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測字

杜富貴

曾國藩是清朝名臣，他為官勤勉清廉，常常微服私訪，了解民情。

有一次，他早朝回家，匆匆吃過早點，又照例換上便服，獨自從花園的角門走出去，來到了人聲鼎沸的大街上。

曾國藩在熱鬧的街上低頭慢慢走著，腦海里思考著治國安邦的策略，猛抬頭，看見街邊有一個卦攤兒，卦旗上寫著十幾個醒目的大字：測字看相，不靈驗免收卦銀。曾國藩覺得有意思，一時興起，便向卦攤走去。算命先生是一老者，戴一老花鏡，身材瘦骨嶙峋，其貌不揚。老者見來了客人，忙起身招呼：“這位客官，您是看相還是測字？”曾國藩略加思索，沉聲回答：“測字。”“請客官賜字。”老者打開硯臺遞過毛筆。

曾國藩提筆蘸墨，在紙上一揮而就寫了個“人”字，隨即將毛筆擱在硯盤上。可那筆竟從硯臺上滾落下來，落在了剛寫的“人”字上。

老者看罷，大吃一驚，上下打量曾國藩一番，趕忙謙恭地施禮：“敢問曾大人問的是什么事？”

曾國藩一怔，沒想到此人能識破自己的身份。他不露聲色，淡淡一笑：“本人無事，只是隨便問問。”言畢，便折身回府。

曾國藩在書房里坐臥不安，腦海里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那算命的老者與我未曾謀面，為何能識破我的身份？是果真有過人才智，還是胡亂猜測，歪打正著？

且說那算命先生正在思慮剛才當朝重臣微服測字之事，忽然自己的卦攤前從天而降般出現(xiàn)三個人，領頭的大漢身著綾羅綢緞，身后跟著兩個隨從。那人張飛般扯開喉嚨大聲吆喝：“今天大爺要測字！”未等算命先生開口，那大漢就抓起桌上的毛筆，在紙上畫了個“人”字，然后把筆扔在紙上。

算命先生看了來人一眼，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小子莫要在這里狐假虎威，莽撞無禮，小心主人給你苦頭吃。”

老者這句話大概說到了點子上，大漢臉色一變，趕忙帶著隨從灰溜溜地逃之夭夭了。

算命先生心想，今天是一個不祥的日子，早上起床，一只烏鴉站在房頂上哇哇直叫喚，還是趕緊收攤兒吧，免得惹火燒身。于是，他開始收拾卦攤兒。不想，此時攤兒前又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衣服華麗，但面色灰暗，兩眼無光，行為猥瑣。他說要測字，算命先生遞過毛筆，要他寫在紙上。

漢子說：“我沒有讀過書，不會寫字，口述可以嗎？”老者點點頭，漢子接著說：“我想測個‘人’字，問現(xiàn)在的吉兇。”

算命先生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按你剛才報的來看，你的禍事并未脫身，還有牢獄之災。”漢子一聽，兩眼更加無光了，趕緊轉身就走。

算命先生收攤兒正準備回家，攤兒前來了一位清瘦老者，老者自稱是曾府的師爺，受主人所托，有請老者前往府上一敘。算命先生看來者并非奸惡之人，似無惡意，心想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便由師爺引路，來到了曾國藩的府第。

在書房里，曾國藩熱情接待了算命先生，并說出了自己的疑惑：“本官今天在先生攤兒前測字，先生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

算命先生捋著長長的胡須笑著說：“大人來測字時，我看大人氣宇軒昂，威儀不凡，況且大人所寫的‘人’字，剛勁有力，正是舉國廣為傳頌的‘曾體’，那筆滾落下來，正好橫在人字上，正暗合‘大人’之意；還有，從大人講話口音來看，定是湘籍官員中‘曾、左、彭、胡’四位大臣中的一位；再根據大人的年齡和百姓對大人相貌描述，因而才敢確定是曾大人無疑。”

曾國藩聽了，連連點頭，又問：“后來又有兩人到先生攤上測‘人’字，實不相瞞，皆是我所指派，不知先生又是如何識破他們身份的？”

算命先生回答說：“那當差的雖穿著華麗，又有隨從在后，但此人舉止粗魯，缺乏教養(yǎng)，所寫文字歪歪斜斜，絕非讀書做官之人，后來筆擱紙上，恰巧豎在‘人’字中間，形成一個‘小’字，暗喻此人出身卑微，因而斷定他是官府衙門里的奴才。至于那個犯人，此人目光呆滯，精神猥瑣，該人又不會寫字，口述一個‘人’字，口里加入，正是一個囚字，我還看到遠處兩個捕快盯著，據此可判斷此人的身份。”

曾國藩聽完嘖嘖稱贊，連連夸贊此人乃當今奇人也。曾國藩是喜愛賢才之人，便把算命先生留在府中重用。

選自《幽默與笑話》2014.4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