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靖, 李順芬
(昭通學院 管理學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烏蒙論壇
民國新形勢下循道公會在昭通傳教策略的變化
唐 靖, 李順芬
(昭通學院 管理學院, 云南 昭通 657000)
近代史上的昭通,是英國循道公會在中國西南地區傳教的中心區域。進入民國后,為了順應中國社會變化的新形勢,暫時更名為“圣道公會”的教會機構也在其活動策略上作出相應的變化。尤其是在20世紀20年代中國新文化運動與非基督教運動交匯的宏大背景之下,為了能在民族情形復雜的滇黔地區順利傳教,循道公會中外傳教士們主動選擇本色化作為重要策略之一,為日后教會轉型奠定了基礎。
昭通; 循道公會; 本色化運動
昭通是晚清民國時期英國循道公會西南教區的中心所在,自1886年開始,即堅持在滇東北民族地區開展傳教活動,直至1951年被新政權驅逐出境方告結束。循道公會在滇東北地區傳教的六十余年歷史上,其名稱幾易,從最初的“圣經基督教教會”(中國民間也稱為“有美會”),到1912年的“圣道公會”西南教區,再到1931年聯合成立“循道公會”后成為統一的名稱,其成就之斐然,轟動內外,至今一直為學界所關注。綜合比對,該會在民國建立后因應新形勢而作出的諸多策略變化問題,尚有進一步挖掘的空間。本文即以此為緒端,對民國初年循道公會(此時期該會主要名稱均為“圣道公會”)在昭通傳播歷史作嘗試性的梳理如下。
1911年中國爆發的革命,使在云南傳教的外國教會人員一度深感不安。尤其是剛剛經歷了1910年昭通之亂[1]的滇東北教會,更加忐忑不安。盡管辛亥革命最終并未演化成新一次的義和團排外事件,但云南各城市的大小街頭依然四處流傳“搗毀教堂,殺洋鬼子”的呼喊聲。基于這樣的狀況,英國領事命令所有傳教士撤往越南的法國殖民地暫避。在短暫的動蕩之后,風暴逐漸平息,中華民國也宣告成立,盡管前途未卜,但上海的十多個公會還是齊聚一堂,共賀民國成立及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2]地處新都的南京教會,還在1月8日聯合選出12人組成的代表團,親赴大總統府向孫中山呈送《圣經》一部。雖然未獲接見,他們還是獲得秘書處的承諾:“民國成立,信教自由”。[3]這一信息使教會頗感興奮。監理會與美以美會合辦的機關刊物《興華報》報道:“中華民國成立,人人耳目一新,到處開會慶祝,此固國民之幸福也。”[4]各地禮拜堂紛紛升掛中華民國國旗,召開主題為“歡迎中華之新世界、歡迎新總統、歡迎新國民”的慶祝會[5], 以示對新政權的積極響應。1913年4月27日,北京基督徒還在具有基督教背景的新任外交總長陸征祥倡導下,發起了“全國祈禱日”的活動,為新民國祁福[6](P.41-42),以顯示基督徒對教會在新生共和國的合法地位表示感激。[7](P.236)
僻處西南滇黔傳教的英國圣經基督教會,同樣對民國的成立做出積極的態度。雖然英國傳教士在革命之初的混亂中紛紛遷避,教會工作有所停滯,但在聽說民國最終取代清政府而使共和成立后,“皆欣然色喜,從此重回故址,牧養羊群”,感慨將來“教會更興盛,迥異滿清之錮我棄我而大失所望也”[8]。1913年4月23日,在云貴已堅持傳教二十余年的柏格理,此時收到來自中國政府的電報問候,他為此激動得淚流滿面,以至于相當長時間都不能與夫人正常說話。[9](P.323)教會在苗區的工作開始繁忙起來,自身非常貧窮的苗族信徒們就向昆明的新政府自發捐助了524塊銀元,“表示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就是新運動的組成部分”[10](P.142),而來自國家的任何變革都將與他們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
在這樣的背景下,教會組織也在作相應的調整。在此前的1907年,英國國內衛斯理宗的幾個教派,聯合組織成立了“圣道公會”。1912年,圣道公會西南教區正式成立,教區辦事處設于昭通。教區內組織“共和年會”,會長由柏格理擔任。年會下設四部和三科,四部即苗疆部(負責以石門坎為中心的苗族地區,也簡稱為“石部”),由柏格理兼任部長;昭通部,部長邰慕廉;(云南)東川部,部長易理藩;東粟部(負責以貴州威寧縣四方井為中心的彝族地區,也簡稱為“井部”),部長美若愚。三科則分別為理學科、宣道科及醫務科。此外,教育機構也得到了擴大。[11](P.43)
圣道公會西南教區成立后,于每年初通過召開“年議會”的形式,便于聯絡各部事務。從幾次開會的情況來看,時間一般在每年一月左右,地點基本定在昭通集賢街教堂或附設之福滇醫院客廳。開會歷時三天左右,議程多為聽取各部匯報,并商討教區工作及人事調動等。以1914年的會議為例,召開時間在1月13日,舉行地點即為集賢街福滇醫院的客廳,由東川、四方井、石門坎及昭通四部議會全體人員參加,新會長林樹德醫生主持,李司提文記錄。會議討論議決三項具體事務:其一,倫敦糧食業主捐款三千元,用于在昭通修造新禮拜堂。教區為此議決,委托林樹德、邰慕廉及王玉潔三位牧師另購新址修建,而1893年12月21日落成啟用的老教堂[12](P.649)予以保留,另作他用。其二,議決教區學校不再聘用外國教員,改用本國教友充當,為此急需培養大量本國師范人才;從經濟角度考慮,會議決定優先啟用教會中貧窮子弟,派充作為小學校教師。其三,考慮民國政府改用陽歷,而民間習用陰歷的現實,委托李約翰通籌安排,加緊制定工作日表,以便城鄉召開特別禮拜時參照施行。[13]
在另一篇報道中,李司提文對本次會議作了更詳細的介紹,有助于我們對圣道公會傳教工作有更深入的了解。按照該報道所列議事程序表,本次會議討論事項除上文中所議者外,還包括:爭取政府措施及社會資金濟貧,以取締人口販賣現象;教區章程擬采用統一的中華民國基督教會簡章,印刷后分發會眾;柏格理報告鎮雄、彝良、威寧等地布道時機已經成熟,應由西南教區共和年會派出常駐布道員在以上地方建立支堂,擴大教會規模;副官即靖江縣(今綏江縣)地域,則改交浸道會負責傳道工作,圣道公會在該地的款項等概行送予;在教徒與非教徒之間,不許締結婚約;中國本土教友建議,列名反對定孔教為國教之事。[14]
以上議題的多點內容,如采用統一的中華民國基督教會章程,教會學校減少甚至不再聘用外國教員等,都可以看出立足川滇黔地區傳教的圣道公會西南教區,在民國成立后表現出了積極融入中國社會的姿態,以及獲取中國世俗社會認同的多種嘗試。尤其是列名反對定孔教為國教,在當時更具有積極的象征意義。民國初期的政治社會動蕩,使政治態度迥然不同、長期受儒學熏陶而對包括孔子之道在內的固有文化懷有難以割舍情結的各種人士,不約而同地聚集到尊孔大旗下,把定孔教為國教奉作保國保教的總綱領。在康有為的策動下,陳煥章、沈曾植、梁鼎芬、麥孟華等人在上海正式組成孔教會,反對廢止祀孔讀經,提倡定孔教為國教。康有為就認為:“今欲存中國,先救人心,善風俗,拒诐行,放淫辭,存道揆法守者,舍孔教未由也。”[15](P.740)政治上早與康有為分道揚鑣的梁啟超,此時也受孔教會之約,同嚴復一起列名上書國會,請求定孔教為國教。從1913年夏季起,袁世凱陸續頒布整飭學風、全國學校恢復祀孔讀經的一系列命令,極力把發揚孔學視為世道興衰、國家存亡的關鍵。[16](P.2)1914年9月,他又發布《祀孔典禮令》,抨擊民主建國造成道德空前敗壞,“無識之徒,誤解平等自由,逾越范圍,蕩然無守,綱常淪喪,人欲橫流,幾成為土匪禽獸之國。”所以,在全國舉行祀孔典禮,分別由大總統及各地方長官主祭,才能向人民表示國家“以道德為重”的良苦用心,達到“潛移默化,治進大同”之目的。[17](P.11)對于這樣一股甚囂塵上的逆流,僻處昭通“江湖之遠”的圣道公會竟能公開要求列名反對,既顯示其一定的識見,也如前所說,教徒們充分意識到國家的任何改變都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
在進入民國后的宣教工作中,圣道公會中的各民族布道員開始擔負起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例如昭通府彝良小梭嘎的苗族布道員楊芝,早年就讀于石門坎,由于學習極為發奮,通曉苗、漢、彝三種語言,社交能力又強,所以早在1912年時,石門坎教會就派他前往云南尋甸綠蔭塘的彝族地區布道并創辦學校。至1917年,教會又將他從尋甸調回永善水磨建校教學。后來由于受到尋甸彝族同胞的再三請求,教會又于1919年再次將其調回尋甸,此后他即先后在昆明周邊苗族彝族村寨、東川大雪山及武定灑普山等巡回傳教辦學,直至年近古稀才返鄉務農,前后在尋甸彝族和苗族地區工作超過三十年。對于像楊芝這樣多才多藝的布道員,英國張道惠牧師原載于1914年《傳教士回聲》上的一份報導就留下深刻的印象:“每當需要布道、教學或《圣經》導讀人員的時候怎么辦?就請求楊芝的幫助,如果聽到他失敗了,那才是一件新鮮事。” 張道惠稱其為“一名屬于上帝的男子”,在彝、苗群眾中具有很高的聲譽。雖然他所屬民族的社會地位比起聽他宣講的那些人要低下很多,但仍然被對方接受,成為他們共同認可的精神領袖,以至于如果某人對某一行動有疑問,人們只需要以“問一問楊老師”或者“'楊老師說……”作答復,就可成為具有決定性的話語。[10](P.162-163)
由于柏格理等英國傳教士與中國本土布道員的共同努力,教會宣教工作取得不俗的成績。據統計,1913年西南教區下轄四部,共有教堂64座,受洗教友5 137人,慕道友6 622人,主日學生4 700人。此外,到附設醫院就診者也達一萬余人,金雞納霜、蛔蟲藥等藥品銷量甚大[14],顯示西醫也正逐漸為當地民眾所接受。兩年后的1915年,滇黔邊地區宣教工作進展不小:正式成員達到6 570人,有慕道友10 770人,參加主日學校的學生5 570人。“此外,還有更大的收獲在等待著收割者的來臨。圣火從一個村寨播散到另一個村寨,從一個部落轉向另一個部落。”對于取得這樣的成績,柏格理毫不掩飾中國本土布道員的功勞,他在熱情地描述一個由苗族布道員主持并有約500人參加的圣禮時說:“他的表現一如我所做的那樣虔誠。我看到人們俯首安靜地禱告,聽到布道者沉穩的祈禱,以及贊美耶穌的和諧的大合唱,從中意識到如果沒有外國人的介入,這一切都會照樣進行,我歡喜并感謝上帝所賜予的勇氣。”[10](P.175-176)
不過,這一階段圣道公會之所以能在滇黔民族地區宣教活動中如此放手于本土各族布道員并取得巨大進展,應該說與柏格理個人的魅力和胸懷有很大的關系。1915年柏格理去世之后,循道公會的宣教活動就受到很大影響,信教人數發展漸緩,雖然還有王樹德、張道惠等英國牧師在一些本土信徒幫助下繼續堅持發展,但“一個時代的消失”已經無法阻擋。[18](P.232)
1919年2月10日至15日,圣道公會在昭通集賢街中華基督教會新禮拜堂的大客廳召開第八次年會,東川、昭通、石門坎及四方井等兼管轄區各地教務、學務的四部機關,均派出代表參加。從報道可知,參會者包括東川部部長易理藩等,昭通部部長何永學及委員李約翰、李司提文、梁濟川、鄢腓力、楊建業等,石門坎部部長張道惠等,四方井(部長何永學兼)部委員王道成、王彼得等。本次會議通報,教區計有十六歲以上教友5 687人,十六歲以下1 101人;慕道友12 402人。從布道人員的數量來看,教區有正規神學院四年畢業的華人牧師10人,未畢業者6人,布道員223人,其中女性1人。教堂增至73所,另有可聚人聽道地點94處,總體上仍然保持“日漸增加”的態勢。本次會議還作出決定,委派易理藩前往昆明,恢復圣道公會在云南首城的傳教工作,進一步打開局面。[19]
1915年,與柏格理去世時間相巧合,揭橥民主與科學的新文化啟蒙運動開始在全國風起云涌,這直接導致了兩個明顯的結果:其一,1922年全國知識界興起“非基督教運動”(通常也簡稱為“非基運動”),京滬學生倡議成立“非基督教學生同盟會”,公開發表反對基督教的宣言;3月21日,李大釗等70余著名學者又在北京成立了“非宗教大同盟”,并隨后發表反宗教宣言。以上兩宣言引發非基督教活動的廣泛開展,不少學校學生開展示威游行,紛紛提出收回教育主權,教育與宗教相分離等口號。其二,“非基運動”還推動了醞釀已久的基督教“本色化”運動的產生。1922年5月,在上海召開了“全國基督教大會”,成立了“中華基督教(新)協進會”。中國本籍教士誠靜怡被選為總干事,會議還提出開展“中國本色教會”主張,從而正式掀起一場“基督教本色運動”。在東吳大學任教的趙紫宸,更是將本國教會領袖人才的培養視為教會本色運動最根本的前提,強調教會人才訓練的目標,是造就“能充分尊重本國文化,充分了解祖國精神遺產底特質”的教會領袖。[20]因應國內政治形勢,中國基督教自立運動和本色運動蓬勃發展,使許多外國傳教士或退居幕后,或被華人牧師所取代,一度為大勢所趨。[21](P.85)
國內的“非基運動”與基督教的本色化運動,都植根于20世紀20年代不斷高漲的愛國主義與民族主義,這一點在昭通也同樣有所體現。1921年,英人率師寇片馬,片馬危機再起,昭通中學部分學生群起倡議,“發宣言以醒民眾”,致使一些閱讀過宣言的苗族基督教徒也受影響,向他們的英國牧師質問:“汝何故,敢侵吾領土?”而牧師也“默然不能對”。[22](P.16)1925年五卅運動爆發,昭通中小學生舉行游行示威,搗毀了英美煙公司昭通分公司。當時剛巧經過昭通的現代著名作家艾蕪,就曾在昭通街頭見到署名“昭通學生會”的傳單,聲言要用武力驅逐駐在當地的英美煙公司經理人;一位畢業于教會華西大學的昭通宣道中學教師,還在與艾蕪的討論中,對學生們的排外行為表示了極為不滿之情。[23](P.15-17)
而在1927年北伐戰爭前后達到高峰的本色化運動,也讓僻處滇黔的圣道公會迎來遲到的沖擊。1927年10月9日,圣道公會西南教區為了迎接感恩節及民國雙十國慶,特地在設于云南昭通的總部教堂舉行盛大慶祝活動。禮拜進行期間,突然有數百人眾,在省立昭通中學學生潘興文、賀純禮、夏應壽等率領下闖入抗議,宣稱教會為“洋人用錢造成”,因而“奉政府命令,打倒基督教”,不準民眾信從。當時有人問說:“君等所奉命令何在?”賀純禮回答說:“不要亂說共產黨,你們敢說共產黨嗎?現在蔣介石下野,武漢政府到南京接管,一定要除滅基督教。”李約翰牧師試圖勸之息氣,“彼即云要打左臉,不準說”;教會中有女教士剛以“此處是敬神之地”回應,話猶未了,即遭眾人同聲喊打。女教士慌忙避入舊福音室內,仍被搜尋追打,“幸有軍隊路過,彼等疑是保護教堂而來,始各散去”。事后只見“無數斷磚片石,堆積滿堂”。次日教堂紀念雙十國慶,學生們又來散發傳單,并在教堂門口搖旗吶喊。此后數天內,抗議人群仍到處張貼標語及各式印刷品,“禮拜堂墻壁尤多”,“一遇教會中人,便加侮辱”,致使不少教徒不敢到教堂禮拜。事件發生后,教會雖對群眾反教行為表示不滿,也懷疑背后有組織操縱,但此事對教會的觸動卻不可謂不大。昭通基督教會建立有三十多年的歷史,與本地民眾感情一向比較友好,即使在1900年義和團庚子事變期間,其他教會處處遭殃,昭通教會都能“平安無事”,偏偏此次橫生枝節,教友中有“驚悸成病者”,有“因恐嚇昏死堂內良久始醒”者。有鑒于此,眾牧師中即有人提議將教會改組為“華人自立會”或“本色教會”,當即得到全體贊同。[24]
教會內部華人牧師創辦“自立會”的倡議迅速得到了回應。時隔三月之后的1928年1月15日,圣道公會西南教區在昭通召開第十次年會,出席的會員代表共三十人,雖然“西人盡都缺席”,而“議事精神,尚覺不亞于往常”。本次除議決改會長制為委員制,從而擴大華人牧師參與教會管理范圍之外,還通過了諸如教會學院向政府立案及財政公開等議案。[25]
盡管1927年“革命”與“反革命”背景下的中國政治氛圍帶有較多的暴力色彩,滇東北昭通地區的本色化也是因應國內聲浪日高的同一運動而來,但本地卻一直堅持以溫和方式進行,毫無“排外嗅味”,故而圣道公會內部自稱為“君子派”風格,甚至因過于表現獨立化傾向而不愿認同“華人自立會”的提法。其具體做法表現為:第一,將過去每周兩晚的“察經會”改為討論會,主持者也一改從前固定人選而為每次改選,以增進廣大教徒的主動性和參與興趣。第二,在討論會的主題中,有意識地加入對“本色化”、“本色教會組織方法”或“教會改組”等話題的探討,培養信徒對本色化運動心理和組織上的準備。第三,通過圣道公會年議會議決的方式,逐年減少外國差會的經費供給,以促成教會的“自養”。從1928年起,扣回差會用款的百分之五,次年再扣回百分之十,第三年扣回百分之十五,以次遞減,至二十年后完全結束。每年減少下來的差會經費,主要用于開辟新傳道區,而各教堂的用費則由各堂教友“捐輸補足”,為此成立華人任委員長的經濟委員會,負責籌款及款項管理事宜,以達“自養、自傳、自治”的目的,并杜絕非教者的誤會。第四,在將來西人離開昭通后,華人擬自行組織執行委員會,管理用人行政,下轄傳道組、教育組、醫藥組、經濟組、理產組等,請求差會將行政用人之權移交該委員會。[26]至此,圣道公會西南教區的本色化運動已呈現出不可阻擋的趨勢。
在滇東北地區傳教的老一代英國傳教士,他們多半具有較為強烈的奉獻精神,并能使用多種語言布道。他們在苗區制作苗文,用苗語同苗族群眾交流,并長期與居于中國社會最底層的苗胞們同吃同住,給他們免費治病施藥,創辦學校,親自為學校里的學生授課,真誠地幫他們解決遭遇的各種麻煩問題,為此贏得滇黔邊地區各民族群眾的信賴。隨著柏格理等老一代牧師的去世或返國,新一批補充的英籍傳教士難以長久維持使徒般的形象,他們要么是長駐昭通城內,較少深入苗區;要么不懂彝語、苗語,與各族民眾交流不多,通常只是不定期地巡視各支堂,早期外國教士塑造的那種拓荒者形象難以延續,群眾的信任度也大為減少。在這一系列因素的綜合作用下,本土宣教人員就逐漸走上了布道工作的舞臺前沿。加之新文化運動的民族主義勃興和1927年前后革命浪潮這些時代歷史性因素,迫使外國傳教士一度被迫陸續撤離,在客觀上更將中國教會人員加速推到教會工作的第一線,提早承擔起瀕臨癱瘓的教會事務,展示了自辦教會的能力。通過這一過程,中國基督教徒方能真正了解“基督是他們自己的基督,教會是他們自己的教會,圣經是他們自己的圣經。”[27]
但中國基督教會的本色化運動注定不會一帆風順。一方面,隨著1927年大革命的退潮,國內基督教的積極力量也受到打擊,自立運動相應遭受重大挫折,另一方面,本土教會的自我承擔就內在發展而言,也具有早熟性、偶然性和不充分性。即以西南圣道公會來看,英人離開后,“工作人員曠職之事,時有所聞。”[26]管理的混亂,經費籌措的緊張,導致在1928年后傳教士又開始大量返回。[28](P.379)但返回后的傳教士與本土的教會都已經很難再恢復原樣。一位在川南敘府傳教的外籍傳教士就頗有感觸地發現,中國信徒們理解并支持傳教事業,“但是他們希望我們能對中國的民族主義懷有深切的同情,并且在建立強大、本色的教會這條緩慢而又困難的道路上給予他們盡可能的幫助。”[29]
可見,外籍傳教人員和中國教會之間,在經歷民國新形勢尤其是20年代本色化運動的洗禮后,二者雖然在表面上還是會回復到指導與被指導、控制與被控制的關系,但實質上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如何處理與中國信徒間新的關系,將成為外國傳教士持續困惑的問題,也是中國教會必須不斷適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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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anges of the Methodism Missionary Strategy Under the New Situation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in Zhaotong
TANG Jing, LI Shun-fen
(School of Management, Zhaotong University, Zhaotong 657000, China)
Zhaotong was the missionary center of British Methodism in southwest China in modern history. After ente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e church institutions of the Methodism had changed their missionary strategy actively in order to adapt to the new situation of China’s social changes. In the fact, the indigenization had become one of the important policies of Methodism missionaries in order to carry forward missionary work smoothly in the complex ethnic situation of Yunnan and Guizhou. It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the future transformation of the church.
Zhaotong; Methodism; indigenization
2015-10-16
唐靖(1972— ),男,云南昭通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國近現代史、地方史研究。
K297.74
A
2095-7408(2016)01-00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