇煥說,干“三替公司”讓他在上學期間賺到不少錢,除了貼補家里,自己還攢下了七八萬元,如果找工作吃力,可以靠這筆錢做點小生意。而且,他對人、對人生、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已經和所有同齡人都截然不同。在即將離開校園時,能把這樣的經歷說出來,心里也覺得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