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保民周 琳朱瑞霞
(1.新絳縣荀子思想研究會,山西新絳043100;2.運城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山西運城044000;3.新絳縣人力資源和社會勞動保障局,山西新絳043100)
荀子生卒考析
劉保民1周 琳2朱瑞霞3
(1.新絳縣荀子思想研究會,山西新絳043100;2.運城高等師范專科學校,山西運城044000;3.新絳縣人力資源和社會勞動保障局,山西新絳043100)
《荀子》,已列入中華傳統百部經典首批書目。為了在懸殊很大的爭議中考清荀子的年齡,本文從細解《孟子·荀卿列傳》入手,荀子從那里到稷下學宮?與誰一起到稷下學宮?為什么到稷下學宮確定荀子入齊的準確時間;以“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的作為考荀子卒年,勾勒出了荀子一生的輪廊面貌,從而得出了荀子生于前319年,卒于前235年,享年85歲。與《辭海》“荀子”約前313—238年大致相近的結論。
荀子 生卒
馮友蘭說:“荀子在中國歷史之地位如亞里士多德之在西洋歷史,其氣象之篤實似之”。然而這位偉人的生卒年因司馬遷《史記·孟子荀卿列傳》未有明說而成為歷史懸案。清代以來,學者多有考證,至今仍眾說紛紜,相距甚遠;以至于不少專著認為,荀子的生卒年代已經無考。這期推出的《荀子生平考析》,以戰國時期發生的事件為緯,以學者沒有爭議的荀子出生地晉南、曾游學于齊、在楚為蘭陵令這三個地方為座標,緊密聯系荀子的著作和弟子的言行,對荀子的生平進行了有益的探索,以期引起大家的關注和爭鳴。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于齊。鄒衍之述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髠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髠。’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
這種慣例的“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的斷句。是引起學者對荀子赴齊時間爭議的最關鍵所在。這種斷句于理,于文法都講不通。應為“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后一種斷句表明,荀子是在“田駢之屬”在齊襄王時已經均死之后赴齊的,因為雖只有五十歲也“最為老師”。聯系下文荀子“三為祭酒”,起承上繼下的作用,從文章記述的先后次序和邏輯關系來分析,后者斷句更為準確,便于這段話的完整理解。
持這種觀點的既有張國寧[1]荀子生平史料五則之詁釋.高劍峰主編.荀子故里話荀子.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P130)、葉志衡[2]戰國學術文化編.浙江大學出版社,2007.(P276)、馬積高[3]荀學源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P4),還有蔣伯潛和國學大師胡適[4]轉引自李和山2006年發表的《荀子生年及游齊時間匯考》蘇州大學文學院新聞傳播學院,思想政治工作網頁.。
其實劉向《孫卿書序》:“方齊宣王,威王之時,聚天下學士于稷下尊寵之。是時孫卿有秀才,年五十始來游學。”“是時孫卿有秀才”與“年五十始來游學”,是并列關系,是記述荀子不同年齡段的情狀與活動。“是時”一詞是個關鍵詞,當指齊威王、宣王時孫卿有“秀才”,年五十始來游學,是記述荀子游學于齊的年齡。一句話,兩層含義,從行文的前后次序,邏輯關系十分清楚,不容混淆。
“秀才”用今天的話來解釋是才華出眾,出類拔萃,并非專指年少英俊之人。到明清時,方將秀才系于年少英俊之人。而把齊宣王、威王位置顛倒,絕非是誤倒,而是故意為之,說明荀子有秀才,當在齊宣王時與齊威王沒有牽連,只是人們對稷下學宮鼎盛期習慣以威宣之際相稱,故把位置顛倒之。
應劭對這段史料認識和解釋有誤,隨在《風俗通·窮通》得出了“方齊威,宣王之時,孫卿有秀才,年十五始來游學。至襄王時,孫卿最為老師”的錯誤結論。姚奠中先生認為,據古書記載,古代小孩子是八歲才上學的[5]山西日報,2009-6-8(C1版).。試想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聰明如魯仲連,其外出“求學”必應有師從,而《史記》確末記述其師是誰。反而在記述荀子“年五十始來游學于齊”時,先記述了荀子之前的歷代稷下的學者三鄒(鄒忌、鄒衍、鄒奭),淳于髠、田駢等,卻沒有將荀子列入其中。可知這一時期荀子并未赴齊游學。比荀子較早的“孟子游歷之初,由其生地鄒邑及鄰國始,孟子游齊時41歲。”[6]葉志衡.戰國學術文化編年.(P167)不是很好的證明嗎?況且,齊都稷下學宮集中了各個學派的學士,并非一般意義上的學校,而主要是議論政事。《史記·田齊世家》:“稷下學士不治而議論”(注:不治者,不宦也),《史記·孟子荀卿列傳》;稷下學士“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劉向《新序》:“稷下先王喜議政事。”(轉引自張國寧《荀子生平史料五則詁釋》)。
更有學者以韓非《韓非子·難三》“燕王噲賢子之而非孫卿,故身死為僇”,認為荀子年十五游學于燕。一般學者都認為燕王噲前315年讓位于子之,而夏自正等著的《河北通史》根據考古發現斷定為此事發生在前318年。那么,荀子此時游燕如屬實至少在前319年,則荀子當在百歲以上,難以讓人相信;且韓非盡管是荀子的學生,但在學術觀點上是根本對立的。通觀韓非的《難三》文章是在用大量的比喻闡述其權利、法制、用勢的觀點,且在這篇文章中四處提到燕子噲,除上句外,尚有“燕子噲賢子之而壅焉”、燕噲賢子之,非正士也”、燕噲雖舉所賢,而同於用所愛,衛奚距然哉[7](清)王先慎.韓非子集.中華書局,1998.(P386-387)!僅以韓非是荀子的學生,而把其文章中夾插在大量比喻中的只言片語,而做為燕王噲時,荀子十五歲求學于燕的論據是欠妥的。何況,難以排除其把他老師的觀點做為參照物而發議論呢?
還有學者,以“荀卿三為祭酒,做為荀子在齊宣王、齊湣王時入齊的依據,認為“三為祭酒”,是三次擔任祭酒,這是不準確的。無論是張國寧在《荀子生平史料五則詁釋》中的釋為“終成祭酒,多次為祭酒”,還是曲英杰《齊國故都臨淄》“各職官任期屆滿需重新任命”解釋中都可以得到有益的啟示。
我們論證了荀子入齊是在齊襄王時且田駢之屬皆已死的情況下。按照張茂華等人編著的《齊魯歷史文化名人》記載,淳于髠(約前385—前305),田駢(約前350—前275),慎到(約前350—275),接子(約前350—前275),葉子衡《戰國學術文化編年》考證也與此同。這就說明荀子入齊游學是在齊襄王當政幾年后而非在上臺之初。為了了解清楚荀子赴齊準確的時間,就有必要從荀子為什么入齊,是從哪國入齊的?做進一步考證。
按照史學界的傳統觀點,荀子故里有臨猗、安澤、新絳三說,但三地皆為晉南所有,在這里是取得共識的;但荀子出生的年代所有說法都包括進去,細考三地,臨猗和新絳歸魏國所有,安澤則為韓國所有,均非趙國之地,這就與大家都理解司馬遷的“荀卿·趙人”為荀子是趙國人的觀點形成了矛盾。關于這一點,筆者在“解讀荀卿趙人”[1]山西日報,2008-12-9(C3版).已做了闡述。
1.荀子出生在魏國,并到韓、魏兩國考察學習過。
荀子出生于晉文公返國后第二年所建的荀城,即《竹書紀年》前635“晉城荀”。現為山西省新絳縣席村[2]筆者.荀子故里新絳說.山西日報,2008-10-21(C3版).。荀氏做為晉國的六卿之一,當擁有較為豐富歷史典籍和資料。公元前490年,范和中行氏在六卿爭斗中被滅掉后,此地歸趙氏所有;三家分晉后,至前376年;曲沃和新絳仍留給晉國所有,并沒有徹底瓜分掉為戰國特色[3](漢)司馬遷.史記·晉世家.中華書局,1972.,從前369年至前286年,魏獻“絳”與安邑給秦之前屬魏地,且此地東矩晉國新田20公里,北矩韓國古都平陽,南距魏國古都安邑也都在百公里之內。此地北國江南的自然環境與歷史文獻眾多的地理優勢,使荀子自少年時代起,就刻苦攻讀自古以來的各種思想文化典籍,潛心研究儒家的所有經典著作,具備了應有的條件。
戰國之初,魏國首先脫穎而出,成為戰國七雄中的第一強國。魏文候在統治思想上兼容并包的戰略,使孔門高足弟子子夏在西河設教期間,首啟,“儒法通融”,不僅貫徹了孔子的“有教無類”,而且以“萬物并有而不相害,(諸)道并行則不相悖”的態度,學術自由,兼收并容,推動了“百家爭鳴”的發展。他不僅培養出了李悝、吳起、田子方、段干木、公羊高、谷梁赤、禽滑厘等有名弟子,連魏文侯也是他的徒弟,共育門徒300余人,開創了學術思想史上“一門出多家”的特列。
周敬飛先生考證后認為:“在子夏時代的西河系指從龍門到風陵渡這段長約200公里的河段,人們把它稱之為龍門西河,亦稱晉屬西河。公元前420年,他終老西河,享年87歲,安葬在他生活了55年的河津縣辛封村村南[4]周敬飛.人文河津.山西人民出版社,2008.(P89,95)。
按照汪中《荀子通論》《經典記錄·毛詩》:“子夏傳曾申,申傳魏人李克,克傳魯人孟仲子,孟仲子傳根牟子,根牟子傳趙人孫卿子,孫卿子傳魯人大毛公”。換句話講,人們普遍認為,荀子學問當為子夏弟子中的弟子所傳授。且在私學較為興盛的情況下,除子弓無考外,荀子與《春秋》的關系,汪中又在《經典記錄》云:“左邱明作傳以授曾申,申傳衛人吳起,起傳其子期,期傳楚人鐸椒,椒傳趙人虞卿,卿傳同郡荀卿名況,況傳武威張蒼,蒼傳洛陽賈誼”。
司馬遷在《平原君虞卿列傳》中:“虞卿者,游說之士也。”躡蹺檐簦說趙孝成王。一見,賜黃金百鎰,白壁一雙;再見,為趙上卿,故號為虞卿。并沒有記載那里人,但不是永濟虞鄉,就應是平陸人,且在戰國時,河東郡僅指現運城市,故子夏、虞卿、荀子均為運城市人。
秦孝公用商殃變法后成為西方強國,齊與魏的“桂陵之戰”“馬陵之戰”,使魏國從強國位置上跌落下來,使魏國處于西秦、東齊兩強國的“夾擊之中”,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戰國中期以前時常受到魏威脅的韓國,如同魏的處境相似。但魏、韓兩國并不甘心處于這種地位,先是有韓襄王十三年(前298),韓與齊、魏三國聯兵攻秦,后有前296年,齊與韓、魏、趙、宋中山國的五國聯合攻秦,一直攻到秦國函谷關內,并迫使秦歸還韓、魏兩國部分要地。文化的積淀性和滯后性,使荀子繼承了魏國兼收并容的學術特點,為其后的理論體系奠定了基礎。做為曠世奇才的荀子絕不可能一心待在書齋里,兩耳不問窗外事。魏國的多次慘敗,迫使這位出生在魏國土地上的儒士,去考察韓、魏兩國的實際狀況,推行他的仁政之說。前295年魏昭王、安釐王的上臺,給這位血氣方剛的青年提供了給魏國君主上諫的機會,被郭引澤先生稱為“一個被埋沒的天才軍事家”[1]郭引澤.荀子——一個被埋沒的天才軍事家.,高劍峰《荀子故里治荀子》山西古籍出版社2006年3月版)在對秦戰事上發表了他的意見。但非常遺憾的是韓魏兩國國君并沒有按照他的意見,將領無能致使結束在293年的伊闕大戰,以韓、魏聯軍大敗,被秦軍斬首24萬,韓大將公孫喜和魏將軍犀武被虜而結束。
與秦之戰諫,荀子受到了魏王的追究與詰難,故其學生所言“孫卿迫于亂世,鰌于嚴刑;上無賢主,下遇暴秦;……故君上蔽而無睹,賢人距而不受,然則孫卿將懷圣之心,蒙佯狂之色,視天下以愚”[2]荀子·堯問.。做為一個生于亂世,存于亂世司機而動的智者,保存自己,以待發展;是他終生的信條。于是,荀子以裝瘋賣傻作掩護,得以從魏國返回故地。從而把自己關在一個近乎封閉的空間里,反思自己在韓魏兩國推廣仁政的得失;終日與各種各樣的書籍為伴,從中認真地選擇著真理性的思想學問,繼承發揚了尸姣“學積有生”等子夏子弟的學說。從荀子“議兵篇”等文章中對魏國軍隊的裝備、特點之熟悉,對魏國政治的了解及對名家鄧析、惠施學術思想的批判,向以治學務實的荀子,如果沒去韓、魏兩國考察過,是寫不出上述內容的。
從前293年后到前286年,秦對魏加快了連續進攻的步伐,魏處處敗退,割地退讓;前286年,秦國圍大梁,魏割“安邑和絳”求和,次年,秦置河東郡,下轄九縣[3](漢)司馬遷.史記(卷五)·秦本紀.中華書局,1972.。在此種情況下,荀子連安心學習的環境都被打破了,他會選擇那里求學和推行自己的主張呢?
2.荀子到燕國求學期間,曾拜鄒衍為師。
汪中《荀子通論》及《荀卿列傳考異》和胡元儀認為,荀子此時到了齊國,而這一年正是齊涽王出兵滅宋之年。此時濟湣王因在軍事上取得了很大的勝利,已經剛愎自用,只要“獨斷”,而不要“兼聽”。他還對稷下先生十分怠慢,物質待遇也大為下降,稷下先生貧困潦倒,紛紛逃散之際[4]孫開泰.鄒衍與陰陽五行.齊魯歷史文化叢書.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P8)荀子怎會才逃狼窩,又入虎穴?
趙國為荀子東逃齊,北逃燕國必經之地。而前295年沙丘之變后的趙國,此時仍為李兌專權。這種局面最為荀子所不愿看到。而勵精圖治的燕昭王“卑身厚幣以招賢者”,“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爭趨燕”,而且據《史記·燕召公世家》燕昭王“吊死問疾,與百姓同甘苦”。燕昭王的所作所為,正符合荀子的政治主張,“君子居必擇鄉,游必就士”。所以到燕國不僅是荀子的必然選擇,而且有以下事實為證。
首先,據明代張宇初撰《岲泉集》卷三記載:“孟軻學於子思之門,荀卿學于鄒衍,此儒之所相傳也。”鄒衍前324—前250年,被胡適稱之為“齊學之最偉大建立者。”[4](P111,153)按照孫開泰先生的考證,鄒衍入燕的時間,大致是齊伐宋以后,大約在公元前288(齊閔王十四年,燕昭王二十四年)。“鄒衍淵博的知識和陽陰五行學問贏得了各諸候國君的贊譽。他僅在齊國受到重現,至梁,梁惠王迎接至郊,執賓主之禮;至趙,平原君恭敬有加;到燕,燕昭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為鄒衍筑碣石宮,親自前往拜之為師。”[1]李玉潔.齊國史話.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P141)其次,荀子對陽陰五行學說進行了嚴厲的批判,而把推廣此學說的罪名按到子思和孟子身上,從沒有批評過鄒衍,這難道不耐人尋味嗎?再次,荀子在《議兵篇》對歷史上很無名望燕國將領繆蟣與它國名將并列“故齊之田單、楚之莊矯,秦之衛鞅,燕之繆蟣,是皆世俗之所謂善用兵者也。”[2]王先謙.荀子集解.中華書局,1988.(P276)充分說明他對燕國之熟悉。
“燕昭王廣延方士,不欲令諸侯之客飼隙燕邦,故修建下都,錧之南陲”[3]水經注·易水.華夏出版社,2006.。從公元前286—前278年,鄒衍做為燕昭王的師傅并一度為相,而荀子做為鄒衍的學生擁有了更好的學習條件,得以廣涉獵群書,鉆研各家各派的學說,尤其對鄒衍的陰陽五行說有著非常深入的了解,從而對當時盛行于世的名派學說都具有了十分精辟和獨到的見解。
鄒衍于燕惠王元年(前278)因樂毅之故蒙冤下獄,荀子做為鄒衍的重要弟子盡管沒有被下獄,但他的人身自由也受到一定的限制。所以鄒衍入獄,荀子仍留在燕國,開始了傳授儒學的行動。“荀子傳《毛詩》的毛享雖魯人,毛萇則趙人,傳《韓詩》的韓嬰為燕人(燕趙相近)”[4]馬積高.荀學源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P152)那么荀子離開燕國到齊國的具體時間是哪年呢?
3.前270年,荀子與鄒衍一同到齊國。
前272年,燕惠王立七年為燕將成安君公孫操所殺,招致了列國諸侯秦、韓、魏、楚的聲討和攻伐[5]夏自正.河北通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P147)。齊國從前278年迎接齊襄王,從莒入臨淄聽政,“前277年,此時齊國已收復燕國侵占的土地,齊襄王也打算要振作起來,于是稷下學宮又開始恢復活動,學術空氣也重新活躍”[6]孫開泰.鄒衍與陰陽五行.山東文藝出版社,2004.(P110)。由于田單功高蓋主,齊襄王對田單一直頗有猙忌,君相不和持續了很長的時間。趙國惠文王十四年(前285年)開始親政,參加了前284年五國伐齊事件,前271年藺相如率兵攻兩次大敗秦軍,“四十余年秦不能得其所欲”。“同年,秦伐齊,取剛、壽以廣其陶邑,秦任范睢為客卿,定遠交近功之策”[7]葉志衡.戰國學術文化編年.戰國策、趙策三.浙江大學出版社,2007.(P337)。五國伐齊使齊國一厥不振,趙、秦兩強國先后伐齊,使齊國感到恐懼和不安;伐齊的失敗、國內的動亂和列強的討伐,也迫使燕國需要休養生息。為此同病相憐的齊、燕兩國于前270年得以結束敵對狀態,交換戰俘,鄒衍從而出獄返國。按照劉向對齊宣、威王在位時間有意顛倒的記載和荀子在入齊赴秦的過程中,“對經學和儒學的傳播作了很大的貢獻”[8]楊朝明.注說《荀子》.河南大學生出版社,2008.(P163)的記載,以及荀子游韓魏時所經歷的驚嚇和詰難,和稷下學宮又重新繁榮的局面,荀子于前270年,懷著到稷下學宮進一步互相交流,提高學術水平和推廣“王者之制天下歸”的雄心壯志,帶著儒學經典隨鄒衍到齊國稷下學宮講學。盡管荀子到趙時,田駢等有名望的學者都已去世,荀子也具備了對眾家學說研究的淵博知識,但到齊時間不長,就最為老師,三為祭酒,鄒衍以他原在稷下學宮的地位和威望推薦他,當起了一定的作用。
稷下學宮優厚的條件,使荀子更能潛心研究學問從事講學活動,并開館授徒,使他的學問更加趨于成熟,成為共認的學界泰斗。在全國統一趨勢已漸明顯的情況下,他認為秦國頗具備完成大一統的條件,前266年他率弟子到秦國游學。從與秦昭王及其相范睢討論軍事與政治情況看,他有把其政治主張運用到秦王統一六國的想法,然而秦昭王和范睢對他改革時弊和推廣仁政王道思想反應冷淡。在秦國碰了釘子以后,于前265年到趙國與臨武君議兵于剛剛繼位的趙孝成王前,但趙孝成王也是一個不喜歡進諫的君主,對荀子的直言忠諫很不滿意。在無奈之下,又重返齊國。此時更加昏庸的齊王建即位,君王后輔助齊王建以執國政。君王后小心翼翼地侍奉秦國40余年,使自范睢始遠交近功之策得以全面貫徹實施,在“長平之戰”的關鍵時刻,齊國拒絕派兵,隔岸觀火,最終自己也被秦滅亡。此時,身在齊國的荀子修身治國平天下的愿望和理想仍在鼓勵著他,一邊研究和傳播學問,一邊給齊相后勝進諫。孫聚友《荀子與〈荀子〉》也持此時上諫的觀點。“今相國上則得專臣,下則得專國,相國之于勝人之勢,亶有之矣。然則胡不驅此勝人之勢,赴勝人之道。求仁厚明道之君子而托王焉,與之參國政,正是非?如是,則國熟不為義矣?君臣上下,貴賤長少,至于庶人,莫不為義,則天下熟不欲合義矣?賢士愿相國之朝,能士愿相國之言,好利之民莫不愿以齊為歸,是一天下也。相國舍是而不為,案真為是世俗之所以為,則女主亂之宮,詐臣亂之朝,貪吏亂之官,眾庶百姓皆以貪利爭奪為俗,曷若是而可以持國呼?”[1]荀子·強國篇.文物出版社影印本,1974.《荀子·強國篇》說得何等清楚。以至于有的學者憑借這段話認為荀子是齊王建時才游學于齊,雖然這種觀點不值一駁;但有學者憑借緊跟此后,齊國從湣王以來,一直到齊王建所面臨的“今巨楚縣吾前,大燕鰌吾后,勁魏鉤吾右”等寥寥數語。而認為荀子游齊是齊閔王時,同樣不是證據不可靠嗎?
荀子的一片赤心,收到了相反的效果。因為齊相后勝嫉賢妒能,拒侯批評意見,并為秦國間諜所收賣。齊人或讒荀卿,荀卿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2](漢)司馬遷.史記·孟子·荀卿列傳.中華書局,1972.這一年是前255年。盡管是小小的蘭陵令,仍使這位儒家大師欣喜若狂,終究有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他為政能夠操守禮法,提倡以道德教化民眾,采取了一系列富民政策。受到了人們的敬佩。正準備施展宏圖時,受到了別人的怨恨。有人對春申君說湯以亳,武王以鎬,皆不過以有天下。今孫子,天下賢人也。君籍之以百里勢,臣竊以為不便于君,何如?春申君曰:“善。于是使人謝孫子。孫子去之趙,趙以為上卿。”[3]戰國策、楚策四.
前253年荀子在趙做上卿時,平原君為相,使他有機會對趙國的國情和學術有了全面的了解。但長平之戰后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重振國力以應付艱難時局的問題,荀子的“仁人之兵”對解決問題沒有針對性和可行性。公元前251年,平原君去世,適逢楚國有意召回荀子,荀子見到楚國的使者之后,隨即致書辭謝,并就楚國的政治情況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春申君見到荀子的信后,對自己以前的做法十分后悔,他再次派人去聘請荀子,并要求使者一定向荀子轉達他的誠意,荀子雖然對春申君的猙疑不滿,但經不住春申君的邀請,并再次被任命為蘭陵令。由于動機不純,所以春申君可能并不信任荀子,荀子雖身為蘭陵令,未必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放開手腳干一番事業,因此,荀子任蘭陵令并沒有可以稱道的政績[4]沈長云等.趙國史稿.中華稿,2000.(P453)。
前238年,“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葬蘭陵”[2]。此時的“孫卿遵守禮義,行應繩墨,安貧賤”,除著書外,繼續講授學問。劉向云:“蘭陵多善為學,蓋以孫卿也。長老至今稱之曰蘭陵人,喜字為卿,蓋以法孫卿也。”
桓寬《鹽鐵論·毀學》篇說:“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無二,然而荀卿為之不食。”既成為荀子卒年前213的重要支撐,也成為荀子年十五游學的理論根據。李斯作為荀子的著名弟子,告別老師赴秦,是在莊襄王三年(前247年),“初為呂不韋舍人,獲得賞識后被保任為秦王的近侍衛士——郎,利用能經常見到秦王的有利條件,勸王成帝業,為天下一統,頗中秦王政下懷。所以他很快得到信任,被提升做了長史,不久又拜為客卿。”[1]郭琦等主編.陜西通史(秦漢卷3).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P99)前237年,隨呂不韋免職而被罷免,同年秦王下逐客令,“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說,乃至逐客令……而李斯用事”[2](漢)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中華書局,1972.。《李斯列傳》曰:“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二十余年,競并天下,尊王為皇帝,以斯為丞相”。從以上史料記載可以看出,呂不韋免去丞相后,秦王在相當長的時間里沒有再設丞相之職。此時的李斯實已攬朝政,代行丞相之職。至于“以斯為丞相,那是始皇34年的事。秦王政十年,為公元前237年,也是荀子免去蘭陵令的第二年,荀子聽說,李斯在秦‘用事’,現已位極人臣,他不僅沒有為之而感到自豪,反“而荀卿為之不食,觀其罹不測之禍也”。做為耄耋之年的老人,心情不好,食欲減退,只能說身體因情緒受到了影響,而做為卒于前213年的證據就微不足道了。
韓非是荀子的另一個著名學生,于秦王政十四年(前233)始入秦,同年為李斯、姚賈所陷害,死于秦。并沒有荀子對這位得意門生的評價,說明此時,荀子已不在世。呂不韋所編《呂氏春秋》在編著時就有“是時諸候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呂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編以為《八賢》《六論》《十二紀》,二十余萬言”的記載,書成后,“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宗者予千金。”[3]史記·呂不韋傳.盡管戰國時文章有單篇流行的習慣,按照錢穆的考證《呂氏春秋》成書于前240年,而二十萬言之書,非頃刻而就,當有一段準備時間,可知荀子之書在秦王政初年就已公布了。而且據葉之衡生平考證,呂不韋死于前235年,這就說明,荀子著作在蘭陵任上時就已開始撰寫并流傳,而荀子有的文章晚成于《呂氏春秋》。按照荀子時已高齡,且為李斯事所氣而食欲減退的情況看,苗潤田先生《稷下學宮》考證荀子卒年為前235年[4]孫聚友.荀子與(荀子).(P5)當為是。
綜上所述,荀子于公元前319年生于魏國,卒于前235年,享年85歲。他一生遍歷韓、魏、燕、齊、秦、趙、楚戰國七雄之地,對各派學說均有深入的研究,從而在批判的基礎上成為先秦思想的集大成者和偉大的思想家、教育家。如果說,荀子15歲就到齊一直到前255年任楚蘭陵令,前后達近五十年。那“從文獻記載看,也找不到齊學與荀子有信的師承關系,魯學則或有或無。”[5]馬積高.荀學源流.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P195)的說法不就是莫大的諷刺嗎?
荀子作為一代宗師,其思想和學術在中國歷史上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正如譚嗣同所說:“二千年來之學,荀子也”;范文瀾認為:“在儒家傳經事業上,荀子遠高于孟子”;王天海認為:“在中國教育史上,孔子無疑是老師,但真正承前啟后的大師,只有荀子才當之無愧。”其地位與孔子相媲美,毫不損色。然而,其生卒年無考,成為學術界的一大憾事。作為荀子故里的荀子思想研究者,有責任和義務進行探討和研究。文中參閱了王天海、葉之衡、馬積高、張國寧等名家的論著,也吸取了《齊魯歷史文化叢書》眾多作者的成果,在此一并致謝。但筆者學疏才淺,旨在拋磚引玉,錯誤和不妥之處,在所難免,敬請批評指正。
(責編:張佳琪)
劉保民(1956—),男,新絳縣荀子思想研究會常會副會長、新絳縣李毓秀夫子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為地方史。周琳(1972—),女,山西省運城高等師范專科學校中文系,研究方向為地方史。朱瑞霞(1984—)女,新絳縣人力資源和社會勞動保障局,研究方向為地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