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明
(中央民族大學 北京 100081)
論輔警的職務責任
胡利明
(中央民族大學 北京 100081)
輔警在社會治安環境越來越復雜多樣化的背景下成為普遍性的“執法力量”,既不屬于國家編制的公職人員,又不屬于公安機關的人民警察,還不是公安機關的聘用人員。輔警的尷尬主體身份不可避免地產生職務責任,公安機關為其承擔國家賠償責任沒有法理根據,輔警勞動關系所在公司承擔法人侵權賠償責任難有現實可操作性,表明由公安機關承擔輔警職務責任存在諸多理論困惑:主體職務身份是根源性原因,根據分析和性質分析充實理論基礎,歸責原則深化理論根據,共同引發法理性思考。
輔警;輔警職務;輔警執法;輔警責任;公安機關
近日,國務院辦公廳批轉了《關于規范公安機關警務輔助人員管理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成為規范警務輔助人員(以下一般通稱“輔警”)的官方文件,實質上是界定規范執法權限與否問題,本意是力求契合現代執法制度規則,原因在于:執法作為國家行政機關的獨立職能,是近代民主政治制度的產物[1]。根據理論規則要求,輔警既不能獨立開展執法行動,又不能超越權限執法,還不能從事執法決策,原因在于沒有足夠的法律根據支持,極可能構成“無法執法”的違法行政情形。根據《意見》第四條:警務輔助人員依照本辦法履行職責受法律保護,有關單位和個人應當予以配合,相關法律后果由公安機關承擔。事實上,輔警經常在日常(輔助)警務活動中相對獨立地從事執法工作,筆者曾經詳細論述過存在諸多法治難(問)題[2]。據此,輔警的法律責任屬于國家責任、企業法人責任還是個人責任都有理論疑惑,進而表明由公安機關承擔輔警參與執法所產生的法律責任(輔警職務責任),屬于沒有法理根據的任性法律責任條款。
輔警的職務責任承擔很大程度依賴于特定的主體職務身份,輔警表面上有“警”字與人民警察有關系,實際上屬于在公安機關中從事輔助工作的人員,既沒有國家層面的職務關系,又沒有行政主體的法定身份,還沒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身份關系。
(一)國家主體身份。
目前,只有國家才能成為執法的名義主體,以國家名義執法的主體經常表現為行政主體,也即行政主體是國家執法的主力軍。行政主體機構的工作人員屬于有國家行政編制的工作職員,形象地說他們的“檔案袋”存放于所在單位或上級組織人事部門,這樣才能保證屬于行政主體的法定工作人員。從行政法學角度來說,行政主體的職務關系是指行政主體在行使行政職權、履行行政職責的過程中所形成的相互之間的關系[3]。但是,《意見》所稱警務輔助人員,是指依法招聘并由公安機關管理使用,履行本辦法所規定職責和勞動合同約定的不具
有人民警察身份的人員。可知,輔警沒有傳統人民警察的職務身份不構成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表明其沒有國家主體的職務身份,應當屬于其他范疇內的非國家工作人員,事實上(參與)“執法”難有國家主體身份支持,這將自相矛盾由所在公安機關承擔國家法律責任的規則。
(二)主體身份資格。
行政主體能夠履行行政職務,前提資質是主體身份資格,既要有主體良心的道德誠信,又要有直接的法律根據,原因在于:主體良心的自我確信是對善、自由意志理念,對權利與義務的自我確認[4]。這是對主體身份的道德良心資質要求,成為構建法律主體資格的理論精髓。從行政法學視角分析,有法律依據時行政主體才具有合法行使管理權的資格[5]。可知,《意見》只是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行政通知,既不是行政法規,又不是行政規章,還不是行政法律,更沒有道德良心的核心精髓支持,共同匯集表明沒有主體身份資格,所以輔警的職務責任沒有應然的直接法律根據。
(三)主體平等身份。
主體平等是行政法的發展方向,這既要求行政主體身份地位平等,又要求不同主體保持平等狀態,還要適用同樣的平等規則,平等地落實法治規則設想,原因在于:平等是制度規則的核心靈魂[6]。這表明平等對制度規則的重要地位和法治意義。其實,平等是一種法律原則,法律程序或者法律權利,是法律面前的平等[7]。可知,平等是集法律原則、法律程序和法律權利為一體的制度集合體,要求實質性的制度規則平等。所以,作為現代價值的平等,不是等級平等,而是普遍平等,其核心是權利平等[8]。據此分析,輔警基于各種目的存在于公安機關,事實上不同于現有的人民警察,既沒有國家公職人員身份,又沒有行政機關一般工作人員身份,還沒有受到平等的制度規則保障,畢竟作為身份性標志的“檔案袋”保存于社會人才中介機構,其實輔警還不是公安機關有國家職務身份之“人”,事實上屬于外部人系列范疇。更進一步說,輔警沒有與人民警察平等的職務身份,事實上參與甚至直接執法,格格不入現代平等職務身份理念。
(四)主體職務身份。
行政主體的重要標志是具有對應的職務身份,這既是依法執行職務的根據,又是保證執法取得法律效果的資質條件,還是構建執法主體的法治要素。但是,《意見》將警務輔助人員定位為不具備執法主體資格,不能直接參與公安執法工作,應當在公安民警的指揮和監督下開展輔助性工作。可知,輔警沒有行政機關工作人員的執法權限,原因在于沒有執法主體資格,不能直接參與任何執法活動,所以只能從事輔助性、協助性和技術性工作,事實上所從事的工作有可能突破上述范圍,尤其是參與到執法工作過程中,極可能侵害相對人的合法權益。據此,輔警職務產生職務責任之后,對外承擔責任的主體是所在的公安機關,而輔警的職務身份不屬于公安機關,導致由公安機關承擔輔警的職務法律責任難有充足的法理根據,《意見》如此規定有可能是基于現實無奈所采取的不得已措施,畢竟輔警參與公安機關執法,甚至以公安機關名義執法,此時公安機關不“主動”承擔法律責任將會引發更大的社會負面影響。
由此可見,輔警的職務責任依賴于主體身份情況,事實上輔警不能成為行政主體的職務“人”要素,既沒有國家主體身份確立為國家工作人員,又沒有主體身份資格提供行政主體的基本資質,還沒有對應主體平等身份與人民警察平等相處,更沒有主體職務身份保障事實執法的合法性,這造成所在公安機關承擔所產生的法律責任的確有主體身份尷尬。
輔警理論上不能從事執法工作,只能完成非執法的警務工作,即不能直接面對執法對象開展職務工作,事實上輔警經常獨立或者協助“執法”,主體身份卻不屬于所在公安機關(勞動關系通常屬于勞務派遣公司),這導致其職務責任根據不符合傳統行政法理論,法律上更傾向于通過民事商務根據,如果以民事方式承擔法律責任,將會為勞務派遣公司帶來巨大的職務風險,既解決不了法律糾紛,還可能惡化社會矛盾,需要從下列方面論述其職務責任根據。
(一)法治理論根據。
輔警是新時期公安事業面臨眾多問題所采取的臨時性措施,事實上在沒有終期的長期性使用,本質原因在于沒有主動遵循法治規則,沒有運行救治思維,背離依法治國的法治步伐,更深層次的原因為:法治思維是現代法治國家的基本治國思路[9]。可知,輔警規則本身難以符合現代法治思維,進而不能成為依法治國的推動力量,而是發揮“逆水行舟”的反推力作用。所以,法治既要明顯規則支持,又要主動運行法治規則,而規則的法治本意是“清澈透明”[10]。因此,輔警輔助或者獨立從事執法職務時,必須主動遵循法規明顯規則,必須在明示規則支持下執行職務,更高的要求是積極追求道德價值標準,原因在于:道德具有法治價值,又成為價值衡量的判斷標準[11]。另外,法治被理解為政府嚴格按照國家制定、正式的法律規則辦事,實行的是一種消極的、形式的、機械的法治,堅持“無法即無行政”[12]。據此分析,由所在公安機關承擔輔警的職務法律責任,只有承擔責任的結論,沒有支持結論的規則根據,更沒有法治理論根據。因此,從法學理論上說,既沒有宏觀法治思維的浸潤,又沒有明顯規則的直接支持,還沒有更高的道德標準支持,畢竟“通知”屬性的《意見》既不符合法治規則的技術標準,又沒有深層次的法治理論支持,還沒有法律層面的實在法支持,可能構成“無法”承擔法律責任情形,極可能成為“無法行政”的極端違法行為,不符合現代法治理念。
(二)行政權力根據。
公安機關承擔輔警職務法律責任,不是書面承諾即可解決的,而是必須取決于權力根據,這個根據既要機構的職務身份,又要人的職務身份。盡管輔警在公安機關“干活”,但人的身份關系并不屬于公安機關,這會造成行政權力根據尷尬,無法主動滿足權力道德的技術標準。例如,權力既有道德核心,又有道德價值,通過權力道德追求核心精神,顯現權力道德的法治價值[13]。可知,輔警的職務責任是客觀存在的,由公安機關承擔沒有堅實的法理基礎,既沒有行政權力根據,又沒有權力道德根據,還沒有權力法治規則支持,一切問題出在于輔警的主體職務身份,實際上在于缺位行政權力根據。
(三)權力來源根據。
行政權力要合法運行,預期獲取合法的法律效力,必須要有權力來源根據,不僅要有實體法律根據,還要完全符合法律程序規則,否則不符合程序會影響法律效力。例如,便衣取證事實上作為常態的取證方式,取證本身沒有多大問題,問題在于“便衣”的取證方法[14]。可知,輔警(協助)執法時,獲取執法成果是追求目標,實質上既沒有直接權力來源根據,又沒有主動遵循程序規則,造成的后果將會影響其法律效力。另外,筆者曾經提出:法律是權力親生來源規則和授權是權力的抱養來源規則[15],這表明所有公權力原則上要來源于法律的直接規定,例外是來源于行政機構的依法授權。但是,輔警執行職務行為侵害相對人權利(益),直接根據是非法律性質的《意見》,它規定由公安機關承擔法律責任,既在權力來源根據上存疑,又不符合行政法治原理;既沒有權力的親生規則支持,又沒有權力抱養規則支持,實質上沒有任何法律規則支持,容易形成無權力來源情形,極可能構成“無法即違法”承擔法律責任情形。
(四)權力邊界根據。
權力是保障權利的工具,既要以保障權利為目的,又要主動自我規制任性運行,還要主動劃定法律邊界。據此,權力必須尊重權利及其法定界限,權力的某些特性也使人們有理由相信,對權力進行恰當的限制是保障權利和自由的最好辦法之一[16]。可知,這是對權力設定邊界的基本要求,屬于理論規制的基本方法。另外,還需要法治設定物理性規則邊界,共同用來保障實現權利目標,原因在于:法治規則類似于道路的安全護欄,屬于物理性防護措施[17]。所以,權力邊界根據也是輔警職務責任的反向性合法根據,必須成為不得突破的規則界線。
由此可見,從根據方面探索輔警的職務責任,既不能發現直接法律根據,又不能提供公安機關承擔職務的法理根據,還不能在學理上自圓其說,最有效的結果是公安機關及時解決輔警參與執法執勤造成的職務性法律糾紛。其實,輔警宏觀上缺失法治理論根據,行政法層面缺乏行政權力根據,權力起源上無法接續權力來源根據,權力控制上無法提供權力邊界根據。這些都為其提供否決性意見。
按照官方說法,輔警是協助公安機關從事非執法警務的工作人員,既沒有國家機關工作人員的職務身份,又沒有人民警察職務身份,還沒有獨立執行執法職務權限,但受公安機關或者人民警察指揮安排從事非執法性工作。輔警事實上參與或者獨立執法活動時可能侵害相對人權益,這屬于最重要的職務責任,如何定性法律性質是理論難題,主要分歧在于屬于國家法律責任或行政法律責任,還是非行政的民事法律責任。
(一)國家法律責任分析。
國家法律責任的重要標志是職務侵權的直接主體具有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身份,說得通俗形象些是行政上具有《公務員法》或參照管理的國家機關的行政編制,獲取工作報酬的途徑是直接對應同級或者垂直的財政賬戶。其實,國家機關工作人員職務侵權后需要由國家承擔法律責任,名義上由國家承擔最終賠償責任,事實上通過國家機關履行國家賠償責任。據此,國家公務員侵權責任的賠償義務主體是國家機關,是國家機關為其工作人員承擔侵權責任[18]。據此分析,輔警微觀上不屬于人民警察,宏觀上不屬于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但與“供職”的公安機關之間只是事實使用關系,彼此之間既沒有傳統的“編制”法律關系,又沒有商務勞動合同關系,根本不可能與國家形成法定職務關系,這表明其既沒有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身份,又沒有人民警察職務身份,還不可能與國家之間有任何法律關聯,進而推論輔警的職務責任不可能屬于國家法律責任。
(二)行政侵權法律責任分析。
輔警職務責任不能被歸屬于國家責任范疇,也難以符合行政侵權職務責任標準,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沒有行政權的事實根據。輔警執行的職務性質非常尷尬,很難說是純粹的行政權,又很難說是完全的非行政權,卻與行政機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例如,行政權的運行是指行政主體為實現特定目的運行和行使行政權的過程,或者說是行政權被運用或者行使的過程[19]。可知,輔警從事職務行為引起職務侵權責任之后,既沒有行政主體的法律身份,又沒有行政權根據,還不可能在法律后果上承擔行政職務侵權的法律責任,不符合行政侵權的職務法律責任標準。
(三)非行政(民事)侵權責任分析。
除此之外,以行政主體為標準來區分侵權法律責任,還有非行政性質的民事侵權責任。輔警職務責任既沒有國家法律責任的“大前提”,也沒有行政侵權責任的“小前提”,而且屬于民事性質的侵權責任恐怕也有難度。目前,私人領域的侵權有法人和自然人侵權責任,前者是法人機關成員以法人名義發生的侵權行為,后者是自然人發生的侵權行為。公安機關執行職務原則上是公務行為,違法執行公務造成損害后果應通過國家賠償程序解決賠償事宜。但是,輔警執行職務既不可能是純粹的自然人行為,又不可能以法人機關名義行為,卻與法人(公安機關)之間有一定的事實關系,無法直接發生法律關系。所以,輔警獨立履行職務時造成侵害,運行國家賠償程序賠償難有法律根據(國家主體職務身份),運行自然人侵權責任賠償輔警會認為非常“無辜”,畢竟他們是為了職務工作造成侵權結果,讓公安機關承擔法人侵權責任更沒有法律根據。
由此可見,輔警的職務責任性質處于非常尷尬的狀態,根本原因在于既沒有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身份,又沒有行政機關的職務保障,還沒有名正言順的職務規則。所以,輔警是企業性質的社會工作人員,事實上在行政機關從事與國家公務相關的職務工作,法律上與行政機關沒有關系,造成職務侵權的法律責任性質異常尷尬,這引發職務責任歸責的理論難題。
輔警事實上從事職務行為,造成客觀存在職務侵權損害后果,如何分配侵權責任屬于重大理論難題,難的核心在于輔警職務具有公法性質,事實上屬于私人商務公司的“人”,既沒有公法上的職務身份,又沒有公法上的職務根據。僅僅通過傳統民事侵權歸責或者國家侵權歸責原則難獲取滿意的責任分配效果。為此需要重點分析其歸責的法理原則。
(一)私法侵權歸責原則。
侵權行為產生實際損害,是否承擔和怎么承擔侵權法律責任屬于私法的重要事項,這涉及到侵權歸責原則理論。例如,侵權行為法的“歸責”是指加害人的某種行為被確認為侵權行為并應當由加害人承擔相應民事責任的基礎[20]。這是私法侵權歸責的總體原則,加害行為被確認為侵權行為之后應當依法承擔對應的侵權法律責任,具體來說需要考慮過錯性要素。例如,法人過錯一般是指法人機關成員在其職權范圍內以法人名義和財產并為法人的利益而實施民事行為時所發生的過錯[21]。可知,以過錯作為輔警職務責任的歸責原則,最大的弊端是將公法性職務行為私法化歸責,需要相對人舉證證明加害人(輔警)有明顯過錯才能承擔私法侵權法律責任,這無形加重了相對人的舉證證明責任,事實上相對人很難準確把握輔警存在“過錯”的證據性材料。另外,過錯責任歸責不符合行政性職務侵權責任的價值取向,即輔警證明職務行為沒有過錯時無須承擔法律責任,事實上造成相對人的實際損害,相對人的權益如何保障成為輔警職務責任過錯歸責的最大理論障礙。
(二)公法侵權歸責原則。
公法的合法性標準是是否符合提前預制的法律標準,既有實在法標準,又有程序性標準,還有公法性原理標準,完全符合上述標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公法合法。據此,從公法角度分析,合法和違法的界定標準主要在于:法律法規要求、法定程序、法定目的、法定權限和法定職責等方面,如果完全符合上述標準即合法,否則將是違法[22]。可知,輔警在公安機關從事輔助性警務工作,屬于公法行為還是私人行為各有爭議理由,根源在于其尷尬的主體身份。如果作為公法主體必須完全符合上述五個標準,否則將可能構成公法侵權的違法職務行為。但是,輔警又不屬于公法性質的行政主體工作人員,沒有編制性的法律關系是最大身份障礙,這成為公法侵權歸責的理論困境,更深層次取決于“侵權違法性”歸責原則。
(三)侵權違法性歸責原則。
目前,國家賠償歸責原則借鑒于私法侵權歸責原則,但又不完全相同之,在以過錯原則為基礎之上,創新發展出“違法性”歸責原則,即只有證據證明行政機關執法不符合法律標準(違法性要素)才能根據《國家賠償法》承擔國家賠償責任,這又取決于前提性的行政職權根據(例如,行政職權有五個要素:職權名目、職權歸屬、職權界限、職權方式和職權對象[23]),最低限度是行政機關執法必須提前設定合法的行政職權,否則將構成違法執法,根據違法性歸責原則將會承擔賠償責任。根據行政職權要素原理分析,輔警的職務行為既沒有行政法定的技術標準,又沒有執法的直接根據,還沒有執法的職務身份,實質上缺乏最起碼的行政職權要素;根據“無法即無行政”的公法原理,極容易構成違法性執行職務,符合違法性標準需要對外承擔職務侵權責任,但又缺乏行政主體職務身份的密切配合,這說明根據違法性歸責也有理論難題。
(四)程序歸責責任原則。
程序是法治的重要規則性標志,是有獨立法治價值的客觀存在。所以,程序法治的原因在于:行政程序法是作為傳統法律執法之行政所作之基本程序綱領[24]。從法治視角來分析,程序正當性既是對程序的定性和客觀要求,又是程序的法律價值導向,更是合法價值的程序性判斷標準[25]。這表明程序的地位和意義特別重要,即程序違法的實質是對程序內在價值的侵犯[26]。可知,輔警在公安機關的工作場所履行職務行為,理論上應具有公務性質應當符合程序規則,滿足程序法治技術要求。但是,輔警在協助公安機關執法或者受其指派獨立執法,既沒有行政程序法的直接根據,又沒有程序正當性的技術支持,更沒有程序法治價值的“保駕護航”,這些共同表明輔警職務行為沒有足夠的程序規則價值保障,進而根據“無法即違法”原理,間接表明由所在公安機關承擔其職務責任不符合程序法治要求。
可見,輔警的職務責任歸責原則處于異常的尷尬狀態。根源在于主體身份、職務身份和事實身份的不同屬于國家(行政機關)的客觀事實。私法侵權歸責原則卻有公法公務性要素影響,公法侵權歸責原則卻無法滿足公法性侵權要件,侵權違法性歸責原則缺乏行政職權的大前置,程序歸責原則是客觀事實存在狀況,共同表明輔警的職務責任在歸責原則上存在諸多疑惑。
經過上述諸多方面的法治性分析,進而引發更深層次的法理思考。輔警職務責任是客觀存在的普遍現象,將會衍生出附屬性的法理問題并且產生法理性難題。其實,輔警是社會治安狀況繼續惡化所采取的不得已措施,重點在于考慮其事實有用性,卻忽視支持性的法理根據。據此,輔警職務責任是否為國家責任,是否由公安機關承擔,是否由輔警勞動關系所屬公司承擔,如何分配他們之間的責任利益,既屬于法理難題,又在事實上難以操作,還容易啟航法理反思。
(一)權力異化的法治思考。
權力既是法律的衍生物,又是受法律規制的對象,還是服從于法律的客觀存在。所以,權力服從法律的支配,乃是政治管理上最重要的事情[27]。據此,超越法律軌道運行即構成權力異化,異化的權力可能構成違法,違法運行權力將會承擔法律責任,反饋到行政機關及其公職人員主體上表現為:權力的異化是權力的運行及結果與它自身相背離[28]。所以,輔警履行職務行為容易形成權力異化,異化的后果是承擔法律責任,實質上是“無法”越權履職,卻造成賠償責任分配上的理論難題。據此,越權無效原則的價值在于對行政權的控制和對相對人權利的保障[29]。輔警違法參與執法侵害相對人權益,實質上屬于權力異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其在主體身份上、責任歸責上、權力運行上均存在異化,實質上是權力在非完全公法范圍內的異化,造成異化的原因是人為的非依法受規制運行,由于職務身份尷尬將制造職務責任的異常狀態。
(二)依法行政的法理思考。
依法行政實質是限制行政,而不是純粹的保障行政,既有正向依法思維行政,又有反向非依法不得行政的戒律,還有政府或者與政府有關系的主體也得主動遵循或者參照遵循依法程序規則。實質上,依法行政是法律對行政權的一種約束,體現法理公正的被動性質,這是政府行政的基本起點[30]。據此,依法行政既有“行政”的本質,又有“依法”的外觀特征,還有受法治規范的內在特征[31]。可知,由公安機關直接承擔輔警所造成的職務責任,由于輔警的職務身份特殊,既不是公安機關的公職人員,又沒有與公安機關建立法律意義上的勞動工作關系,還沒有直接實在法律根據,這表明與依法行政還有法治距離,也就是說,承擔賠償責任追求的不是解決糾紛的結果,而是依法行政的法理根據。所以,由公安機關直接承擔輔警職務責任,事實上在于追求“簡便快捷”的效果,理論上卻有困惑難題,如果由輔警所在的勞動關系公司承擔法律責任,也有理論和實務上的“難言之隱”,問題既出在輔警的職務身份尷尬狀態上,又出在不能完全符合依法行政的法治標準上。
(三)行政賠償的法理思考。
依法治國要求依法行政,依法行政要求依法賠償,由于行政執法造成相對人權益受損。據此,行政機關發生執法侵權之后,應當及時根據法律履行國家賠償職責,根本原因在于:依法治國的重點是依法行政[32]。目前,最容易出現國家賠償的領域是政府行政執法,即行政賠償是國家賠償的“排頭兵”。例如,行政賠償是指國家對行政機關、法律法規授權組織及其工作人員的職務行為侵犯公民、法人或其他組織的合法權益所造成的損害,依法給予賠償的法律制度[33]。所以,行政賠償的本質在于國家對行政機關及工作人員等違法行使職權造成的損害承擔賠償責任[34]。據此分析,行政賠償的名義主體是國家,法律主體是發生職務侵權的行政機關,造成職務侵權的執行主體(非法律主體)是行政公職人員,他們應當有國家機關行政編制關系。但是,輔警的職務行為造成職務侵權產生職務責任,根據依法行政原理應當由所在機構承擔,可問題在于輔警并非真正的人民警察,既不是公安機關的“主人”,又不是國家的公職人員,還不是真正的執法主體,而通過行政機關承擔賠償責任,難以完全符合國家行政賠償的技術標準,不能表明當然由國家承擔上述行政侵權的法律責任。
由此可見,由公安機關直接承擔輔警的職務責任有事實有用性,但容易引發法理反思,既有(類似)權力異化的權力性原因,又有依法行政方面的技術原因,還有行政賠償方面的國家責任難題。所以,輔警屬于社會性的企業人員,在公安機關協助執行“國家公務”,與公安機關之間沒有人身依附性關系,造成輔警職務責任難有國家主體與之形成法理對應關系,更沒有法律職務身份提供承擔國家職務責任的法理根據,進而表明由公安機關承擔輔警職務責任沒有法理根據。
綜上撰論,輔警在社會治安環境越來越復雜化背景下成為普遍性“執法力量”,根本原因在于輔警的職務尷尬身份,既不屬于國家公職人員,又不屬于公安機關的人民警察,還不是公安機關的聘用人員,法律上屬于社會企業人員,人事身份屬于社會中介公司,職務身份又關聯公安機關,不可避免地產生職務責任,必將帶來諸多的法理性思考。為此,為解決輔警職務責任的尷尬難題,追求相對科學的解決方案,要么立法確立輔警的國家身份,要么由社會公司對外承擔輔警的職務責任(公安機關事后提供資金保障),要么徹底放棄輔警參與執法,從源頭上徹底避免產生職務責任,有效避免公安機關直接承擔職務賠償責任。因此,法治是依法行政的總體思維[35],根據依法治國的偉大戰略部署,應當主動符合法治思維開展執法工作,將沒有國家身份的輔警排除于國家執法范疇之外,全部安排人民警察執法,即使產生職務侵權責任,公安機關將“名正言順”承擔全部法律責任不會產生法理難題,也能繼續維護完善公安機關的法治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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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Duty Responsibility of Auxiliary Police
Hu Li-ming
Auxiliary Police(AP)is becoming an universal“enforcement power”in the more and more complex and diverse background of public security environment.AP are not public officials with national staff,not police of public security organization,and also not staff employed by public security organization.The awkward identity of AP results inevitably in duty responsibility,which is without legal basis for public security organizations to undertake national liability of compensation.And it is difficult for the company which manages AP labor relations to bear tort liability.Therefore,there are many theoretical puzzles of APs’duty responsibility.This paper argues that duty status of subject is root cause,that analysis of basis and nature enriches its theoretical foundation,and that imputation principle deepens theoretical basis,which commonly cause rational thinking.
AP;duty of AP;enforcement of AP;responsibility of AP;public security organization
D631.12
:A
:1674-5612(2016)06-0001-08
(責任編輯:吳良培)
2016-09-03
胡利明,(1979- ),男,湖北孝感人,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博士生,經濟師,研究方向:行政法學與公安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