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在可可托海生活了14年的我們返回烏魯木齊,作為在北疆苦寒地區工作多年的回報,單位分給一套200平方米帶院子的房改房,人生第一次住進了“豪宅”。但是1991年我們將“豪宅”充公,房間里的東西絕大部分送給了經常給我們幫助的張師傅。
后來,我工作的單位前后三次有集資房的機會,我一次也沒有參與,我這個人沒有財富和房產的概念,但是我一點不后悔,沒有房產的財富,我這一生也沒有承受過房產帶來的苦惱,不用遭遇很多家庭子女為遺產傷感情的尷尬。
我這一生,無房無車無存款,無病無災無憂無慮。也許有了房子,我再不可能如此自由。
有人說,這個房子可以留給子女。我從來沒有想過給子女留下財產,我這一輩子沒有掙到什么錢,但是我覺得,我可以給子女留下更值得紀念的東西,那便是愛和溫暖。
我將自己多年來拍攝的照片進行了歸納匯總,有孩子們從小長大的故事和記憶,也有我自己幾十年來各地旅游的照片,自己創作的刮畫,照片擺滿了整整一個屋子,然后我把這些照片剪下來貼在筆記本上,將這些照片串聯起來制作了時長兩個半小時的光盤,這就是我給孩子們的遺產,給孩子們的回憶。
我在新疆生活了50年,但是第一次和胡楊的親密接觸卻是在2003年,我參加了“保護胡楊”志愿者活動。當年,胡楊遭大面積的蟲災,烏魯木齊晨報公開招募“保護胡楊”志愿者,呼吁保護胡楊。
那一年我65歲,我覺得電話報名可能不會成功,擔心對方聽到我的年齡之后會拒絕,所以我直接到了辦公室,對方看到我的精神狀態和對胡楊的熱情之后,破格接受了。
我們目的地是位于塔克拉瑪干沙漠東北邊緣的塔里木胡楊林國家森林公園。這里是新疆面積最大的原始胡楊林公園,也是整個塔里木河流域原始胡楊林最集中的區域。
耐旱耐澇抗鹽堿的胡楊,以其頑強的生命力在新疆干旱半干旱地區,成為新疆地區的一種精神圖騰。人們贊揚胡楊是“生而不死1000年,死而不倒1000年,倒而不朽1000年,1000年的胡楊,一億年的歷史”。
乘坐大巴車,我們一行30多人經過10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在天黑時到達了目的地。第二天一大早,志愿營員乘坐景區的小火車到天鵝湖觀看胡楊,一路上可以看到奔跑的野兔、野豬、鵝喉羚、馬鹿等動物。
一邊是悠然自得的野生動物,一邊是寧靜壯美的胡楊林,胡楊林色彩斑斕,各種植物錯落有致,令我們仿佛置身畫境。
整個隊伍中,我是年齡最大的志愿者,其他的大都是30歲以下的年輕人,我一下子成了整個隊伍的焦點。年輕人都要與我這個“另類志愿者”合影,但是在我自己的心中,我從不認為做志愿者是年輕人的專利。
新疆的生活把我磨礪出了胡楊般堅強的品質,不懼嚴寒和酷暑,在艱難的環境中我更加知道,我必須好好活著,我沒有老,老去的只是時光。
一天,從大理回來的兒子對我說:“媽,我發現了一個全國最適合生活的地方,我想去那里生活,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回答:“那好啊,什么時候出發?我現在就去整理東西。”
整個做決定的過程不到1分鐘。
這一年我75歲。很多人都覺得我這個老太太是個“另類”,都一把年紀了,還有一顆“不安分”的心。在一般人的眼中,75歲想的應該是落葉歸根的歸屬,而我依然在用這種屬于20歲年齡的“不安分”去追尋我的自由心。在我看來,追隨自己的心,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沒有年齡的界限。
就這樣,我來到了大理,我感覺自己來對了地方,這里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這里的人散發著與世無爭的淡然氣質,新的空氣中有種淡淡的花香,我們坐公交車從下關到大理古城北門附近的旅館,一路上湛藍的洱海不停地呼喚著我這個外來的游客,我從第一眼看到這一抹純凈的藍色起,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片海。
當我們走過花季,也收獲了人生的果實,看透了人情冷暖之時,當我們的心已然云淡風輕之時,其實還有半生的時光在等待我們去創造和收獲。這時的我們可以卸下負擔,去選擇我們真正想要的生活。
(安然/文,摘自《做你喜歡的事,什么時候都不晚》一書)